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早离开后并未出林,她听着林中有些动静,心生不安。心中正焦虑着,她狠狠地拔下树干上的一截树枝,微一用力,枝干上的小刺扎入了肉中。殷早回头看去,来时的方向已无法辨明,她一咬牙将手中的树枝折断,她往前一步,身体一倾,她向地上倒去。
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看着更是狼狈了许多。
她的马已经寻不到了,自己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想来也不会被如何,只要如实交代便好。
只是,不知三皇女会如何。
那个傻子,分明有些更简单的方式,可偏偏为了不将她牵连进去。
哪有人,是这样的啊。
谁都不想引火上身,那么将罪责推到他人身上不就可以了吗?
果然是心太善了。
殷早沉默了许久,她拨开树枝,从小路出了林子。
出去正好撞上三皇女被羁押的模样,殷早停下了脚步,视线与三皇女对上时,三皇女立即转过脸。
殷早心中略为复杂。
这是个好人。
好人应活着才是。
方姒被带到了皇帝的面前,一干贵女从林中被寻回,她们一行人站在方姒身后,大家皆一脸茫然的模样,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
董千妆向皇帝交代了在林中发生的事情,五皇女方婷的尸体被抬上,皇帝大怒。殷早一抬头便瞧见有个白玉杯子被扔到了方姒的脚边。
他怒吼着:“那是你妹妹,你便如此对待你的亲妹妹?”
她险险被茶杯掷中,白玉的杯子落在了她的身前,在脚下碎开。方姒低头看着落在自己身前的茶杯,她微愣,那些碎片恰好就碎在她的脚边,若是那人的力道再大一些……方姒沉默了好一会儿,藏于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她道:“儿臣并未杀害过静瑜。”
她更想说的并不是此事。
比起辩解那些她从未做过的事情,做着一次又一次的辩解,任谁都不信的那些事实。她更想问她敬爱的父皇,若是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静瑶,又当如何呢?
您又该如何决断呢?
“儿臣虽与静瑜发生口角,可若是因此杀害她,未免得不偿失。”
静瑶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女,她依旧是您所宠爱的静瑶皇女。
就算她杀尽了所有的皇女,静瑶也不会有任何凄惨下场。
静瑜被杀,她也难过,只是皇室之间血脉亲情本就淡薄,若静瑜今日不死,他日也不知死的是谁。
若是静瑶在此,若此事是静瑶所做,父皇您又会如何呢?
将她关入府中三两月,待到此事无人再提起时,静瑶便又变回了那个四皇女。
对于父皇来说,只有静瑶才是他的掌上明珠。
“那皇姐要如何解释你分明不与五皇姐走同一条路,又为何会出现在她身边?”
“三皇姐素来贤良,又岂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怕不是遭人陷害了。”
“谁敢陷害皇女?”
为方姒辩解的声音忽然消了去,这样的问题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四皇女素来便看不惯三皇女,之前端远一事虽是四皇女取得胜利,但那事归根究底到底是谁的错,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然而不能说。
所有人都只能装傻。
没有人敢说出那个名字。
殷早的目光转了一圈,她目光所及之处,那些人纷纷移开了视线,不敢看站在中间的方姒,不敢去看提出这个问题的十二皇子,不敢去看那个不能被提起的人。
殷早转头看去,方姝坐在那,她单手端着茶杯,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样,不曾将注意力分半点到这边来。
好像现在所上演的便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闹剧。
那个人,嘴角始终轻轻上扬,带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嘲讽笑容。
真讨厌。
这种人,作恶多端,好似什么都是自己算计中的事情了,她所想的那些事情都会如同她所希望的发展。她不喜欢三皇女,她不喜欢五皇女,便要杀害了五皇女,再顺手栽到三皇女的头上。
这种人……
这种人……怎么可以让她如愿以偿呢?
殷早站了出去。
“今日都有人敢做出杀害皇女的事情了,不过是陷害皇女,莫非十二殿下认为陷害一个皇女要比杀害一个皇女更加不可能吗?”
因着无人反对自己言语正有些鸣鸣得意的十二皇子忽然被这话一梗,他转过头,打量着这个不知死活竟敢做这出头鸟的家伙。
是他所不熟的面孔,应是哪个小官的女儿为了在这秋猎上博一个风头便强出头想要惹人注意。
感觉到有许多道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殷早听到了自己心脏在跳动的声音,她微侧目,见到三皇女那微微惊讶的表情以及些许的担忧时,殷早冲她露出了个温暖笑容。
只见十二皇子嗤笑一声,质问道:“那依你所言,是何人杀死了五皇姐又栽赃给了三皇姐呢?”
