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知礼憋笑憋得一脸猪肝色,正给在座的几位倒茶。
梁政翘腿坐在旁边脸色阴沉, 严素并膝端坐, 满脸尴尬。
小青竹腿不着地,怀里抱着纸巾盒, 小手抓着一把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诉悲情。
“你第一次走进教室的时候, 我就对你笑了一下,你也对我笑了一下,那天阳光很好,窗户外面还有鸟叫声, 刘狗蛋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抹了把鼻涕在桌上, 我看见了……后来每次你上课提问,我都会第一个举手抢答,答错了, 你也不会怪我……”
嘴巴里尝到了点咸味,小青竹停下来,打着泪嗝,低头擤鼻子擦眼泪,擤完擦完,抽抽搭搭抬起小脑袋, 再继续说。
“……我花了一晚上鼓足勇气,那天晚上还失眠了,九点半才睡着……虽然那首情诗我写了很久, 花了好多心思,但我还是没想到,你会给我回应,给我写了一首一模一样的情诗……你对我肯定是有感觉的,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这个中年老男人有什么好的,再过十多年,他就会秃顶发福,变得跟猪一样丑。可是十多年后,我会越长越高,会越来越帅气,还能保护你……不让人欺负你……你是猪油蒙了心吗?怎么会选他不选我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
谈知礼受不了了,在旁边笑得快岔气,捧着肚子不一会儿就喊起疼。
“哎呦素昧,你到底是从哪里招来的小影帝,这么能说,我看他都可以直接去演戏了,哈哈哈妈的笑死老子了哈哈哈……”
严素低头扶额,深深叹了口气,没力气说话。
梁政一转眸,看着笑倒沙发上的谈知礼,嘴角抽搐一下,抄起一个抱枕就狠砸了过去。
抱枕砸中脑袋,谈知礼又是一声哎呦,笑得直喘,把脸上的抱枕拿下来,摁在肚子上,这么抱着抱枕笑,似乎缓和了点,笑得没那么疼了。
他抽空冲梁政说了声谢谢,尾音未落又被笑声取代,歪倒在沙发的一角,高大身躯抖个不停,跟抽风了一样。
一时间,小小观影室里,笑声哭声乱作一团。
小青竹怀里的纸巾盒抽完了,没有纸巾擦眼泪擤鼻涕,不得已停了下来,朝对面三个大人望过去,嘟着小嘴,忍眼泪,双腮和眼眶都是通红的。
严素瞧见他求助的眼神,尽量温柔地说了声:“等一下。”起身走出观影室,去给他拿纸巾。
严素人一走,梁政立马把翘着的腿放下,弓下身子,双肘撑膝上,犹如猎鹰的锐利眼神自漂亮的丹凤眼而出,盯着对面小矮子。
他压着声,面色极不善地说:“小矮子我劝你——”
“哇!”一声爆哭。
没纸巾也要哭,这个大叔太吓人了,好凶的!
而且总叫他小矮子,他会被他叫得长不高的!
梁政吓了一跳,心都快蹦出来,连忙起身走过去,坐小矮子旁边,也不敢嫌脏了,随便抓一把旁边用过的纸巾,就往小矮子的脸上擦。
“好了好了别哭了!老子才说了几个字?!你这俩儿眼睛是水龙头啊,说放水就放水!特么连个准备工作都不用!”
小青竹使劲往旁边躲,用全身每个毛孔抗拒大叔的靠近。
当他发现不管怎么躲也逃不过大叔的五指山后,怒得一声吼出来:“那是用过的!好脏的!不要往我脸上擦!”
梁政:“……”
特么老子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你自己?!
沉默中。
等待爆发或灭亡。
两秒后。
“噗哈哈哈哈哈……”
对面一个裤衩背心拖鞋,快笑岔气的,看那猪肝脸色大约是命不久矣。
梁政回过神,手里的一坨鼻涕纸,直接朝对面砸了过去,一把还不够,旁边被小矮子用过堆成小山丘的纸巾,全被他天女散花散了过去。
谈知礼呸呸两声,自己拨开身上的鼻涕纸,笑不出来了,捏紧拳头,一抬头瞪过去:“梁不正你特么又找揍了!?”
原本应该抱着老婆舒舒服服自然睡醒,吃个早餐,说点情话的清晨,被个小矮子破坏不说,还被弄得一肚子气。
正愁没地撒,梁政一拍桌:“怕你啊?!”
谈知礼也一巴掌拍在桌上:“来啊!”
梁政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来啊!!”
严素拿着两盒纸巾,领着小青竹妈妈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男人,你一巴掌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配着同一句台词,“来啊!”
目瞪口呆的严素:“……”
翘了半天班来料理孩子的小青竹妈妈:“……”
“那什么……”小青竹妈妈有点害怕地往严素身后缩了缩,抓紧手里的包,“这两位……有监护人在吗?”
两个成年人能有什么监护人?
