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周围的几人眼见着鲜血从那人脑后的伤口处流了下来,一时间竟然忘了动作,都震惊地看着郁冥。

    郁冥不顾手上被碎瓷片拉出的伤口,他捡了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朝另一人脖子割去,他用的力气很大,如果这一下割实了,只怕那人当场就会毙命。

    关键时刻还是饶兴反应过来,他拉住郁冥的胳膊,郁冥力道被饶兴卸去一些,只在那人脖子上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

    脖子被划伤的人惨叫一声,周围的人这才惊醒,纷纷站起身来,五岁的郁冥身高是硬伤,十五六岁的少年比成年人矮不了多少,那群人坐着时还好,待到他们站起来,郁冥就再也够不到他们脖子以上的部位了。

    郁冥扔下碎瓷片,一拳打在一人的腹部,可惜他人小力气也不可能太大,那人只是后退一步就稳住了身形。

    被划伤脖子的弟子大怒,捂着脖子一脚揣在郁冥后背,郁冥躲不开,硬生生挨了这一脚,本来众人还在忌惮郁冥是沈游的亲传弟子,但此刻见有人动手,便一哄而上,几个人对着五岁的幼童拳打脚踢。

    上一世郁冥挨过太多打,所以此时他一个人面对多个比自己高大的少年人也不见胆怯,拳脚打在身上,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认准了其中一人疯狂攻击。

    纵使郁冥多活一世,打架经验丰富,但他现在毕竟用的是五岁幼童的身体,在悬殊的力量面前,他也无能为力。

    郁冥被几人踹倒在地上,锋利的碎瓷片划破他的衣裳,刺进他的肌肤,疼痛刺激了郁冥的神经,他眸中黑色的魔气逐渐蔓延开来,翻滚着几乎要压抑不住。

    郁冥有能力斩杀郁家满门,杀这几个连练气一阶都不到的凡人自然不在话下,何必在这里与他们比拼拳脚,杀了他们不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郁冥心中升起,就再也打消不掉,他手中紧紧攥着一片碎瓷片,瓷片锋利的棱角几乎刺穿他的手掌,他却浑然不觉。

    杀了他们,就像上一世一样,把所有欺辱过自己的人都杀掉!

    郁冥顶着几人的拳脚猛然起身,他乌黑的眸子对上其中一人的眼睛,那人瞬间就被魔气侵蚀,身体僵在原地。

    郁冥一脚扫向那人脚腕,那人“噗通”一声归在地上,郁冥抓起碎瓷片,伸手准备割断那人的动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饭堂的门口突然响起一声爆喝:“住手!”

    这一声爆喝中蕴含了金丹期的真气,郁冥怕被人发现身份,控制那人所用的魔气本就不多,如今被真气一震,瞬间散去,那人神识恢复清明,看到近在眼前的碎瓷片,急忙向后躲去,郁冥手握的碎瓷片只在那人脸上留下一道口子。

    郁冥的心神也在这声爆喝中稳定下来,他反应过来后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的在天虞派杀了人,先不说他自己会怎样,沈游作为他的师父,必然会受到牵连。

    郁冥扔掉碎瓷片,抬眼看向门口,天虞派首席大弟子奚琮快步走进饭堂,直奔几人而来。

    奚琮下午还要教导新弟子,所以中午并没有离开,他正在殿内打坐,就有弟子急匆匆跑过来告诉他,饭堂有人打架。

    奚琮赶到时,就看见郁冥浑身是血站在人群中央,周围几个围攻他的人也都灰头土脸,还有一个后脑流血倒在地上。

    本来饶兴不想掺和这场战事,但被郁冥强行拖了进来。

    一个四长老的亲传弟子,一个七长老的心肝宝贝,奚琮只觉得一阵头疼,这两个人他动谁都不行,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把这烫手的山芋抛给自己的师父。

    沈游这两天都在围着郁冥转,他本打算趁着郁冥上课的功夫参悟一下三师兄桓昌送他的剑意,结果他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掌门师兄的传信。

    沈游赶到主峰时,除了后脑受创昏迷不醒的一个,其余所有参与斗殴的弟子都被带到了三元殿,包括饶兴在内的一众弟子在殿内跪了一排,唯有郁冥倔强地站着。

    一向和善的亓安此时被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他几乎是用吼的方式朝郁冥道:“孽障,你给我跪下!”

    郁冥对亓安的话充耳不闻,只板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亓安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半晌才稍稍平复,“你入门时我如何教导你的?致虚极,守静笃,你就是这样践行的?”

