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小说:恋恋浮城 作者:蓬莱客
    议事大厅里的商讨还在紧张地继续着。

    经过一番分析, 众人很快初步判定, 作案的极有可能是之前被剿的花县土匪余孽。那帮子人没了老巢,穷凶极恶,铤而走险,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除了他们,广州府再不会有哪拨子人胆敢犯下这样的案子。

    有了这个判定, 行动也迅速地制定了下来。

    防营负责的是全广东的治安, 平时分驻各地要隘。广州因为最近没什么大事,兵力只留了五百人,顾景鸿下令连夜从最近的佛山和顺德两地调来两个营, 和广州巡警营、消防营共计五千人原地待命,随时准备行动。同时,命令广州府和东西惠州肇庆两地迅速封锁各道关卡, 海防也同样设卡,四面八方,堵死绑匪的逃跑通道, 等到白小姐安全回来之后, 与抽调的新军一道, 实施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以彻底消除祸患。

    最后他再三地强调,在白小姐确定安全之前,所有的行动都必须秘密暗中实施, 免得打草惊蛇,令绑匪狗急跳墙,危及白小姐的人身安全。

    命令连夜以最快的速度下发,众武官各自领命离去,顾景鸿说他想连夜亲自带着新军一标的骑兵营出城到黄埔勘察地形,以便两天后能保证万无一失地接回白小姐。

    听这布置确实滴水不漏,而且,不但出动全广州各方的军队和警力,连肇庆惠州等地也被惊动,连夜联合行动。

    可以做到的,也只能是这样了。现在顾景鸿又这么上心。白镜堂感激,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有劳你了我十分感激”

    顾景鸿道“白公子见外了白小姐的安全第一,其余都是次要事情紧急,我先去了”

    看得出来,他确实急着想要离开,对妹妹的关切,显见是发自内心。白镜堂更是感激,还怎么会再耽搁事情,急忙送他出去。人散了后,他自己也没回位于西关的白家公馆,派人回去把消息传给正在家焦急等着的张琬琰,自己则直接留在将军府,以随时获悉最新的营救进展情况。

    这一夜,将军府灯火通明,白镜堂愁眉不展,而远在城外的西营之中,聂载沉也是彻夜无眠。

    营救行动是由顾景鸿全权指挥的,他调用的新军,自然也都是他本人所在的标下人马。

    这个点,西营里的官兵原本已经熄灯就寝了,随着一标骑兵营和步兵营的突然出动发出的那阵短暂骚动过去之后,整个西营很快又恢复了夜的宁静。周围剩下的官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议论了几句,也就继续回去睡觉了。

    要是猜测没错,这边应该总共出动了至少五六千的人马,而绑匪那边,估计最多也就几百号人,加些土枪罢了。顾景鸿本身能力确实是出众的,白家又拿得出钱,也愿意付。从绑匪那边来看,索要的金额虽然巨大,甚至可称是天价,但给出了三天时间让白家筹款,可见是真心求财,在有希望获得巨额赎金的前提下,想来不会对白小姐施加伤害。

    就两天后换回白小姐这件事而言,问题应该不大。

    他完全不必费神多想的。白家人里,白小姐就不用说了,现在对他必是深恶痛绝。白成山对他,应该也是怨气未消。

    白小姐于他,不过就是个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以靠近,现在又形同陌路的一个无关之人罢了。

    已经有那么人在为了她奔波,她会平安回来的。

    没他什么事,也根本用不着他。

    聂载沉这样告诉自己。

    白成山次日赶到了广州,获悉全部安排已经妥当了,只等明日换回人,然后瓮中捉鳖,将绑匪一网打尽,断绝后患。但他不放心,又问详细的安排。顾景鸿亲自赶来汇报。他听完整个的计划安排,那颗高高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些下去。

