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压压的云层间闪过一道强烈的紫色电光,惊雷“轰”的一声在天空炸开。
谢卓言看了一眼窗外的滂沱大雨, 把衣服物品一股脑儿全都塞进了行李箱, 动作干脆利落地站起来,拖着箱子往外走。
他一手拖着行李箱, 一手拉开门,一抬头就看见了贺漓。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贺漓站在门外, 用身子挡住他的去路。
谢卓言垂着纤长的眼睫:
“我自己到外面找个酒店住吧,这几天麻烦你了。”
“你是想躲我吗?”贺漓往前逼近了一步,“言言,我知道的, 你还喜欢我, 所以你倒底为什么要这么抗拒我——?”
谢卓言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刚才在书房也就是撑出来的冷静,现在对着贺漓忽然就炸了:
“抗拒?没错, 我是喜欢你,四年前喜欢你,现在还喜欢你,我之前说的那些全他妈是屁话,我就是暗恋你又不敢说!我就是个怂逼!我他妈敢说吗,我能说吗, 我他妈的应该说什么?难道你以为我能当做之前的事全部没发生过一样和你在一起?”
“——就算现在和你在一起了,然后呢,你有想过将来吗?难道你还能娶我吗, 我们能在一起多久,是不是哪天等你结婚了又抛下我?你都二十七了,就不要跟我纠缠浪费时间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各自安好行不行!我已经怕了!”
说着,谢卓言拖起行李箱,侧着身就要从他旁边走过去。
见他要走,贺漓急的要命,猛地扑过去拦腰抱住他。
“言言!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贺漓抵着他的额头,有点语无伦次。
谢卓言被他圈在怀里,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忽然,那人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激动地扯着他的衣服说:“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嗤。”谢卓言都被他逗笑了。这怎么可能。
他感觉眼眶有点酸涩,似乎快要流泪了。他本来不想哭的,明天还要拍戏,如果眼睛肿了会很麻烦。但现在他有点撑不住了。
他已经准备好要离开放下一切了,贺漓为什么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扰乱他的生活。
谢卓言扪心自问,就算他现在接受,他们又能在一起多久?如果等他们骨肉都相融到了一起,那再次分开会有多痛?他就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怂蛋,这些操蛋的事他一点也不想再经历了。
贺漓那样的家世,他的家人根本不可能接纳他,以后肯定还是要结婚生子的,如果他再和他纠缠下去,就算贺漓不抛弃他,他也只能一辈子活在可耻的阴影里。
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快要滑出来了,谢卓言努力地瞪着眼睛想把它弄回去。
忽然,一个很温柔的吻落在他唇上,似乎是想尽力抚平他的焦躁和不安。
“别动。”贺漓紧紧抱着他,亲亲地亲吻他的发梢,然后闷闷地轻声道:
“言言,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的。雨这么大,你别胡闹了好不好?你实在不想看到我的话,我走。你好好待在这里。”
谢卓言看着贺漓。
这个男人永远是那么帅气耀眼,所有人都敬重他,哪怕谢卓言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龙套,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可是每次站在他面前还是会变回当年那个自己,自卑得手足无措,只能靠激烈的言词来掩饰自己的卑微。
谢卓言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看着贺漓转身要走,他连忙拉住他的手腕:“你去哪里?”
贺漓回过头来看他,神情稍微缓和下来,摸了摸他的脸,掏出车钥匙:
“乖,我有事出去一趟,我回来之前你不要走,行不行?”
谢卓言没吭声。
窗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越下越猛。
谢卓言从窗台往下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贺漓的车亮着大灯开走了。
谢卓言拉上了窗帘,坐在床上愣愣地抱着膝盖。
等他摸出手机想给贺漓打个电话的时候,他从按掉的屏幕倒影上看见自己脸上的泪水。
……
窗外一片阴霾,阴雨连绵。躲雨的乌鸦站在窗台的一片绿萝上,水珠打湿了它的羽毛,除了胸脯还在起伏,浑身一动不动。
谢卓言犹豫了一下,抬手将窗户拉开一条缝,乌鸦却受了惊,慌忙往外跳了一步,扑闪了两下翅膀腾空而去。一片漆黑的鸦羽遗落在窗台的绿叶之间,谢卓言伸手把它掂起来,扬手一挥,漆黑色的羽毛像一叶小船,在雨幕里晃晃悠悠地滑落,落在同样漆黑的一把伞上。
撑黑伞的男人戴着墨镜,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左手撑伞,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正抬头看着这个窗口。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和谢卓言对视的瞬间,那人长着黄岑的脸。黑衣人从口袋里摸出摄像机,朝他“咔嚓”拍了一张,似乎还隐秘地一笑,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雨幕。
全身的血液瞬间翻腾而上直冲头顶,心跳骤然暴涨到了极限,谢卓言猛地关上窗,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谢卓言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大口地喘着气,摸了一把额角的汗珠,稍稍冷静下来,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
原来是做噩梦了。
他呼出一口气 光着脚跳下床,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明亮的白炽灯光驱散了一点内心的不安。
谢卓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拉开窗户。
楼下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下面的花园都是用栏杆围住的,谁也进不来,只有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青石板上。
最近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需要彻底的放松。他想。
满室寂静中,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谢卓言警惕地看过去,然后接起了电话。
那边竟然是很久没见的陶旭。
“喂?”
