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梓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
渝皇是他两辈子加起来遇到的最聪明的女人,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从她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郎梓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看得四位侍女心疼不已。
她们早已知晓今日会有太傅来,只当郎梓因无法再玩乐心情不佳。
“殿下莫慌,太傅性情和善,殿下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想来他老人家也不会过于严苛。”齐兰安慰道,她本就不是普通宫女,对朝中之事多少有些了解,“若殿下还是心烦,我倒有个主意帮您解解乏。”
愁眉不展的郎梓默默应允。
半个时辰后,即将结束逍遥生活的太子殿下,便在近身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宫中的澄心湖畔。
澄心湖占地极大,方圆数里不止。秋日里菡萏早已开败,只一池深绿莲叶映衬着岸边黄-菊越显静谧。枫叶正红,倒映绿波之上,轻风吹拂,涟漪微微。
齐兰拍了拍手,便有小内官上前,从近岸荷叶丛里勾出尾船来。
这船儿造的精巧,通体翠绿,质如碧玉,难得的是竟看不到一丝接缝。船上设了软塌与坐席,承载七八个人也不在话下。
几人走近,琼梅惊喜的叫了一声。
原来船下绕着不少鲤鱼,红白交杂,灵动非常。
等随着齐兰上了船,郎梓才看到这些鱼儿的妙处:不需侍女们划船,数百鲤鱼尾鳍甩动之间,船儿便自发荡了开去。
“戏鱼舟”,玩游戏的时候郎梓就觉得这船设定的巧妙,可惜在商城里卖三千大洋,也没有其他用处,他根本舍不得买。如今泛舟湖上,郎梓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它被称为《天元》第一撩妹神器。
船儿随波荡漾,秋风拂面,莲叶的清香充斥鼻间。郎梓躺在软塌上,微阖双眼,耳边听着湘竹与淮菊琴箫合奏,不时张嘴吃下齐兰喂来的果子,又有琼梅捶着肩膀,的确松快了不少。
只不过,他心里记挂着事情,有些漫不经心。
郎梓自小过目不忘,关于《天元》游戏的设定和剧情帖子,他也曾在打本之余粗略看过。
原世界是没有大渝太子这号人物的,也不知是不是如流行小说中一般,世界会自动补全,才出现了他。
郎梓穿越的那天,正是“天元之殇”资料片发布的第一日,资料片中,含糊透露了隐匿于天元世界的神秘力量蛊惑了大半修真者和仙人,从世界的根基——人族开始发难,发动叛乱,企图逐步蚕食天元。
渝皇就死在这场叛乱里。
叛乱发生在渝国恢复夕月大典两年后,按郎梓所知,大典尚有几日才举行,他穿的时间线早了些。
天元毁灭与他无关,他只想安安心心地当个咸鱼,尽量低调不被别人盯上,这才有机会救出渝皇和其他人,届时母子隐匿山林共享天伦,是再妙不过了。
但他母皇不让他咸鱼。
郎梓叹了口气。
他兀自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湘竹和淮菊的奏乐早已停了,也没有注意到齐兰好一会不曾投喂他了。
只有琼梅揉肩的动作还在继续。
大约是不忍看他苦恼,琼梅的手指伸到了郎梓额上,轻轻揉开了他眉间的结。
她手指微凉,指尖大抵是因为做粗活生了薄茧,有些许粗粝。
郎梓回过神来,闭着眼嘟囔道:“小仙女不要闹。”
又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不吹曲子啦?”
“殿下想听什么曲子?”响在郎梓头顶的声音低沉性感,悦耳不俗,可惜怎么听也是个男声。
郎梓豁然坐起。
船儿不知何时已行至湖心,周围被重重荷叶环绕,不见湖岸。
四位侍女都不见了,船上只有郎梓和说话的男子。
这男子俊眉修眼,眉心处一道红印细如剑痕,为他原本就俊逸无双的面容平添了一分邪气,此刻正勾着唇,瞬也不瞬地盯着郎梓,那双眸子幽深如潭,几乎让郎梓产生了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看清男子面貌之后,郎梓却是脊背一僵。
叛乱BOSS,大渝国师,和副本里的建模分毫不差。
他怎么在这里?!按照游戏剧情,不是两年后才会出现么!
