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太阳炽热。
宋顷本来是想先回家换身衣服的,然而他爹就跟黑白无常索命鬼似得勒令他立马来公司,别无他法,只能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以及皱巴巴的衣服出现在公司。
结果一上楼,发现要他来的当事人自己还在开会。
仗着是他爹的办公室,宋顷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终于给自己偃旗息鼓半个多钟的手机充上了电,还没等到它开机,就听见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只见一人端着咖啡走进来,边说:“宋总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会议,这是您的咖啡。”
宋顷闻言抬起眼睛,看看咖啡,又看看这位不知道宋洲盛什么时候新换上来的秘书。
这年头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的豪门八卦就跟市场大白菜似得多,光是北城上流圈,十家里有九家都是这个情况。
剩下那家直接红旗天天倒,彩旗染红旗。
唯独宋家不一样。因为宋家的女主人、也就是宋顷他妈,十多年前因为一场事故早早离世,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宋洲盛十之八九肯定要给宋顷找个后妈时,宋洲盛却始终没有任何再婚的迹象。
曾经还有人针对这件事去采访过宋洲盛,得到的回答是:暂时没想法。
宋顷当时闲着无聊刷微博,不知怎的就刷到这条采访,他点开一看,发现下边的评论都在夸宋洲盛,说他痴情,说他有担当,简直就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宋顷当场直接送了这条评论两个字:狗屁!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儿子可最清楚,宋洲盛表面不结婚,暗地里的红玫瑰却如藤架上的葡萄一样多,从未断过。
最直观的就是换秘书的速度。
这些年来,光是宋顷知道的,就至少有十来个——这还是他没怎么来过公司的情况下,背地里指不定要翻多少倍。
而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长得漂亮,性子温柔,为人大方得体,最重要的是拎的清。
反正哪哪都不像会跟老板上床的情人。
但也正因为哪都不像,才能让宋洲盛那层“一往情深”的“痴情”人设十年如一日,保持到了现在。
可见宋洲盛之狡猾,连挑选情人都得在自己的可操控范围之内,以此捍卫自己那高洁又清高,实则半点儿边都没沾上的人设。
而此时,眼前这个陌生的韩秘书,俨然就是宋洲盛身边的新欢。
咖啡的香气浓郁且苦涩,黑咕隆咚,乍看还以为是中药。
宋顷天生怕苦,很少喝咖啡,就算要喝也都是喝那种往里头怼了一堆奶和糖,咖啡味儿淡的都不配叫咖啡。
但后来上高中,被人取笑这样喝娘们唧唧像个姑娘后,他就再也没喝过。
就算要喝,也都是一点糖都没加的黑咖啡。
虽然往往结局是抿一口他嘴巴里能苦一天都不带消的。
于是韩秘书前脚一走,宋顷后脚立马放下咖啡,冲到垃圾桶面前呸呸呸了半天,结果呸的太过忘我,连身后的门再开都不知道。
宋洲盛一进来,就看见他那倒霉儿子正形象全无地蹲在垃圾桶前呸个不停,瞥见桌上那杯尚还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立时了然。
他叹了口气,转身交代秘书:“去倒杯水来,温的。”
秘书去而复返,宋顷接过温水,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仰头直接灌到底,因为速度太猛,中间还被呛到,咳得眼泪都快冒出来。
宋洲盛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养你这么大,一天比一天娇气,还不如养块叉烧。”
宋顷一听,立马不痛快了,哪怕咳嗽劲儿没缓过来都要磕磕绊绊地顶回去:“叉烧能像我这么自强不息从一颗小小草长成今天的参天大树吗?不能!”
宋洲盛觉得自己一天开十场会议都比不上跟宋顷讲话更让他心梗:“我就没见过哪颗参天大树一天到晚就知道四处鬼混——王姨一大早就给我电话说你夜不归宿,你看看你这现在这身衣服,酒味都没散干净,能不能着调一回?”
王姨是宋家的保姆,从宋顷记事起就在,二十多年了,可以说是看着宋顷从一颗可爱乖巧惹人疼的小小草,长成四仰八叉做事不着调的典型二世祖。
并在整个发展过程里,起到了不小的推进作用。
简而言之,太宠,一不留神给宠过头了。
宋洲盛的说话重点在宋顷夜不归宿,而宋顷关注的重点,却在王姨给他打电话。
连同因为“鬼混”二字而生的心虚都瞬间消失殆尽。
“你昨晚没回家?”
宋洲盛眉头一皱。
宋顷一个眼神就确定了:“上个月清明节全国上下十四五亿人民集体放假,就你忙的连老婆的墓都没空扫!整整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你不仅夜不归宿你还人间蒸发,全球经济命脉没了你一秒就得完蛋对吧——”
宋顷骤然拔高声音,“那我他妈来公司怎么就没见着你在努力加班?上个秘书呢?哪儿呢?你操控经济命脉还得上她家是吧,我妈当年怎么死的的你都……”
“宋顷!”宋洲盛一声怒喝,打断越说越过的话。
办公室很大,冷气适中,窗外阳光炽热,却被单向加厚钢化玻璃生生挡住,照不进来。
一时间,寂静无声。
宋顷瞪着宋洲盛,在对方即将开口前,出声:“你说我夜不归宿、不着调,是吧?”
