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丽丝正走在一片旷野之中。
她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出奇的熟悉。
“克拉丽丝,你看见夏洛克了吗?”
“不,妈妈,夏洛克表哥说他不来了。”
“他以前挺喜欢这儿的。”
“可能是他不想继续给我做蝴蝶标本了吧,妈妈。”
接着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克拉丽丝,最近怎么样?”
“麦考夫表哥?难得的休假,不是吗?”女孩儿的话里带着十足的笑意,“我才从法国归来,嘿,妈妈做的黑巧克力你要不要来一点?”
“不,不了。这可是高热量。”
“你还是这样,麦考夫表哥,对了,你知道夏洛克现在住在哪儿吗?”
“他没告诉你,克拉丽丝?”
“他叫我问你,他还说你在监视他?!”
“好吧,克拉丽丝,我承认这一点。”
“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麦考夫表哥,夏洛克简直把你当作他的死敌。”
“我这是为了他好,你知道——”
梦境在此戛然而止。
克拉丽丝皱了皱眉,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梦,现在,梦是克拉丽丝回忆过去的唯一方式。
她揉了揉眉心,用一条胳膊支起上半身,另一只手去拿放在床头的电话。
“克拉丽丝.哈——史达琳。”话还没说完,克拉丽丝就完全清醒了,她差点用“哈里斯”这个姓来向克劳福德证明身份。
好在克劳福德对此并不在意。
“史达琳,二十分钟之后到拐角的那家便利店来,精神病院前面的那一家。马丁参议员介入了这案子,莱克特被引渡至田纳西。等见了面我们再详谈。”
他的话十分简洁,一如既往的克劳福德风格。
“是的,长官。”
克拉丽丝挂断了电话,起身奔向了洗手间。
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以此来冷却自己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田纳西州!
克拉丽丝一拧眉,不过随即笑了下。
奇尔顿还真是等不及,她才和汉尼拔医生分开五个小时不到,便和马丁参议员联系上了,且,一头撞入了这件案子。
不过她该感谢他的,感谢他为汉尼拔医生的越狱提供这样一个绝妙的机会。
但想到那些被越狱的汉尼拔医生杀死的人,克拉丽丝闭上眼,努力忽略内心的愧疚感。
她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洗漱,然后出了门,直奔拐角的便利店而去。
初秋的早晨天气微凉,克拉丽丝一路小跑并没有感觉到冷。
她在便利店门前停下脚步,极快的扫了一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二十分钟差五分。
克拉丽丝推门,一阵的悦耳风铃声响起,这不是真的风铃发出的响动,而是电子感应器发出的。即便如此,这仍然让她想到了自己书房门把手上挂着的那串风铃。以及,每次推门,总会听到的风铃声。
便利店里没有开空调,这个时候,不论是开冷气或是暖气都不太合适。
克劳福德已经在了——克拉丽丝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站在咖啡机旁的人。
他递给克拉丽丝一杯咖啡。他的手上同样也有一杯,还冒着热气呢。
他们出了便利店,边走边谈。
“这是怎么回事儿,长官?”克拉丽丝问,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但那是因为她看过《沉默的羔羊》原著,而不是克劳福德告诉她的,所以她必有此问。克劳福德长官要与她详谈的不也正是这件事儿嘛!
“奇尔顿搅进了野牛比尔的案子。”克劳福德喝了一口咖啡,黑咖啡让他已感到疲惫的精神兴奋了许多,“他联系了马丁参议员,和她达成了一个有关莱克特的交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马里兰州检察总长奉州长指示,已授权将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引渡至田纳西。这是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你怎么说,史达琳?”
右手拿着咖啡纸杯的克拉丽丝动了动无名指,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杯身,半点声响也没发出。
“奇尔顿大夫的野心不小。”克拉丽丝回答,“大夫”两个字语调上扬,带了明显的嘲讽,“马丁参议员这次看错了人,用我的话说,他简直无可救药——克劳福德长官,我们能不能以阻挠执法为由起诉奇尔顿?”
“不,没有用的。”克劳福德说。
克拉丽丝叹了口气,“他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莱克特医生打算在下一次谈话中告诉我更详细的关于野牛比尔的信息,这是他承诺的。他说野牛比尔是个非常误导人的名字,我们不该用它。”
克拉丽丝猛然意识到自己用了“承诺”这个词,她连忙将话题转回奇尔顿,“奇尔顿简直要把凯瑟琳给毁了。如果凯瑟琳因他而丧命怎么办?”