    八月的广州,天气炎热,白镜堂见父亲形容憔悴,怕他万一着急了病倒,劝他先回家中安心等待消息,将军府这里,由自己守着,随时给他传报最新的动向。

    该做的都已做了,剩下的,自己干着急也没用。

    白成山知道儿子压力巨大,女儿出事了,也不想他太过煎熬,便听从了儿子的安排,先回了西关公馆。

    白镜堂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渡过了剩下的时间。第三天的清早,约定交赎金的时辰到了。

    他和刘广带着家丁赶着一辆大马车,将紧急筹来的钱,全部运到了黄埔码头。

    黄埔是位于广州城外的一个荒野小岛,除了码头附近还算像样之外,沿江分布着的渔村破烂不堪,棚户密密麻麻,肮脏而混乱。居住在这里的,除了船工,剩下的都是无家可归的贫民和混子。

    现在是清早六点,太阳都没出来,周围还看不到什么人,冷冷清清。

    两百万鹰洋,数目庞大,一条船根本装载不下。按照绑匪的详细要求,五十万是鹰洋,其余一百五十万,折成相当的黄金,全部用木箱装好,运到舢板上。

    白镜堂和刘广指挥家丁,将装着赎金的沉重木箱一只只地搬上舢板,一分不少,随后就等着对方指定的船工到来。

    天渐渐大亮,太阳也升了起来,周围开始有住在附近的船工探头探脑,好奇张望。

    白镜堂满头大汗,等了许久,始终不见有什么人出现,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也变得不安起来。正焦躁不已,突然看见远处跑来一个家丁,气喘吁吁地道“公子,不好了刚刚老爷在家,又收到了绑匪的新消息。绑匪说咱们骗他们,意图要对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威胁撕票”

    白镜堂大惊失色,急忙朝着远处大声呼喊。匿在周围的顾景鸿和几个统制立刻现身上来,获悉消息,几个统制面面相觑。

    顾景鸿眉头紧皱,神色阴沉,仿佛陷入了某种凝思。

    “顾公子现在怎么办你不是说计划完美吗这是出了什么纰漏绑匪怎么知道了你们的安排”

    白镜堂气急攻心,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边上的人赶紧把他扶住。

    顾景鸿回过神,眺望了一眼远处的西北方向,沉声道“白公子,你先别急。整个广州府现在被围得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绑匪无路可走。他们不是蠢货,白小姐现在就是他们的护身符,她要是出事了,他们就没有活下去的半点可能了我这就把这里的人全部调回去,立刻展开搜索”

    事情急转直下,变成了这样,白镜堂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看着顾景鸿指挥众人重新安排行动,心里盼着妹妹安然无恙。

    顾景鸿安排完毕,将心腹蒋群单独叫到边上,低声说道“要是我猜得没错,咱们的计划可能被那帮人察觉了,他们现在极有可能逃回花县的黄龙山。毕竟那里是他们老窝,他们熟悉地形,那一带又山高林密,利于躲藏。你立刻带上信得过的自己人,悄悄赶去,先侦查一下情况,记住,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更不要将那帮子人逼得狗急跳墙,我会另行安排”

    他话音未落,忽然,远处又骑来一匹快马,一个士兵疾驰到了近前,翻身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报将军刚刚收到消息绑匪带着白小姐到了花县黄龙山绑匪指定要让顾公子你过去,说要和你谈判”

    顾景鸿一怔,心中顿时怒火中烧,扭头见白镜堂已经听到了,正朝自己跑来,急忙迎了上去。

    “白公子,你放心我这就立刻过去,把白小姐救出来我倒要看看,那帮土匪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待白镜堂开口,他立刻说道。

    花县位于广州城的西北方向,有一百多里地。中午时分,顾景鸿、高春发、白镜堂,以及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新军旧军全部武官,带着浩浩荡荡数千官兵,一齐赶到了黄龙山下。

    黄龙山地势陡峭,山间有道很深的裂谷,名断龙涧,宽十来丈,两边悬崖,下面怪石嶙峋,人无法直接通行,雨季的时候,还有湍急的涧水从涧底穿过。山头被土匪占领之前,附近山民为方便往来于两座山峰之间,修了一条连接的藤桥。后来山头被土匪占了,断龙涧就成了土匪的巢穴。

