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很快到了九月初一,沈知颐的封嫔礼,一早内务府的人已经将典礼的吉服和礼冠送来了。

    沈知颐对镜看着自己的满头点翠和珠饰,她难得化了比较明显的妆容,抿了红唇,更显明艳动人。

    前些日子揽月阁突如其来的一场烟花,想必宫中众人都瞧见了,这几日关于她圣宠正盛的言语,也正在宫里流传。这会儿,上辈子暗算她的那个人恐怕更是坐不住了。

    铜镜里沈知颐的红唇勾起,如一朵枝头的海棠倏然盛开,惊艳得身旁的映秋也直了眼睛。

    她总觉得她从小侍奉着的小姐与之前有所不同了,她美得更肆意,心底更强硬,也让人时常捉摸不透她到底爱不爱皇上。

    沈知颐起身由映秋扶着走出殿门,吉服衣摆下的海水江岸纹随步伐摆动,黛蓝色的底色上缀着八团孔雀牡丹图样,端庄中更显国色天香。宫内早已设好了节案和香案,她从礼官的手中接过册文,根据指引行六跪三拜三叩礼,接受着宫里众人或真挚或虚伪的祝福,沈知颐的记忆仿佛与上一世重合了。

    封嫔典礼结束后,皇上,皇后都赏赐了东西,其余各宫也都送来了贺礼。送走最后一位登门祝贺的嫔妃后,沈知颐嘱咐广阳宫里的人关好门,将贺礼一样一样地检查过。

    当初在封嫔礼后害了她的东西,也许就存在这里面。

    首先是萧云昭赏她的一幅出水芙蓉图,是他亲自画的,用雕花黄梨木框裱好了。映秋忙说:“皇上这是在夸您清绝出尘呢。”

    沈知颐只心想着心想这人果然自恋,送个礼物还要送自己的手笔,但画是没有什么问题,她还是给挂上了。

    皇后送了她一对金镶孔雀石的耳坠,说不上华贵但异常别致,沈知颐上辈子很喜欢,戴了许多次。她让宫里人拿去验了,也没有带毒。

    接着是康婕妤的一个花瓶,薛贵人的一支簪子,苏贵人的一本琴谱……

    都没有什么蹊跷。沈知颐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想是不是错了,难道那毒物另有别的出处?

    这时,两个宫女捧上了宁嫔送的一座珊瑚摆件,胭脂色的珊瑚栩栩如生,煞是喜人。宁嫔来自钟离国,从小在海边长大,送她这个也不奇怪,反倒是显得很有心意。

    沈知颐让人看了且闻了,都没有什么异样,正准备拿下去时,她忽然注意到其中交错的珊瑚枝中,还有着无数的细微缝隙。

    “映秋,你去打一盆水来,把这个珊瑚摆件泡在里头。”

    “什么?”映秋被她这样神神秘秘地指挥了一下午,听到这个要求愣了一下,脸上现出了些许忧色,“娘娘,奴婢理解宫里头谨慎是首位,可若您过于谨小慎微,奴婢怕您担心坏了身子。”

    沈知颐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叹了口气,映秋直到被害死前,都是个天真善良的小丫头,理解不了那些狠毒心计。

    “我没事,你去做吧。”

    映秋很快把水端来了,刚放进去时并无什么异样,正当沈知颐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风声鹤唳时,众人发现水里开始逐渐显出淡红色,一刻钟后即变成了明显的粉红。

    沈知颐赶忙叫宫中人都离这摆件远些,她叫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你用一把长匙舀少许盆中的水,洒在外面的花圃中,看看对里头的虫子有什么影响,小心别沾到自己了。”

    小太监闻言忙跑着去了,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他的大叫声:“娘娘,这水刚洒上去,里头的虫子就不动了呀,恐怕是有剧毒!”

    广阳宫众人立即像炸了锅似的,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沈知颐的脸色一下变得冷峻起来:“你们不要声张,映秋,马上喊张太医过来,就说本宫上午典礼上遭了暑热,这会儿头晕。”

    张太医不仅擅药,对一些毒物也有所研究,不一会儿就到了。他粗略地看了那珊瑚摆件一番后,脸色就变了,对沈知颐道:“娘娘,此物确实有蹊跷,待微臣细细研究一下。”

    他靠近珊瑚旁边用手扇风细细闻了片刻,又取了一支毛笔在珊瑚的缝隙里划了几下,倒在帕子上几粒细微的淡红粉末,手夹着捻搓着,脸色越来越差。他犹豫着问沈知颐:“瑾嫔娘娘,敢问这摆件是从何处来的?”

    “太医但说无妨。”沈知颐回道,“如有什么不妥,本宫不会说是你说的。”

    “回娘娘,这珊瑚的缝隙里填充了大量夹竹桃粉,每随空气流动,便会扬起阵阵微尘,被屋里走动的人吸入肺内。务必速速将这物搬出去,否则长此以往,极易慢性中毒啊。”

    “好歹毒!”映秋听她说完便气愤道:“这宁嫔表面上对圣宠满不在乎,背地里竟如此蛇蝎心肠,妄图毒害娘娘!”

