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收工之后,贺漓开车送谢卓言回家。
“我要回一趟港城, 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 今晚不回来了。”
谢卓言拉开了车门:“天盛的事吗?”
“嗯。”贺漓点头,“老板卷钱跑了, 股价暴跌。我们在做准备了,准备接手。”
谢卓言下了车,忽然想起了什么, 敲敲他的车窗:
“明早剧组要去安城,下午进山拍外景,你赶得过来吗?”
“来得及,”贺漓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明早直接去安城, 在那边的机场等你们。”
谢卓言点点头,把挎在肩上的背包向上提了提,转身要走的时候, 贺漓忽然叫住他。
“山里冷,多带点衣服,没有的话把我的外套带上。”
谢卓言讷讷地点头,心里腹诽道:谁要穿你的外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太暧昧了。
吃过饭之后,谢卓言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他算了算, 自己进组的时候是酷暑的七月,现在已经是夏秋之交的九月。
南方沿海城市天气温热,已近入秋却还是烈日炎炎。
谢卓言没带什么保暖的衣物, 这两个月来穿的一直是单薄的衬衫和裤子。
除了各式各样的短裤中裤,他只带了两条长裤。一条破洞牛仔长裤,一条轻易就能被风灌进去的阔腿裤。
谢卓言摸出手机想查查安城的气温,提前估计了一下山里的温度。还没入冬,想想应该也冷不到哪里去,于是把就把这些都带上了。
谢卓言把要用的东西都带上,满满当当地装了两个行李箱。
面前摆着沉甸甸的两个巨大行李箱,他转念一想,明早赶飞机没有助理帮他拿行李,又把东西缩减一下,装成了一只箱子。
刚把行李箱的拉链合上,许妈就来敲门了:
“谢少爷,我买了水果放在冰箱里,你明天带一点着路上吃。”
谢卓言应了一声,把箱子拖到墙角放好,然后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冰箱很大,一拉开门,一股冷气卷着白雾扑面而来。
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什么都有,琳琅满目的水果蔬菜,生鲜鱼肉,零食甜点,酒水饮料,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储藏格。
谢卓言拎出一袋葡萄,顺手摸出了一个苹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他抬起头,看向储藏格顶端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罐牛奶。
谢卓言愣了一下。
这个牌子他很熟悉。
虽然他不能喝,但是他有段时间总是买这个牌子的牛奶——就是贺漓住在他家的那段时间。
谢卓言不能喝牛奶,也不知道哪种好喝,买这个牌子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它贵。
《禁地》拍摄结束回到海城后,贺漓赖到他家住了一段时间。
谢卓言住的地方很偏僻,早晨买不到鲜奶了,于是他就从超市里买盒装的,热一热给贺漓喝。
贺漓一声不响地离开的那一天,谢卓言一整天没吃饭。半夜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神情恍惚地拉开冰箱,忽然看见了冰箱里刚买来的牛奶,顿时眼泪绷不住地往下流。
最后,他把那些全部都扔进垃圾箱。
谢卓言暗自把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他当然不是不爱贺漓了,当然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相处这么久,他从来就没有看清楚过贺漓的心,贺漓也没有对他做出过承诺。这让他总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再次抛弃,生怕上一秒还陷在甜蜜之中,忽然就会被狠狠地扇一巴掌。
“谢少爷……”
许寻梅忽然探头进来,有些小心翼翼的。
“怎么了?”