哦也不是……精神病患者就可能是限制或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拥有监护人。
严素:“……”
“妈妈!”正看两个傻大叔拍桌子看得乐呵的小青竹,忽然瞧见自己妈妈来了,蹭一下跳下沙发,跑过去,一把抱住妈妈的腿,仰脑袋,“妈妈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上班吗?”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捣蛋闯祸,妈妈能翘班来逮你吗?!”
一根细白的手指,指尖点在小青竹额头上。
小青竹被点得像不倒翁一样,晃了晃,嘟着嘴辩解道,“我没有闯祸!我是听妈妈的话,来追未来媳妇儿的!”说到这,又是伤心处了,抽抽鼻子,抿紧小嘴,“可是阿素她有别的男人了,她不要我了……呜呜呜……妈妈我都按你说的写了情诗,阿素……”
小嘴忽然被捂住。
妈妈的味道。
小青竹被捂着嘴仰头,困惑看向妈妈。
妈妈为什么捂住他嘴啊?
小青竹妈妈讪笑了两声,尴尬看看旁边的严老师,又看看沙发上两个疑似精神病的男人。
“咳咳……”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小青竹妈妈对严素致歉,“不、不好意思啊严老师,都怪我不会教孩子,还让他喜欢就去追,追不到就写点情书情诗……”
后面的话实在羞于启齿,越来越弱气,脑袋都低下去了。
她不就是想解放孩子的天性,勇于尝试和行动嘛,哪里知道这天性解放得有点彻底……一不小心崩坏了……
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跟儿子一起看电视剧。
以免她哪天一兴奋,又给儿子灌输什么惊人理念。
小青竹妈妈愧疚尴尬得不行,抱着儿子,脑袋都不敢抬。
旁边严素初初惊讶后,就觉得没什么了,开口说:“没关系,小孩子这个年纪是容易受外界影响,好奇心又重,您以后注意一些,有些事,不要太超前让他了解就好了。就是小青竹哭得有点久,您回去可能要给他敷敷眼睛消肿。别耽误您工作,带他回去吧。”
严素大方的态度,让小青竹妈妈一脸感恩,连说了几声谢谢,又教育了一番儿子,教育完,又支支吾吾了起来,似乎有些话,不好意思启齿。
瞧出了对方的窘迫,严素主动问:“是还有什么事吗?您尽管说,不必客气,能帮的,我们自然会帮的。”
“那个……那个……”
小青竹妈妈瞧瞧腿边的小青竹,又瞧瞧严素,一脸为难,最后还是咬牙开了口。
“是这样的严老师,我是翘班过来的,家里今天又没人,再把小青竹一个人放家里,我怕他再跑其他地方去,严老师您看能不能……能不能让他在这里待一下午?我付午饭和晚饭钱,等我下午一下班就来接他!”
最后弱气地又补句,“您看成吗?”
严素一笑:“当然可以,等您下了班来接他就好。”
小青竹妈妈立马保证:“我一定一下了班就来接他,不会多打搅你的,谢谢你啊严老师,你可真是一个好人!”
“没什么,举手之劳。”
严素摇摇头,冲小青竹招招手,让他过来,刚要牵起他的小手,某人风一样蹿过来,抢先强行牵起小青竹的手。
“是要一起送小矮——小青竹的妈妈对吗?”
梁政端着一脸假笑,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从容淡定地说。
小青竹妈妈犹疑地望着眼前俊美的男人,虽然长的是好看,但刚刚进门的一幕,却让她不能不担心这男人的精神问题,会不会伤到她儿子。
悄悄挪到严素边上,还不及低声询问句,好安心,严素就瞧出了她的担忧,主动介绍道:“他是我男朋友,叫梁政,他也很喜欢小孩子的,您放心。”
得了严素的保证,小青竹妈妈终于放心了,在儿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对方一走,梁政立马甩开小矮子的手,与同样困惑不已的谈知礼,齐声说:“我/他什么时候很喜欢小孩子了?”
严素直接无视两个刚被怀疑脑子的人,冲小青竹招了招手,准备带他进去,想着或许给他安排点作业做一做,一个下午很快也就过去了。
哪知道小青竹双手向后一背,抿紧小嘴,拒绝被严素牵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幸运地躲掉了一场作业大劫。
严素蹙眉,温声问:“怎么了,小青竹?”
小青竹一脸难过地摇了摇头:“妈妈说阿素……姐姐你不能做我未来媳妇,可我现在还有点难过,我觉得我是失恋了,所以我不能再跟你靠近,我要远离你,才能尽快从失恋里走出来……”
谈知礼大感赞赏地点头,拍了拍小青竹的肩:“小矮子,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会前途无量!”
至少会在情爱场上无往不利。
小小年纪,人生哲学这么通透。
想当年,他这么小,梁不正这么小的时候,估计都还在玩泥巴,男的和女的有什么区别都不太分得清,更别说知道失恋是个什么鬼玩意儿了。
梁政对于小矮子的认清现实,非常满意,点了点头,双手插兜,决定看在他那俩儿肿得跟桃儿似的眼睛份上,不计较他之前的错,不整他了。
唯一感到无言以对的严素,微张嘴,失语片刻后,也凭借多年管理小学生积攒的强悍心理素质,很快适应过来,点点头,不再去牵他。
“好吧,那严老师不靠近你,不过我们先进去可以吗,小青竹?”