    沈知颐给她递了个眼神,让她不要在张太医面前说下去,又偷偷递给了张太医一些银两,拜托他替自己保密。

    送走了张太医后,她让人赶紧把珊瑚摆件罩住,放在后院闲置的杂物间。

    夹竹桃粉么?沈知颐心想,上一世她把这珊瑚摆件摆在厅内,不久后便出现头晕乏力,恶心呕吐,再后来直接浑身无力难以起床,身上也起了骇人的紫斑。

    原来她在无意中,日日夜夜吸入了如此多的毒粉。

    因广阳宫诸人无一幸免,她才被污蔑成得了会传染人的时疫,被囚禁在听涛阁内。原来竟是因为她们呼吸间都是一样的毒物,才会是同样的表现。

    她不禁脊背有些发冷,宁嫔性子孤傲,平时独来独往的,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连对皇后都不爱搭理。她做了什么,怎么让宁嫔对她有这么强烈的恨意。

    难道是她晋了嫔位,威胁了她的地位,还是因为她抢了她侍寝的机会?

    沈知颐强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虑,发现这其中也有疑点。宫中为了避免年幼的皇子公主误食,从来没有种过夹竹桃,所以毒粉只可能来自外面。

    宁嫔的父王和母妃都远在钟离国,从未过来探望过她或托人进宫送东西。

    沈知颐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对映秋说:“走吧,我们去未央宫一趟。”

    映秋诧异道:“为何?宁嫔要害娘娘,您还主动到她宫里去?”

    沈知颐轻笑道:“找证据。”

    上辈子她傻就傻在总是坐以待毙,现在她决定要抢占先机。

    放毒在珊瑚里这事,宁嫔必定不会亲自去做,极大可能是找个小宫女或小太监替她做。而把干花磨碎成夹竹桃粉再装进去,是个耗费时间的活儿。

    那宫女或太监一连几天紧密接触夹竹桃粉,就算再严加防护,想必已不可避免地慢性中毒,每个宫宫女太监的数量都是有规定的,只要看看她宫里少了谁便知。

    再晚些说不定那个下人已经被宁嫔以别的理由处理掉了,况且现在皇后正带着其他各宫嫔妃在御花园赏花,她以中暑为由没去,宁嫔也一向不曾参与这种活动,现下正是对质的好时机。

    到了宁嫔的未央宫,宁嫔正躺在软塌上小憩,散着头发未梳髻,仅在后头用缎带扎了一下。她穿着条冰蓝色的留仙裙,一双莹白的足随意地跷在榻尾上,沈知颐扫了一眼便匆忙移开了视线。听闻他们钟离国礼仪制度不似这里繁杂,想必宁嫔私下在自己宫里都是如此。

    宁嫔听见了通报,缓缓睁开一双卧凤眼,懒散地起身蹬上鞋子:“瑾妹妹,你突然过来,我这边没什么可招待你的,你们竫国人喜欢吃的喝的,我宫里也没人会做,你就随便坐下吧。”

    “谢宁姐姐好意,我就不坐了,今日来是有一事要问姐姐。”

    沈知颐表情如常,看不出一点怒色。她进来的时候数了未央宫的人数,太监是齐的,宫女却少了一个。

    宁嫔的表情也丝毫不显惊慌,淡淡地问:“我这宫里有什么东西让你关心了?”

    沈知颐开口道:“我宫里的宫女告诉我,她和姐姐宫中的一名宫女,是同批进来的,关系最要好。然而最近两日都没见她的身影,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倒是热心肠,”宁嫔冷笑一声,“那丫头病了而已,难不成我还能把人杀了?”

    沈知颐笑笑:“姐姐别误会,你向来性子直,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担心姐姐对竫国的章法不够了解,在我们这儿,即使是一个奴婢,也不是说处死就能处死的。我怕姐姐一时糊涂,犯了禁忌,让皇上知道了后果可就严重了,才特来知会一声。”

    她这番话便是在故意激宁嫔了。

    宁嫔看她神色淡然语气却是十分笃定地说出这些话,果然美目圆睁道:“瑾嫔,你不要信口开河。我段月灵脾气再不好,也不会做滥杀宫女的事!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她是不是好好地躺在屋里!”

    说罢,她便拽着沈知颐的手向门外走,沈知颐见她如此主动地带她去看,心里对此事的疑虑更甚,一时忘了抽出手,任由她拉着。

    到了宫女所在的房间,里面竟已空空如也,沈知颐静静地望着宁嫔,目光幽冷。宁嫔抓在她腕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命令道:“所有人给我去搜!”

    不出片刻,宁嫔宫里的一个太监喊道:“娘娘,抓着了,这贱婢正要从宫后墙翻出去。奈何病得太重,几次都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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