除了那个人人畏惧的四皇女,还有谁敢做这件事?
殷早在心中嘲讽道,她恭敬地拱手行礼,恭声道:“端看此事对谁最为有利。”
五皇女死了,三皇女因为谋害五皇女而入狱,此事对谁最有利?自然是那个从始至终都处于局外的四皇女。
她的视线落到了那个于人群之外的四皇女方姝身上,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四皇女抬头看了过来。
她冷漠的眸子注视着她,殷早抿紧了唇,她没有挪开对上的视线。
坦然地与方姝对视。
过了会儿,方姝忽的扬起一个笑容,极为不屑的嘲笑。
真讨厌。
殷早想着。
有人的微弱声音响起,她们在小声讨论着,似有似无的视线从方姝的身上扫过。
大家都认为这是方姝做的事情,杀了方婷,陷害方姒。
没了两个皇女,只要除掉了最后一个,皇位便是她的了。
“父皇,儿臣认为三皇姐不是杀害五皇姐的凶手,若是因为之前的一些口角之争便对自己的亲妹妹痛下杀手的话,那……四皇姐早就该死了。”
“静瑕——”那个人忽然就生起了气来,与先前听到方姒杀了方婷的事情时的恼怒不同,那是一种压抑的愤怒,像是随时会吞没人的野兽般。
这让殷早有种四皇女方姝,是真的被那位帝王给宠爱着的,感觉。
“是儿臣多言了。”方姣低头认错。
一场本该就此被拍板的案件忽然便有了转机,皇帝吩咐董千妆下令彻查此事,到底是何人要皇室手足相残,还为此谋害了一名皇女。
三皇女并未因此便解除了嫌疑,但比起之前的决议,方姒被禁于府中不得外出,直到自己彻底摆脱嫌疑。
秋猎在一场闹剧中落了幕。
回京后不久,此事便在坊间传开了来,有人说三皇女心思歹毒、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定是为了迷惑他人。也有人说三皇女定是被人所陷害,这些话并无法拯救三皇女,不过是百姓们口中的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
皇帝大怒。
有人想要利用此事似乎是不假的。
这份转折让殷早有些意外,那位幕后人似乎还真的在按照这种皇女攀咬必有人得益的结果在操控全局。
或者说是故意弄成这样的局面。
她有些难以把握,每每一想起那张冷漠的脸时,殷早脑海中只剩下了恐惧,便再无其他。
回京后,母亲一直鲜少过问她的事情,直至坊间事情传开,殷早才被母亲叫到了面前。
“谨安,那日你又为何要出头?”
殷早低头,乖乖跟殷珞姿交代着当日的情况,“那日我进入林子后,马儿不知为何突然狂奔了起来,我跳下马后才见到了倒在树下的五皇女。那里只有三皇女一人。”
“但是只有女儿与三皇女在现场,若三皇女想,大可将此事赖到女儿身上,而非自己以身涉险。此人心性绝非其他皇女可比。”
殷珞姿摆摆手,道:“你又怎知那不是收揽你的手段?”
殷早摇摇头,“母亲认为像三皇女那等人,或是说皇女们身份何等尊重,若是要收买人心又何需用此等手段。若此事是三皇女自导自演,她便不怕会有其他人利用此事顺水推舟吗?让这事彻底变成现实。”
她很肯定,这件事只会是别人做的。
三皇女根本就无法保证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没有人会这样子做的,三皇女并不是孤掷一注的赌徒。”
“你倒是清楚。”
殷早笑笑,她道:“女儿虽久居舟渡,从未接触过京中人物,但女儿好歹是您的孩子……”
说到此,殷珞姿也没了继续计较的意思,她道:“也罢,你若是执意要帮三皇女,母亲也没法拦你,只是你要小心些。虽说三皇女品性醇厚,但她是皇女,自小在宫中的算计内长大,她身边人也不是些蠢材。”
“女儿知道。”得到了母亲的许可,这表示她有着许多事情可以放开去做了,殷早小小松了口气,她道:“女儿只是不想好人被冤枉,三皇女不该落得个凄惨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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