    沈游很少见亓安发这样大的火,急忙快步走进殿内,亓安见到沈游,面色才略微好看了一些。

    沈游也顾不得给亓安行礼,他走到郁冥面前,发现郁冥的衣服脏兮兮的,身上被划破很多道口子,手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沈游心疼地把郁冥搂在怀里,抬头问道:“掌门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亓安对小师弟还是好的,他强压下对郁冥的火气,朝沈游道:“当初小七你就不该收他入门,这孽障上犯师长,下欺同门,视门规如无物,我让他跪在殿内反省,他竟然充耳不闻。”

    郁冥抬起头来,用那双乌黑的眼睛直视沈游,开口说了来到三元殿的第一句话:“师尊,我没错,我不跪。”

    听了这话,亓安的火气又开始往上窜,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忍住没发出来。

    此时四长老舒锦也闻讯赶到,他皱着眉扫视了一圈殿内的状况,朝亓安和沈游丨行过礼后才走到饶兴面前。

    跟郁冥比起来,饶兴身上要好得多,他不过是在混战中挨了郁冥几脚,衣服上留下几个灰脚印,倒是没受什么伤。

    舒锦一向御下甚严,出了这样的丑事,丢的是整个丹穴峰的脸面,他沉着脸询问缘由,饶兴吓得发抖,跪在舒锦面前将整件事情一五一十道来:“师尊,当时弟子同几位同门正在饭堂用膳,郁冥师弟就忽然过来攻击了我们,而且还下手狠辣、不依不饶,一连伤了好几位同门,弟子想去拉他,却也受到波及,幸亏奚琮师兄及时赶到才制止了他。”

    这话说出来,别说沈游,就连舒锦都存疑,郁冥这一身伤甚是严重,怎么看也是被欺负了模样。

    舒锦皱着眉问道:“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攻击你们?”

    饶兴悄悄觑了一眼沈游,之前那几个同门说的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他也没想明白在那种嘈杂的环境中,郁冥为什么还能听清他们的谈话。

    不过看舒锦和沈游的态度,他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如果错处在郁冥,沈游一定会护着郁冥,最多责备几句;但如果错处在自己,那么自己轻则受舒锦责罚,重则被逐出天虞派。

    饶兴很清楚,被仙界第一大门派驱逐会是什么后果,从此以后自己将在仙界再无立足之地,于是他狠下心,决意将所有过错都推给郁冥。

    饶兴道:“弟子不知,郁冥师弟确实是突然攻击我们的,在此之前我们并无其他交集,在场其他同门都可以作证。”

    这件事情亓安自然早就问过周围的目击者,大家说法都一致,亓安朝舒锦和沈游微微点点头,示意事情确实如饶兴所言。

    沈游看向被自己搂在怀中的郁冥,轻声问:“徒儿,你告诉为师,为什么要去攻击同门?”

    郁冥紧紧闭着双唇,一句话也不说,那种话他怎么能说出来污了沈游的耳朵?郁冥的手不自觉握紧,原本被沈游用治愈法诀止了血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

    亓安面色铁青,道:“小七,你来之前我已经问了很多遍,你这徒弟倒好,问什么都不说。”

    沈游将郁冥紧握的双手小心地舒展开,生怕他再碰到伤口,沈游看着郁冥一直紧绷着的小脸,仿佛想到了什么。

    他回身去问归在地上的几名弟子:“你们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沈游的问话一出,饶兴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其他弟子皆是面色微变,不过他们也知道,之前说过的话死也不能承认。

    其中一人开口道:“求掌门明鉴,我们什么也没说过,七长老莫不是为了给他的徒弟脱罪,才这样污蔑我们?”

    那人话音刚落,舒锦的拂尘就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亓安的面色愈发难看,出言呵斥:“住口,七长老也是你能随便编排的?你若再犯,便将你逐出天虞派!”

    亓安虽然对郁冥疾言厉色,但他绝对是护着沈游的,他们一心护着的小师弟,怎么能容许别人随便攀诬?

    沈游眯着眼打量几个弟子的神情,也猜出几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想大概是这几人说了郁冥些难听的话,郁冥听到后才与他们大打出手。

    沈游能猜出来,多活了几百年的亓安和舒锦自然也猜得出,亓安本也有心护郁冥,可郁冥不敬师长,让跪不跪,让说不说,将他气得不轻。

    沈游起身朝舒锦拱了拱手,道:“小徒顽劣,还望四师兄不要见怪,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

    郁冥双目通红、神情不忿,他紧紧攥着沈游的衣角,在沈游雪白的道袍上留下一片血污。

    与郁冥发生冲突的几个弟子中,除了饶兴,剩下的都是舒锦丹穴峰的再传弟子,也在舒锦的管辖范围内,虽然郁冥动手不对,但确实是丹穴峰有错在先,舒锦急忙摆手,“是我御下不严,小七别怪我才好。”

    话说到这份上,亓安也不欲再追究,再追责下去,舒锦不会怎样,但沈游肯定不乐意,所以亓安只是小惩大诫,罚了所有参与斗殴弟子半年的份例,并禁足三个月,至于他们回去之后会不会受到额外的处罚,就看舒锦和沈游自己的意愿了。

    待到舒锦和沈游离开三元殿,奚琮这才带了几个弟子走进大殿,他朝亓安行过礼后道:“师父,这几名弟子当时就坐在饶兴等人旁边,他们说知道一些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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