    官兵驻下,众人也暂停在山脚,正商讨着下一步的营救计划,山道上抖抖索索地下来了一个山民打扮的人,说昨晚这里又来了一帮土匪,把自己强抓上去干活,刚才放了自己下来,让他带话。

    “土匪让你们当中一个名叫顾景鸿的人单独上去和他们谈判,不准带一个兵,也不准带枪,否则,就杀了他们手里的人。”山民带着哭腔说道。

    无数道目光投向了顾景鸿,周围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不行这太危险土匪居心叵测,不能让顾公子只身涉险”

    防营都督是顾家的亲信,一听,立刻摇头,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景鸿抬手阻止了。

    他收回眺望着远处断龙涧的两道目光,环顾一圈众人,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地道“土匪想必是知道了我全权指挥营救行动的身份,这才要和我单独谈判。我上去就是”

    旧军统领纷纷劝阻。

    白镜堂此刻的内心,无比煎熬。

    妹妹还在一帮悍匪手里,现在人怎么样,完全不知。父亲和自己一样,最大,也是唯一的心愿,就是妹妹人能平安,这最重要,其余一切都无关紧要。

    好不容易现在有了转机,他怕忤逆了悍匪,他们对妹妹施加报复。但让总督府的公子为自己的妹妹只身涉险,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顾公子”白镜堂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白公子我身为此次营救行动的统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不必有任何的顾虑。何况白小姐还身处险境,别说一座山头,就算前头刀山火海,我顾景鸿今天也要闯”

    他的语气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镜堂感激不已,声音微微发颤“多谢顾公子要是我妹妹能救回来,你就是我白家的恩人”

    “公子,你要上去也行,但必须有所准备这样,你上的同时,也安排好人马,从两侧悄悄随行上去。万一要是发生什么,也能有个照应”防营都督又道。

    这个提议,白镜堂自然也赞同“是,都督说得对,这样更稳妥些。只要小心别让土匪发现,应该就没问题。”

    顾景鸿终于点头“也好,那就这样安排。”

    他召来自己带的新军,叮嘱了一番蒋群,又去了自己身上的枪,抬头看了眼山头的方向,就迈步上山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山路陡峭,他的步伐却越来越快,目光也越来越阴沉,快到山顶的时候,看到前头拦了一段临时堆出的石墙,一个端着土枪的土匪猫在墙后,朝着自己探头探脑,便停下脚步,冷冷地道“叫刀疤给我滚出来”

    原本的头子被打死后,刀疤就成了这群漏网之鱼的新头领。那个土匪没做声,王五从石墙后冒出了头,让一个土匪过来搜身,确定顾景鸿身上没带武器之后,指着他怒骂“顾景鸿,你他妈的是黑到家了分明说好的,你在番禺给我们留个口子,我们拿了钱,放人就走。这回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先去番禺探查了一下,现在我们这些人,都已经成了死人老子还以为天下就老子最歹毒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歹你是觉得我们兄弟现在拖累了你,想借机把我们都除掉吧你又得人,又得钱,还甩了我们,打的是一手好算盘反正我们也无路可走了,白家人都在下头吧那就让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我们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顾景鸿神色不变,冷冷地道“你们这些蠢货,说你们蠢,还太轻了连个小孩都抓不住,抓了个女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要不是我争来了全权统领的位子,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活着,能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康成的新军是靠白家养的,现在白家出了这样的事,叫他脸面搁哪里去他猜到是你们下的手,恼羞成怒,知道弄来了多少人对付你们吗新军防营消巡防营还有巡警营,加起来全部六七千人,几架机关枪把你们围起来,你们就死定了番禺那里,我确实是安排了人手,但那些人在那里,目的是为了接应,好把你们安全送走,从水路南下,入了珠江口,才算是没事。否则,你们要是被抓住,我也完了你们这帮蠢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坏了我的计划不说,死到临头了,不知道害怕,竟还对我这种态度”