说到这儿,克拉丽丝是真的感到了愤怒。奇尔顿根本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汉尼拔医生怎么可能去帮他?威逼利诱这些招数,这些年对汉尼拔医生用的人还少吗?可又有哪次见效了呢?奇尔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且利欲熏心。
对于救出凯瑟琳.马丁,克拉丽丝有信心,但是不多,但汉尼拔医生的帮助让她感到安心。她信任汉尼拔医生,无条件的。
克拉丽丝觉得,克劳福德长官可能已经知道她对汉尼拔医生的信任了,但具体情况他不知道,她对他的信任程度,克劳福德也不清楚,这个认知让克拉丽丝稍稍放了点心。
事实上,克拉丽丝的感觉很对,“承诺”这个词她的确用错了,至少不能在克劳福德面前用。
克劳福德忽而想起一件事,这是件极小的事。
十五年前,也有一个姑娘对他说过语气相近的话,主题也同样是汉尼拔.莱克特——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克劳福德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语气倒记得很牢。
她说,“汉尼拔医生打算教我些心理学的入门知识,这是他承诺的。”
克劳福德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句话来,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把两句几乎毫无关联的话联系到一起,不过,他发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事实。
那个姑娘也叫克拉丽丝。
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事儿感到恐惧,相同的名字也是克劳福德当初选中由克拉丽丝去精神病院见莱克特医生的原因之一,当然,不得不说的是,她十分的优秀,优秀到足以胜任这次任务。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克劳福德撇清了脑中杂乱的思维,只留下“野牛比尔”和其他跟这案子有关联的事。
“这就是你要做的,史达琳,防止凯瑟琳.马丁被奇尔顿给毁了。”
“这件事结束后,你可以找个时间给他肋下添两拳,我也想这么做。”
“现在,我要你去孟菲斯。我们只有指望莱克特能告诉马丁参议员一些有用的情况。但我要你在那儿紧盯着,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假如他厌烦了不想逗她玩儿了,也许他会愿意同你说说。同时,我还要你试着找找对凯瑟琳的感觉,比尔是怎么样发现她的。你比凯瑟琳大不了多少,她的朋友不愿意跟样子更像警察的人说的事儿或许会愿意对你说。”
“其他的事儿我们也都还在进行之中。国际刑警组织正忙着鉴定克劳斯的身份。搞清楚了克劳斯的身份,我们就可以来看一看他在欧洲及加州结交的那些人的情况,他和本杰明.拉斯培尔的罗曼史就是在加州产生的。我马上去明尼苏达大学——我们在那里出师不利——今晚我在华盛顿。四十分钟后,你上飞机。”
克拉丽丝听完,正打算回答,便看见街对面一个人影正从州立巴尔的摩精神病犯罪医院的台阶上走下来。是巴尼,他的手上正拎着饭桶。
真是意外之喜。
她对克劳福德一点头,便赶了过去。
“巴尼。”
他转身面对着她,目无表情,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显得很有神。
“奇尔顿大夫有没有跟你说这个完了你就没事儿了?”克拉丽丝问,话里隐隐约约透出丝调侃,但这调侃很适度。
巴尼反问了一句,话里还带着些笑意,语气和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至于他笑的到底是什么,克拉丽丝不得而知,“他还会跟我说什么呢?”
“你相信?”克拉丽丝问了句注定没回答的废话。
巴尼嘴角往下拉了拉,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巴尼,我要你帮我办点事儿,现在就办。”克拉丽丝开始切入正题,她相信,凭巴尼的敏锐程度,肯定不会多问的,“莱克特病房里还剩下什么?”
他果然什么都没问,只回答了问题。
“几本书——《烹调之乐》,一些医学杂志。法庭文件他们拿走了。”
“墙上的那些画呢?”这才是克拉丽丝的目的。
“还在那儿。”
“我统统都要而且急得要命。”克拉丽丝说,“谢谢你,巴尼。”
巴尼打量了她片刻,“稍等。”说着就快步走回台阶上去。
没过一会儿他就把东西拿来了,他将那些东西用购物袋装了起来。
“你肯定我知道我搬给你的那张椅子下装着窃听器?”巴尼一边问,一边把东西递给克拉丽丝。
“这问题的答案我要想一想。”克拉丽丝给了巴尼一支笔,“给你笔,把你的电话号码写到这袋上。你觉得莱克特他们能够对付得来吗?”
“我表示怀疑而且对奇尔顿大夫也说了。”巴尼把话留了一半。
克拉丽丝表示明白。同奇尔顿说了和奇尔顿记住了,听进去了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那么,再见,巴尼。”
巴尼对她挥了挥手,笑了下。
“再见。”
祝你好运,他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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