开店麻烦的很。
装修,桌椅,招店小二……我足足折腾了半个月才开门,开门那天我放了一尾鞭炮,伴着喧天的锣鼓声我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是白黔。
他仍然穿着白衣,折扇散漫的打在手上,眉目间的冷意消散尽净还带了些温柔,撩起衣摆坐在椅子上。
顿时就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仿佛格调都上了一个层次。
店小二拘谨道:“您、您想要什么?”
白黔:“随意。”
店小二:“您喝酒还是用茶?”
白黔放下扇子:“随意。”
“那小人就随意点了,”店小二试探道,“给您来个辣的烤羊腿,在来一壶黄酒,怎么样?”
白黔皱眉:“烤羊腿太油腻,黄酒太劣。”
店小二:“……哦。”
他又随便说了几个菜,每个都被白黔一一驳回后气的肝疼,恨不得把盘扣他头上——这人怎么那么多事!
但是不敢,只能默默吐槽。
说好的随便呢??
果然男人都是骗子!!!
正当两个人随便拉扯时,店里面迎来了第二位客人,来人被黑风衣包裹的严严实实,脸上带着铁质面具。
声音是和形象截然相反的热情洋溢:“小二~来一个羊腿,一壶黄酒!”
“好嘞!”
店小二宛如看到救星,飞一样的走了。
白黔不善的眯起眼睛。
黑衣人笑嘻嘻的扒着桌子上备着的坚果,对白黔目光视而不见。
我在门外招呼了一会,带着清华进来——我回京后皇帝又把清华给了我当侍卫……其实不过是以保护为名的监.视罢了。
“主子!”黑衣人看见我后眼睛一亮,将扒的一小碟瓜子仁递给我,“忙活一上午累了吧,快坐下来歇歇。”
“主人?”白黔敲敲扇子。
“他是我侍卫,来充门面,”我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又穿成这样?”
“这样比较帅嘛~是不是很酷啊~”三十八得意洋洋的转了个圈,黑风衣“呼”的一下打在我脸上,我从隐隐约约能看见风衣底下……
鲜红的裘裤。
裘裤随着转圈圈而掀起的风衣飞扬着。
我沉默了片刻,艰难道:“……挺好的,这样对身体好。”
三十八:“哈?”
“没啥,白黔你吃什么?”我转移话题,不太想继续探讨养生红裘裤的事。白黔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吃什么。”
“那就吃个烤羊腿吧……你喝酒吗?”
“可以,喝。”
一如既往的简洁,我“喷喷”两声去后厨,一旁扒瓜子的三十八闻言眯起眼睛:“羊腿这么油腻的东西,阁下也吃啊?”
白黔没说话。
就好像没看见三十八这个人一样,他静静的坐在位置上。
“你无视我!”三十八瞪大眼睛,气的咬牙,他很久没这么想揍一个人了,但手刚抹到袖口里藏着的短针,就又撤了出去。
不行,不能给世子惹麻烦。
而这时,端坐的国师大人凉凉开口道:“阁下莫要说笑了,都没有看见过,又何谈无视呢?”
“!!”
三十八气炸了,他手伸到袖口里又伸出来,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一直到我出去了还在坚持不懈的摩擦着。
我一脸茫然的看天。
这天也不冷啊,反而还有点热,三十八至于摩擦生热吗,不过……我看了看他风衣,又想了想他大红的裘裤。
就觉得这些都很正常了。
气的想砍人的三十八突然汗毛直立,他目光四下扫视着,最后停在我身上:“主子,您怎么了?”
我满脸慈爱:“没什么。”
三十八气鼓鼓:“??”
没有什么事这么看着他干嘛。
我吩咐店小二给白黔和三十八上了菜,在白黔的注视下坐到了三十八旁边,三十八立刻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然而他下巴还没扬多久,便又回去了。
我轻声道:“三十八,要不然你……去休息一阵子调养身体吧。”
暗卫身体大多都有隐疾,是从小积累,深入骨髓无法剔除的那种,大热天都冷成那样……我怕三十八的旧病复发。
“您不要我了?!”
三十八猛然起身。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血丝一点点蔓延上眼球,卑微的祈求道:“主人,您不能不要我……我只有您了……”
……
那是个雪天。
好像悲伤的日子,总是阴雨天多一些。
血腥味弥漫在鼻尖,和洁白的雪花交织点燃,男孩踉踉跄跄的往前跑着,眼眸呆滞无光,血顺着他手臂一点点流下来。
我那时才六岁。
被娘亲抱在怀里,身上披着狐裘毯,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嘴里咯吱咯吱的咬着糖葫芦。
他七岁。
男孩筋疲力尽的躲在巷子里,巷口堆满垃圾,面前只有一点点往上覆盖的白雪。
落在身上的雪能掩盖他的味道。
但同时也会将他的生命一点点逼到尽头。
男孩缩成一团,望着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雪,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没想到自己拼命逃出那里的结果居然是……被冻死。
身体越来越僵硬,视线趋近模糊。
朦胧中他好像听到什么细小的声音,接着身子骤然一暖。
我惊慌失措的抱着我娘。
万万没想到,我不过是绕远去专门清理垃圾的巷子扔个糖葫芦的木签……居然就能戳死个人???
我娘上前一步扒开雪面,我望着满身是血的男孩哇的一下哭出声,一边哭一边道:“呜,娘,我杀人了,呜呜……”
“我不想去监牢!我不想被皇帝叔叔吃掉!呜呜呜……”我从小嗓门就大,哭声更是震惊四野吵的我娘头疼。
我娘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别哭了,他不是你戳的,原本就有这些伤。”
“嗝~那他好可怜啊!”我哭的直打嗝,满脑子都是我爹对我讲的:不听话就要被皇帝叔叔吃掉,一想起皇帝叔叔的脸……
顿时哭的更严重了。
我娘无奈的想要抱起我:“乖,别哭了,咱们回家了啊,不会被皇帝叔叔吃掉的好不好?”
“不好!”我指着男孩,“我、我要他也跟着久儿一起回去,不然他会被皇帝叔叔抓走吃掉的!”
我娘:“……你爹到底跟你说了皇帝多少坏话?”
她无奈道:“他身份一看就不简单,很有可能是罪臣之子。”
自从新帝上任后。
整个朝廷大洗牌了好几次。
“罪臣之子又不是罪臣,不、不是有一句话叫祸不及子孙吗……”我哽咽道,“更,更何况我是大周的世子!我、我要保护大周的每一个人啊。”
我娘楞在原地。
似乎没想到我能说出这样的话。
风雪吹起她的衣服,她忽然笑了,温柔的蹲下身子道:“你说的对,你是大周世子,是未来的镇国将军。”
“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你所保护的人。”
这句话我记了很久,并且做到了。
只不过最终,被丢弃的是我而已。
我当时并不知道未来的坎坷艰难,迈着小短腿欣喜的跑到男孩面前,一点一点将他从雪地里挖了出来。
我好像看到他睁眼了。
他也确实睁眼了。
男孩勉强掀起眼皮,面前的孩童粉雕玉镯,漂亮的让他一时分不清男女,他头脑昏昏沉沉的,只记得孩童摇摇晃晃的拖着他往前走。
孩童睫毛很长,童音稚嫩却认真:“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哦!”
男孩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你会保护我?”
“是的呀。”
他闭上了眼睛。
可以感受到孩童的体温,炽热又滚烫。
那就保护吧。
不过既然答应了……就保护一辈子吧。
或者……他可以保护他。
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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