谢卓言把冰箱门合上,看向她。
“老爷来了,”许寻梅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惊动了什么东西,“说要和你聊聊。”
谢卓言瞳孔微微放大,显得有些意外。贺漓又不在,老贺总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
“好的,我马上出来。”
谢卓言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然后推开厨房的门。
谢卓言一眼就注意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人,约莫六十来岁,精神矍铄,头发基本还是黑的,也不知道是染了。眉眼间和那人有七分相似,正是贺漓的父亲。
“贺总。”谢卓言有点忐忑地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贺漓他不在。”
老贺总抬头看他,盯着看了两眼,然后说:“坐。”
气氛有些压抑,谢卓言走到尽量远离他的一侧沙发,慢慢地坐下。许寻梅过来给他们上了茶,然后就站在一边。
谢卓言有些窘迫地抬头看她求助,许寻梅只是摇摇头让他安心。
“我知道他不在所以来的,”老贺总淡然地喝了口茶,“我就是想看看,那小子金屋藏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老贺总那双鹰眼一样锐利的眼神忽然投向他,谢卓言一愣。
“谢卓言吗?你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他收回了视线,幽幽地说。
他那种锋利的眼神似乎能直接穿透灵魂,让谢卓言越发地紧张。
看见他坐立不安的样子,老贺总忽然一笑,移开了视线:
“紧张什么,我就是想和你随便聊聊。”
谢卓言捧起茶杯,喝了口水掩饰。
老贺总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那么迂腐的老古板,非要玩什么棒打鸳鸯,但两个男人在一起,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是吧。”
“那小子他妈妈去的早,我也不太管他。我和他说,让他先把婚结了,感情上的事他怎么样,我无所谓。但这混账玩意就是不肯,还说什么要么和你,要么就不结婚的混账话。那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这里,谢卓言惊讶地抬起头。他万万没想到贺漓还真敢和他爸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骂他傻逼了。
这是他第一次给自己承诺。还是这么有分量的承诺。
谢卓言的鼻子有点发酸。
老贺总清了清嗓子:
“我就说,两个男人结个屁的婚,就算你肯看看人家愿意吗——后来你找了个女朋友,他就失恋了,整天宿醉,每次喝醉酒就把自己锁在画室里,还经常顶撞他老子我。”
“后来我把他弄出国了两年,派人死死盯着他,不让他和你联系,谁知道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
谢卓言神情恍惚,忽然间想起那天在晚会上忽然遇见贺漓的情景。
当时他带着陶清,贺漓的眼神里有一闪而逝的难过。
后来的每次见面,谢卓言几乎都和陶清在一块儿,贺漓也都会带不同的人一起。大概两个人表面上赌气,心里都酸的要命。
“这没用的小子,一点都不像我当年。”
老贺总“哼”了一声。
“但是看起来我错了,这混账东西还是不肯改,居然把你弄进剧组。”
“他把我弄进剧组?”谢卓言忍不住出声打断。
他一直以为岳震华就是意外选中他。难道他进剧组也和贺漓有关系吗?
“你们岳导是我的老朋友了。”老贺总幽幽地说,“他说是贺漓推荐的你,他看着也不错,就用了。”
“您……”
“我从那时候就知道了,不过我没说他,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就把你带回家了。”
“——那天他来找我,气得我让他在祠堂里跪了一晚上,他跪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出来第一句话还是要娶你。”
谢卓言更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来他的腿不是崴了……
“你说说,我还能怎么办?再把他丢国外去?——这事我不管了,混小子,老子有两个儿子,还差他一个不成。”老贺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就问问你。你愿意跟他就跟他,不愿意的话让他一边去吧。”
谢卓言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偷偷扶额,嘴角抽了抽,在心里劝他自求多福吧。
他的另一个儿子也……
“上次的事我知道了,我已经把严向阳撤职了。”
“我的态度就是,我管不了。但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会转告他不要缠着你。”
……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谢卓言还独自陷在沙发上没有动。
许寻梅送老贺总出门,回来之后,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谢卓言,小心翼翼地问他:
“老爷都知道了?”
谢卓言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寻梅看着谢卓言恍惚的神情,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些许浑浊。
再次看到谢卓言,她其实很高兴。
她从小就带贺漓,真的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贺漓第一次把谢卓言带回家的时候,许寻梅年纪大,不认得什么明星,只觉得那男孩子很好看。。
“他从来没带别人回过家,从来没对谁这么上心,”许寻梅说,“他还写了封情书,和画一起给你。谁知道你什么回应也没有。”
谢卓言一惊,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诧异的表情。他根本没有收到过什么情书。
“你走了之后,他就一直喝酒,一喝醉就嚷嚷着,言言。”
许寻梅没有注意到谢卓言的脸色,还在嘀咕着:
“你这孩子还挺有气性,少爷这么好的条件都不要,少爷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这么失态过。”
“——你这回肯跟他回来,我是真的高兴。”
谢卓言一手按住心口,靠在沙发上,感觉胸口发闷堵得慌。
“少爷心肠很好,就是不太会说话,”许寻梅叹了口气,“谢少爷,你来他的画室里面看看吧。”
说着,许寻梅拿出了钥匙,把那个上锁的画室打开了。
谢卓言跟着她走进画室里。
一进门,他马上就愣住了。
画室的墙壁上挂满了画,足足有上百张,每一张画上的人都长着像他一样的脸。
微笑的谢卓言,穿白西装的谢卓言,戴着眼镜的谢卓言,跟贺漓手拉着手的谢卓言……
谢卓言站在空旷的房间里,视线仔细掠过每一张画,眼眶湿润了。
他伸手从画板上拿起看一张草稿。
“All or nothing,never or ever.”
谢卓言捧着那张纸,一行一行地往下看。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谢卓言双唇有些颤抖,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此刻他忽然想明白了。
黄岑之所以敢拿贺漓炒作,就是仗着贺漓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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