    王五半信半疑,迟疑了片刻,看一眼远处那片若隐若现的围着山脚的军队,知整个广州也已封锁,这回想要逃走,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他,于是哼了一声“你说得好听既然这么好心,一开始为什么没说清楚现在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

    顾景鸿道“办法自然是有。但白小姐呢我吩咐过你们的,不许动她一根汗毛叫刀疤出来,带着白小姐我要亲眼看到她没事再说”

    王五道“你放心吧,白家女儿虽然是少见的大美人,但能不能动,我们心里有数目前为止,她好得很但是你要是还敢和我们耍心眼”

    他和身后的土匪对视了一眼,发出几声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声。

    顾景鸿暗暗捏紧拳头,忍下心头怒火,神色却愈发平静了,说“白小姐没事就好。你们可以利用她做人质,天黑之后下山,只要她在你们手里,康成肯定不敢对你们强攻,到时候我给你们安排路线,送你们入海,安全后,你们把白小姐交给我,往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到手的天价赎金泡汤,土匪们懊恼无比,但现在被重重包围,重中之重,是怎么先逃命要紧。

    王五道“你稍等,我先去和老大说一下”

    他转身正要离开,突然,一个土匪喊道“不好了官兵上山了”

    王五循着同伴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侧旁的一片草丛里,隐隐有人影在晃动。他的脸色一变,转向顾景鸿“好啊,你果然是狼心狗肺”

    刚才开口说话之前,顾景鸿就已经看清楚了周围的状况,白小姐不在这里。

    他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今早换回白小姐后,引这帮留着对他已是弊大于利的亡命之徒从番禺离开。当然,那里不像他对他们说的那样,是自己特意留给他们的安全出口,而是预先在那里埋伏了人,等这些人入了包围,全部就地打死。

    没想到番禺口的安排竟意外落空,他的全盘计划也随之打乱,他一下就变得极其被动。

    现在要是留这帮土匪,让他们有机会下去面对白镜堂或者高春发他们,万一张嘴再乱说话,于自己将是万分不利。

    他本就是个狠绝之人,见潜伏上来的人被发现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朝着边上喝了一声“还不动手”

    埋伏在两旁的士兵立刻冲了上来,架起四挺抬上来的马克沁重机枪,四面包围,对着土匪们一阵扫射,宛如绞肉,伴着机枪发出的突突之声,转眼之间,现场百余名土匪立刻倒在了血泊里,剩下的那些,也很快被一一击毙。

    蒋群带着人搜遍了附近的地方,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跑过来报告“顾公子,没找到白小姐也没有刀疤的尸体”

    顾景鸿看了眼前头那道藤桥的方向,忽见那边半空之中,似有一阵青烟升起,脸色微变,立刻奔去。

    山上发出机枪扫射的声音,山脚下等待着的高春发和白镜堂等人立刻冲了上来,循着山道,很快就追到了山头,赫然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到处是被打死的土匪,血流满地。

    高春发神色凝重,迅速地在尸体堆里翻找,白镜堂脸色惨白,高声吼道“绣绣绣绣你在哪里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应我一声是大哥来了”

    他嘶声力竭的吼叫之声在山间回荡,突然之间,再上去的前方仿佛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女孩儿的尖叫声,只是那声音才发出,就仿佛被什么给截断,立刻又消失了。

    “高大人,是我妹妹是她她还活着”

    白镜堂瞬间跳了起来,激动地攥住了高春发的胳膊。

    “高大人”

    高春发带来的一个士兵从山头的方向突然冲了下来,神色惊惧。

    “不好了土匪头子挟持白小姐过了藤桥,又把桥的中间烧着了,桥就要断,现在白小姐被带到了那头,这边的人过不去”