国师望着呆愣的太子,轻轻一笑。
那笑声轻的像春日里吻过面颊的柳絮,没来由地让人心底酥麻。
“殿下这是不信臣会唱曲么?”国师叹气,“那臣便先唱个《十八摸》让殿下开开眼?”
郎梓:……………………
你一个大BOSS,出现的不合设定也就算了,哪家的反派开场会唱小黄歌?!
有这么开眼的么?!
将近午时,秋日的阳光并不浓烈,湖上轻风微微,国师的衣摆随风而动。
郎梓并没有被他散漫的姿态迷惑,明知故问道:“你是何人?”
国师“唔”了一声,很是受伤:“殿下不认识臣了?臣是小香香呀。”
郎梓几乎呕出一口老血。
这年头的反派还真是有个性。
国师面露怅然,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幽幽道:“多年前,殿下救臣一命,如此大恩,臣无以为报。从那时起,臣便下定决心,定要……”
他意味深长地停了停。
郎梓挑眉,顺着他的话道:“效忠于我?”
国师舔了舔唇角:“以身相许。”
郎梓:“……”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变态有点过敏。
反派的话不可信,他陡然出现,也肯定不是为了调戏他。
郎梓深深吸了口气,按照常理推断,国师既然迟早要谋反,对于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定是欲杀之而后快的。
恐怕,齐兰她们已遭不测了。
眼下小船行至湖心,周围都是层层覆盖的莲叶,这里看不到岸上,岸上当然也看不到这里。国师能悄无声息地来自然也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郎梓不动声色地挪到了船沿,转身挑衅一笑,紧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了水里。
水花四溅。
与其被反派杀了装成落水而亡,还不如他自己跳呢。
但显然,自诩水性熟练的郎梓忽略了湖底植物的数量。密密麻麻的荷叶根茎刮破了他的脚趾,水草缠绕上了他的脚踝,不多时,郎梓便感觉到小腿抽筋,肺部的空气也一分分减少,任是他如何扑腾,也难以浮上水面。
意识涣散时,他耳边只剩下国师无奈的叹息。
“身为殿下,怎么能因臣倾慕您便高兴得失态呢?”
反正快死了,郎梓用尽最后一份力气,唯想在临死前骂一句无耻,哪知他才张嘴,新鲜的空气便伴随着唇上柔软的触感进入口中。
紧接着,黑暗侵蚀了一切。
昏睡的时候,有人在说话。
“莫怕,我在这里。”
这让人温暖的语气,是那般熟悉。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哪里听到过。
——“我在这里,我会等你,一直、一直等你。”
是谁呢,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郎梓挣扎着伸出双手,可一片黑暗中,他什么也抓不住。
叽叽喳喳的声音陡然钻入耳膜:“诶呀,殿下醒了!”
“淮菊,小声点,莫要惊着殿下了。”
郎梓睁开眼,午后日光兜头洒下,温暖和煦,他正躺在湖边的凉亭里,四大侍女围在身旁,一个不少。
郎梓有些怔忪。
国师竟没有趁机下手?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郎梓问。
四位侍女莫名不已。
齐兰眨着眼道:“殿下糊涂了?我们陪您一同来游湖的呀。”
不,不可能,方才在船上,明明只剩下他了。
郎梓咳了声,想了想,道:“小仙女们可曾看到什么人?”
齐兰突然脸红,思忖着问:“殿下说的是国师?”
郎梓皱眉。
不止齐兰,一提起国师,众侍女纷纷露出娇羞之态。
琼梅为郎梓倒了杯热茶,服侍他饮下,低声道:“方才在船上,国师说有话要同殿下讲,让我等先行回避。”
淮菊神情崇拜:“国师好厉害呀,不愧是仙师,挥手间我们便被送到了岸上。”
湘竹激动地点头,又好奇地问:“国师给殿下展示仙法了嘛?不过殿下可真是,这一睡便睡了小半个时辰,怎么也叫不醒,再晚便要错过午膳了。”
郎梓察觉到了关键。
“你们都认识国师?”
齐兰娇笑:“虽然是头一次见,但举国皆知,国师是大渝最厉害的仙师呀!”
湘竹奇怪:“陛下特意请他来教习殿下课业,国师没有告诉您么?”