宋洲盛目光一沉。
只见宋顷皮笑肉不笑道:“都他妈遗传的——!”
手机的电只充了百分之五,临场被宋顷叫起来叫了个车,还没到家,又中途嗝屁了。
宋顷跟宋洲盛呛完嘴就跑回家洗澡,坐在浴缸里准备把宋洲盛上下都问候一遍时,又想起两人同出一脉,宋洲盛他爹是他爷爷,宋洲盛他妈是他奶奶,宋洲盛他祖宗也是他祖宗,他憋了一肚子脏话,最后发现谁都骂不了。
气得他直拍浴缸泄气。
结果拍完又腰疼,昨晚喝断片后不知磕到哪儿拉伤了肌肉,忍了一天,终于忍不住,在热水里疼得他嗷嗷直叫。
闹了一通,最后累的直接在浴缸里睡着,直到被冷水冻醒,才哆哆嗦嗦地爬出来,草草擦干穿上衣服后,只觉眼皮子困得打架,也不管头发干不干,二话不说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被重新复活的手机铃吵醒。
“搁哪儿呢,出来玩啊。”电话另一头,贺冬无比活力的声音传来。
宋顷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才说:“不去,孩子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玩耍,乖,886。”说完他就要挂,贺冬连忙欸一声喊住他。
“今儿这局可是特意为你开的,你不来多没意思啊。”
宋顷睁开眼皮子:“为我?”他不由得抬头睡眼朦胧地看向床头的电子钟,“你弄错了吧,今儿又不我生日,给我开啥局?”
贺冬嘿嘿一笑:“那不庆祝你终于跟上我们大部队的步伐,成功钓到小情人了吗——麻溜的,赶紧把人带出来,大伙们都等着你那‘绝对的极品’呢。”
绝对的极品已经被宋顷遗忘了一天。
挂了电话后,宋顷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个事儿,他点开微信,越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后,总算在一连串红中找到了自己新晋的小情人。
他看着自己亲手改的备注,忽然想起上午在办公室,冲宋洲盛说的句遗传。
别说,还真他妈是遗传,现在连包养小情人都一块儿遗传上了。
都是基因害人。
宋顷不知道包养小情人有什么快乐的,让宋洲盛那样沉迷的一个接一个,还臭不要脸卖人设,他现在就来感受下,到底有什么可快乐的。
于是他愤愤点开窗口,发现十条转账都还没被确认。
而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于中午,内容及其简短。
[小情人]:?
宋顷皱着眉头盯着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截图发给了贺冬。
[贺冬]:嗐,你都说那么极品,居然就给十万?
[宋顷]:十万咋了,十万就不是钱了吗
[贺冬]:那可不,你这十万还不够买个表呢,怎么说也得二十万起步吧
[贺冬]:瞧瞧,人家收都不想收了已经
[宋顷]:……
事实证明一点都不快乐,还败家。
宋顷算是明白了,难怪他家这么多年还没上福布斯排行榜前一百,肯定都被宋洲盛败给小情人了!真是太不要脸了!
顾楼丝毫不知道自己在“现任金主”宋顷的心里被打上败钱的标签,他正被元佯抓着质问昨晚的事,这些年他在国外,太久没见了,没想到这人的逼逼机功力一如十年不变,甚至还更上一层楼。
向来以高端宁静舒适为服务宗旨的私人会所,在他一己之力下变得堪比菜市场正中心,只觉有人拿着十个大喇叭不停在你耳边重复。
其精神污染极其令人发指。
“我昨晚为了你,特意叫了一圈导演制片过来,结果你倒好,我蛋糕还没切就给我溜之大吉,还是带着个小男生,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一块儿走。”
元佯边说边将手里球杆用力一推,力度大的像是把那颗白球当成顾楼一样捅,完了起身接着道:“在我生日会上约.炮,到底哪个小妖精把你勾的这么五迷三道的?”
顾楼往球杆上抹枪粉的动作一顿,脑中不由浮现出早上宋顷那张先是惊慌失措,继而板的一本真经,却刘海往半空中翘的脸。
他弯了弯嘴角,放下枪粉,走到白球边上,掏出兜里碍事的手机随手搁在台桌边沿,继而举杆俯身,标准的姿势勾出完美的身体线条,他哑声道:“一个穿着皇帝新衣的小妖精。”
“叮——”
“叮——”
“叮——”
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连响带震了好几回,锁屏上连续跳出好些条消息,顾楼草草一瞥,入眼的竟又是满片转账消息。
[宋顷]:转账10000
[宋顷]:转账10000
……
又是一连十条。
加上早上的,统共二十万了。
[宋顷]:够了吗?
[宋顷]:不够再说
[宋顷]:虽然我不差钱,但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宋顷]:做人,不要太骄奢滛逸,勤俭节约是我们民族的宝贵品德!
[宋顷]:懂?
最后那个“懂”字跳出来的刹那,顾楼推出球杆的手一抖,愣是直接从左手虎口滑下去,对准的球中心也变成了正下方,只听“啪”地一声,白球直接从桌上跳起,朝另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元佯飞了出去。
无辜中枪的元佯:“……”
顾楼:“……”
说错了,这不是皇帝新衣小妖精,这是人傻钱多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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