话筒另一侧,陶旭压低了声音,有些迅速而含糊不清地道:“……黄岑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怎么了?”谢卓言的神情骤然警觉起来。
“他刚才把我叫到办公室来……”陶旭压低了声音,似乎周围有人。
“他说什么了?”陶旭吞吞吐吐的态度让他觉得事情不妙。谢卓言的表情明显焦虑起来,一手不断搓揉着衣角,他心里已经隐隐感觉不妙了。但他不是没有侥幸心理,以为大家可以各走各的路,不再招惹他了。
话筒那侧传来一阵马桶冲水的声音,原来他是躲在卫生间里。
陶旭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说:
“对不起,我和你说实话吧,他最早让我当你的助理,就是吩咐我盯着你,不过我很少打你小报告,真的。咱们之前在影城的酒店里,他让我给你的房间里装摄像头……”
“我猜到了。”谢卓言脸色很不好看。比起那个莫须有的“私生饭”,能随意进出他房间的人明显更可疑。
“他威胁我,实在没办法我就装了……你别怕,我装的时候就把摄像头弄坏了,什么也没拍下来,黄岑现在非常生气,我马上要被他炒鱿鱼了……”
“还有,他们准备开始抹黑你了,你小心点。”
谢卓言挂掉了电话,感觉有点头晕,靠在椅背上喘了口气。
没有被拍,那就好。谣言总能解释清楚的,如果是那种视频,就足够让他万劫不复的了。
谢卓言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全身,蜷缩着身子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
他绝对不可能原谅黄岑,不可能原谅天盛。
……
贺漓正看着电脑上的画面,脸色凝重。风尚传媒的经理满脸是汗地站在他对面。
贺漓抬手把笔记本“啪”地一合:“你说这是天盛寄给你们的?”
经理连忙点头:“是是,我们一直和天盛有些合作,他忽然给我们寄了这些爆料,要我们发布……”
男人眯起眼睛,神情有些吓人。“还没发吧?”
经理总觉得他表情不太对,连忙摆手:“当然没有。我只知道是谢卓言的料,我就赶紧先拿来给您看看了。说起来真是奇怪,和公司解约的艺人也不少,怎么偏偏天盛这么黑啊,谢卓言刚解约天盛就说要联动抹黑他……”
“劈腿,约p,潜规则,泡夜店……这些都是什么狗屁黑料?”
贺漓点点头,“把这些都销毁了,不许发。”
“——下次有他的新闻,一概都不许发。”
……
“言言,你还好吗?”
谢卓言把手机拿在耳边,听到话筒里传来梁佐的声音。
“我呸,这垃圾公司还要不要脸了,不就是合同到期解个约吗,你哪里得罪他们了?”梁佐似乎很生气。
“没什么,挡着他们路了呗。”谢卓言幽幽地说。
“哎,算了算了,你别担心,我会想想办法的。”梁佐挠挠头,“你看看你看看,他们编排你的这些都是什么屁话,说得煞有介事的,关键居然还有人信!”
“水军带节奏吧。劈腿,约p,潜规则……罪名还挺多的。”谢卓言揉了揉眉心,“没事,顶多就是被泼点脏水。”
没有被他们拿到那种视频,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我已经让我的团队给你拟声明了,你到时候照着发一份。”梁佐说,“你再可以问问贺漓,看看他那边能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压下来……”
“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谢卓言想也不想地拒绝道。
“处理?你的处理方式是什么,逃避吗?”梁佐叹了口气。
“言言,你肯定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不是。我看出来了,你喜欢他。”
谢卓言心底一惊,好像一片死寂的湖面忽然投入了一块碎石,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僵硬了。
“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怎么了,但是这种情况下就先不要怄气了,好吗?都多大的人了,别胡闹了。”梁佐叹了口气,“他们都说在喜欢的人面前智商就会变低,我看你们俩都快成傻子了。”
“等会儿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们俩还在这怄气。”梁佐补充道。
“你……”谢卓言都有点结巴了,“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其实……”
“?”
“我那天躲在灌木丛后面方便,不小心看见你们在亲嘴了,亲的那个激烈,哎呀妈就差当场脱裤子了……”
谢卓言脸色通红,抿了抿嘴。
“你这个……算了算了。”
谢卓言摸了一下发烫的脸,岔开话题,严肃地说:
“就算天盛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他们的,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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