    白镜堂立刻转身,朝着前头狂奔而去,到了地方,奋力推开前头的人,冲到藤桥前,被所见的一幕给惊呆了。

    妹妹双手绑着,被一个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中年男子推在身前充当盾牌,自己这一头,顾景鸿和一排士兵,手中端着长枪,正瞄准那头。而连接两峰的藤桥,中间仿佛被浇上了火油,大火熊熊,火苗正向两边蔓延开来。中间起火部分的藤索,已烧得断了大半,不断有带着火苗的残藤掉下深涧,只剩小部分还连着,眼看就要烧断了,整座桥在摇摇欲坠。

    “大哥”

    在惊惧中度过了三天的白锦绣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兄长,再也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声音就哽咽了。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我妹妹还在他手里”

    白镜堂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拦在了顾景鸿的面前。

    顾景鸿望着对面被刀疤推出来挡枪的白锦绣,心知只要稍微失了准头,就会误伤到她。这也是他刚才迟迟下不了决心立刻射杀刀疤的原因。

    他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枪。

    刀疤大笑“桥就要断了,老子在这里还能逍遥一会儿,临死前,能讨这么一个漂亮老婆,还是白家千金,到阴间也不算亏了”

    他说完,又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顾景鸿,冲着白镜堂喊“大舅子,你被骗了这位总督府公子,他明里一套,暗地一套,这回绑架你妹妹,他也在其中本来是想把我们杀了灭口,没想到啊,老天有眼,叫他失算”

    刀疤说完,狂笑着,拖着奋力挣扎的白锦绣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树丛后。

    这边众人无不吃惊,纷纷看向顾景鸿。

    顾景鸿神色丝毫不变,冷冷地道“这个匪首美梦破灭,自然对我恨之入骨,死到临头,还不忘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他话音落下,总督府那边的人,自然纷纷点头,冲着对面怒骂,又开了几枪。

    白镜堂是半信半疑,只是这会儿,哪有心思管这个了,顿着脚吼“我妹妹还在那边这里除了这条桥,就没有别的路了吗”

    一个当地士兵道“我知道有一条路,但要下山,绕个大圈,至少半天才能到”

    白镜堂眼前一黑。

    别的现在他已经不想了。他想的是,等到半天之后,即便找到的,恐怕也只是妹妹的一具尸身了。

    “绣绣”

    白镜堂声音嘶哑,人几乎晕厥过去。

    “快立刻给我带路”

    顾景鸿双目赤红,咬着牙,冲那个士兵厉声喝道。

    士兵正要转身带路下山,就在这时,迅速冲出一道人影,推开了站在桥头的几个士兵,宛如闪电一般,踏着脚下那道摇摇欲坠的火桥,朝着对面疾奔而去。

    白镜堂本已绝望,又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惊呆了。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正踏着火桥想要冲到对面的背影,是聂载沉。

    不止白镜堂,这边所有的人,也全都被这一幕给惊住了。连顾景鸿也停下脚步,转头望着。

    “载沉危险快回来”

    桥下涧底全是坚石,如今虽有涧水,但很浅,这样的高度,掉下去恐怕就连骨头也要碎掉。

    高春发反应了过来,猛地大叫。

    聂载沉却没有任何停顿,一手缠着一件湿衣,迈开大步,继续朝着桥的中间奔去。

    藤桥本就烧得快要从中断开,突然又承受了一个成年男子快速跑动而引发的冲击力,剩下的最后一根藤索扭了几下,“啪”的一声,在火光中彻底断裂,整座藤桥,在众人发出的惊呼声中,一分为二。

    “载沉”

    高春发大吼了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聂载沉猛地纵身一跃,那只裹着衣服的手伸了出去,一把攥住前方断桥的一根还在烧的藤索,整个人随即被落下的断桥带着,仿佛荡秋千般甩向对面,眼看就要撞到山崖,猛地脱手,掉入了对面一株生在崖壁上的大树里,身影瞬间就被浓密的树冠给吞没了。

    高春发和白镜堂回过神来,无法呼吸,睁大眼睛看着。片刻之后,看见树冠一阵摇晃,聂载沉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了。

    他的手里多了一柄匕首。他用匕首插入石缝,小心地攀着藤木,敏捷地爬了上去,身影随即迅速消失在了树丛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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