小青竹乖巧点头同意,一伸小手抓住了旁边人的裤子。
梁政:“小矮子你干什么?!”
抓老子裤子干什么?
瞪!
“我对这里一点不熟悉,会害怕。”小青竹红着两只桃儿似的眼,仰头说,“阿素姐姐刚刚说了,你很喜欢小孩子的,所以我让你牵。”
一副施舍你的恩赐小模样。
梁政:“……”
妈个蛋!老子什么时候喜欢小孩子了?!还是这种动不动就放水,俩儿大眼睛跟泄洪水的闸门一样的小矮子?!
张嘴就想反驳,幸好他及时发现前面望来的目光,一抬头看见严素正打量似的看着他们,梁政止住话头,动脑想了想。
如果这小矮子有个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必须收拾残局的,还是严素,为了防止他们“旧情”复燃,梁政决定咬牙牺牲一下自己。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夫妻和睦。
他忍了。
不就是暂时喜欢个小孩吗?
把他当不欢不就行了?!
梁政弯腰,一把将小矮子抱起,颠了颠,觉得这矮子不仅矮,轻也比不欢轻了好多,抱在手里跟抱一个娃娃没啥区别。
抱着小矮子走进客栈,经过严素的时候,他笑了笑保证:“放心,这小矮子交给我处理。”
严素:“……”
目送二人进去。
总觉得“处理”两个字,有点微妙。
严素蹙起眉心。
谈知礼趿着拖鞋,懒懒散散往里走,经过时,打着哈欠,也说了句:“放心好了素昧,那家伙就算再恶劣,也不至于霸凌六岁小孩,不就一个下午吗,很快就过去了。”
严素心想,但愿如此。
午饭后。
下午快四点。
客栈小机房时不时传出小孩的咆哮。
实力证明了,严素与谈知礼,都太高估某人的人性。
“啊啊啊啊为什么又输了又输了!!”
“刚刚明明快赢了的,快赢了的!!”
“再来一局!大叔再来一局!”
某人气定神闲喝了口味道不咋地的奶茶:“叫哥哥。”
“哥哥再来一局,再来最后一局!!”
放下奶茶杯,某人:“可以。”
“就差一点!!就差一招我就能赢了,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翘着腿的某人:“叫英俊帅气还心肠贼好的阿政哥哥。”
“英俊帅气还心肠贼好的阿政哥哥再来一局!就最后一局好不好!”
某人翘起唇角:“可以。”
疯了疯了,好好一个未来小影帝,就这么被梁不正毁在了电脑前!
谈知礼看不下去了,特么这不要脸的梁不正,分明就是溜着小青竹玩!
买来两个刚满级的号,一模一样的毕业装备,哄着小青竹去了竞技场,每局都逗猴儿似的,让小青竹打得他残血,自以为一定能赢的时候,反手就是一顿猛虎操作,一套带走满血的小青竹。
可怜的娃……
正义感忽然爆棚,谈知礼从自己电脑前起身,走到小青竹旁边要帮忙。
可他话还没说,就先听对面某不要脸的家伙,慵懒开腔。
“小青竹,要是自己实在不行了,可以找谈大叔帮忙的,虽然这样显得很没出息,不像个男子汉,以后没女生会喜欢,但是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我不!我不要别人帮忙,我要自己打败你!我一定可以的,刚刚就差一点点了!我以后会长成最帅的男子汉,会有很多女生喜欢!”
小青竹义正言辞拒绝,旁边的光忽然暗了点,一瞥脑袋,发现谈大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旁边,立马警惕地护好自己的鼠标键盘。
“谈大叔你要干什么?!”
小青竹盯住他。
谈知礼:“……”
到底是在沉默中爆发,还是在沉默中灭亡?
谈知礼选择爆发。
“凭什么他就是阿政哥哥,我就是谈大叔?!”
一拍桌子怒吼。
还有没有天理了?
老天爷怎么还没一道雷把这梁不正给劈了!?
小机房门口匆匆跑进两道人影,一人架起谈知礼的一条胳膊,就往机房外强行拖走。
开玩笑,那一大一小就已经快把客栈小机房炸了,再加老板这个大的,那不得把整个客栈都炸了!
盛盛和小枫把老板拖到前台,勒令他不许走出前台,不然她们就集体罢工,成功威胁得老板不敢挪出前台半步后,又匆匆跑回小机房门口继续观战。
门框两边,一边一个小姑娘。
严素端正站着,双手抱胸前,微蹙眉心,时不时的叹一声气。
盛盛悄声劝诫:“严素姐,我看你以后不能生儿子!”
小枫低声附和:“我也觉得,会家无宁日的严素姐!”
严素不知不觉,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青竹:说好的不整我呢?!
梁不正:唔,不小心真把你当不欢了:)
加更打卡。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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