郎梓:“……”
药丸。
依据四位侍女所言,国师此番是先来拜见太子,带他回岸上后便去用膳了,正式的授业要到午后才开始。
对此,侍女们期待不已。
“本以为是太傅来呢,居然是国师,跟着殿下真幸运。”齐兰这样说道。
郎梓回宫吃午饭时,只觉食不知味。
现在整个皇宫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国师是反派。而且看侍女们对他的崇拜程度,恐怕旁人也差不了多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郎梓十分不安。
他猜不明白国师意欲何为,不杀他,是放长线钓大鱼么?
他担心自己的出现,可能让两年后的剧情提前了,毕竟,蝴蝶效应不可小觑。
郎梓想了想,决定求助系统。
系统:“你考虑清楚啦,准备接任务啦?”
接任务是不可能的,他一定要当咸鱼!
郎梓:“大爷帮帮忙吧!”
系统:“……我特么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没节操的宿主!”
郎梓:“嘿嘿,我帮你开了眼界还不好。就当奖励我帮帮忙呗。”
系统竟一时无法反驳。
系统声音拖得老长:“你得接任务我才能帮你,不然不符合规定。”
郎梓想了很久,最终咬了咬牙:“行,我接。”
哪怕只相处了短短一月,哪怕明知道身边的人只是游戏里的NPC,他也不愿意渝皇和齐兰她们死去。大不了就是回到现世,他也不算有损失。
郎梓话音刚落,脑中便接收到系统弹出的长长一列文字。
郎梓匆匆扫了扫,依稀看见了什么“不得欺压系统”、“不得蒙骗系统”类的字样。
他慧眼如炬:“你真没有夹带私货?”
系统愉悦得很:“合同签字在右下角哦亲,默念同意就能烙下精神印记了哦亲,不签我就走了哦亲。”
郎梓:……
行叭,这个系统一看就是小气鬼,他有求于人,不签不平等条约才是妄想。
签完合同,系统终于恢复了正常:“恭喜宿主与本系统成功绑定,完成十个任务本系统即可转正。终极任务:“拯救天元”;任务第一环:“收服国师”,任务奖励:入道果一枚。”
郎梓:“你还没转正???”
系统:“你现在嫌弃也晚了,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你没机会再换啦!悄悄告诉你,我可是最强的系统,放心!”
郎梓:“呵呵。”
互怼归互怼,接受任务以后,系统果然很快发来了国师的攻略资料。
【国师】
身份:呈闲派修士,现为大渝国师;
姓名:???;
境界:???;
实力:???;
爱好:木雕,郎梓;
特别说明:尚未被神秘势力蛊惑,请宿主务必先行收服国师;
攻略提示:可针对任务对象使用美男计。
郎梓:……
除了身份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实习系统果然不靠谱。
他恶狠狠地扒了口饭,打定主意要把这个狗屁攻略抛到脑后。
午膳既毕,郎梓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国师前来。
见他心神不定,齐兰便笑:“许是国师有事耽搁了,殿下不如小憩一会,下午精神好些。”
郎梓点头,收服反派这事太消耗脑力,他左思右想也没个头绪,又在坠湖时受了惊,睡一觉也好。
郎梓睡觉时喜静,太子寝殿向来不留多少宫人,这会子齐兰将床榻铺开,又在香炉里燃了安神香,便带着众侍女退下了。
郎梓的确有些困了。
床榻柔软,被褥上罩着贵比黄金的与光蚕丝,光滑舒适,郎梓除去外袍躺下,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却在这时候,里侧伸出来只手臂,灵巧地钻到郎梓脑后,垫在他脖颈之下,来人声音低哑,恭敬非常:“殿下,这枕头委实矮了点,臣给您垫着些。”
郎梓吓了一跳,当即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再回头,正对上国师笑盈盈的眉眼。
他倒不见外,脱得只剩身素白的里衣,宛如躺在自家床上般悠闲。
“殿下怎么了?”国师无辜的很。
“你……”郎梓说了一个字便生生僵住了。
他原本是想骂人的,偏生系统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警告声尖锐地几乎刺破脑仁:请宿主注意,不要惹怒任务对象。
郎梓只好换了副口吻。
“国师为何在此?”
“哦,臣来自荐枕席。”
“……”
这话郎梓没法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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