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萧清玉虽不住在宫里,却对宫里的事情清楚得不行,这日总算通过了大学士师傅给她的抽查背书,立刻跑进宫来找沈知颐。
“知颐姐姐,我总算暂时自由了,我好想你啊!”
她亲热地喊着,跨着个篮子半走半跑地进了广阳宫,身后的侍女连连追着也赶不上她。
沈知颐被刺伤的手刚刚拆了药,正在久违地弹琴,听到她的声音忙站起来劝道:“跑慢点,小心门槛。”
萧清玉到了她面前,笑嘻嘻地说:“知颐姐姐,听说你封嫔了?而且最近你和我皇兄关系很好嘛,听闻昨天他给你放烟火来着。那么大的排场,我都没有过,也就能在过节的时候和大家一起看看。”
看着她眼里闪着的狡黠光芒,沈知颐无奈道:“怎么什么事情传到你耳朵里就那么快,你是不是在我宫里安了眼线?”
“是呀,映秋就是我的眼线。”萧清玉和立在一旁的映秋相视一笑,“其实是我过来的路上,偷听到好几个小宫女在讨论这事,说皇上有多宠瑾嫔娘娘,还说瑾嫔娘娘是多么美若天仙。你知道吗,她们还给后宫的娘娘们的容颜排了个榜呢。”
“她们有这么闲?”沈知颐诧异道。
“你就不想知道你排第几么?”
沈知颐笑着摇摇头:“不想不想。”
萧清玉不允许她如此没有上进心,强行说道:“你排第二,她们居然把宁嫔排在第一位。我气不过,就跳出来跟她们说我觉得还是你最好看,结果她们都吓跑了,本公主有那么骇人么?”
沈知颐被她逗得前仰后合,谈笑间她们忽然注意到萧清玉拎来的篮子里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映秋连忙上前一步:“有老鼠?”
萧清玉神神秘秘地说:“不是老鼠,听说知颐姐姐封嫔了,按理说我应该送些贺礼,但是你又什么也不缺,不过这个你肯定喜欢。”
她将篮子上盖的布掀开,里面竟窝着两只小奶猫。一只通体雪白,安静地蜷成一团舔着爪子,另一只是亮眼的橘色,间有着浅浅的白色条纹,活泼好动许多,正踩着小白猫往外探脑袋。两只皆是琥珀色的眼睛,粉粉的小鼻子,甚是可爱。
萧清玉道:“它们俩是我在公主府后门捡到的,听说娘亲被人抓了去了,我想着你在宫里有时也无聊,便想送你一只。”
沈知颐冲小猫伸出手,唤道:“小橘子。”
橘色奶猫好像真的听懂了似的,也不怕人,伸着爪子勾住了她的指尖,细细嫩嫩的指甲抓得她手指痒痒的。
萧清玉惊奇地说:“你把名字都取好了?它倒像和你有缘分一样。”
沈知颐笑着逗它:“可能是真的有缘分吧。”
这只小猫上一世也是约莫这个时候萧清玉送给她的,她给起名叫“橘子”,初来的时候像一团毛线球,一年后竟长得像水桶一样圆,最喜瘫在广阳宫主殿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
上一世苍戈与大竫协议停战的时候,苍戈的单于不仅强娶了萧清玉,还送过来一个和亲公主独孤悦,这女人行为阴毒诡谲,不知如何蛊惑得萧云昭允许她在宫里养蛇,后来驱动蛇咬死了她的小橘子。
沈知颐低头看着此时还软乎乎的小奶猫,心说这次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它。
萧清玉把橘子从篮子里抱出来塞进她怀里,自己抱着小白猫道:“那我的这一只,就叫做元宵好了。”
萧清玉一下一下地摸着小元宵,还亲热地用自己的脸去蹭它的绒毛。沈知颐则静静地望着她天真的模样,萧清玉眉眼长得与萧云昭极像,只是多了几分秀气和娇俏,犯起倔来也是和她的皇兄如出一辙。她想象不到萧清玉这样的性子,上辈子嫁到匈奴去会受多少委屈。
她想保护的,还远远不止橘子。若是能在匈奴进犯之前,为萧清玉寻得一个德才兼备又肯包容着她的如意郎君便好了。
于是她在喝茶的时候问萧清玉:“清玉,你偷偷告诉我,你现下可有心悦之人?”
萧清玉显然还没起过这方面的心思,听了这话不屑地撇撇嘴:“没有没有,我才不想那么早嫁人,我就是一辈子和你和皇兄呆在一起都可以。”
沈知颐笑了:“那怎么行?到时候你该怨我们了,”她顿了顿,试探地问,“你还记得许淮么?你对他是何印象?”
萧清玉愣了一下:“许淮?就是九皇兄的那个伴读嘛,书呆子一个,没什么趣味。”
沈知颐对她的描述感到一阵无奈,许淮是大理寺卿的次子,从小也跟着萧云霖与她们玩在一起,如今也算是个翩翩君子,就是为人过于沉默寡言了些。沈知颐知道再过不久,许淮就将高中状元,一时间名动京城,被萧云昭钦点为翰林院学士,又因在治水上献计有功,很快升为了户部侍郎。
再后来,许淮一路高升进了内阁,成了萧云昭的左膀右臂,可谓前途无量。最重要的是,他对萧清玉用情颇深,在萧清玉嫁到匈奴后一连绝食了半个月,最后还是萧云昭派了太医到他府上救回了一条命。
上一世,许淮这个闷葫芦遇上了萧清玉这个马虎鬼,到最后也没能表明心意,沈知颐想这次她或许可以添一把火。
萧云昭说过他中秋之时约莫不在宫里,沈知颐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对萧清玉说:“中秋之时我会求太后恩赐允许我旷典回家省亲,在那之后你出宫来,我们在华觞楼一聚可好?”
萧清玉瞪圆了眼睛:“你胆子竟比我还大,不过你进宫后我们是很久没去过华觞楼了。”
“不怕,”沈知颐眨了下眼睛,“咱们全副武装地去,若非你皇兄在酒楼里有眼线,能飞回来捉人,就不会被发现的。”
萧清玉也来了兴致,与她谋划了一番二人怎么装扮,在哪里碰头。她走后,沈知颐立即提笔,写了一封家书差人送回了沈府。
之后一连几日,广阳宫上上下下都在围着橘子转,这个给橘子编了个草窝,那个给橘子织了个项圈。
沈知颐重养橘子一次,则又经历了一次小猫上房揭瓦飞檐走壁的时候,简直痛不欲生。十分怀念长大后那个胖得走不动路,天天卧在榻上斜着眼睛看人的橘子。
橘子目前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上也不怕,这天正巧在萧云昭进门的时候,打碎了一个冰裂纹瓷瓶。
“好大的胆子!”萧云昭佯怒道,“这不是朕赐给瑾嫔的花瓶么?”
沈知颐叫人扫了地上的碎瓷片,提溜起橘子假装让它给萧云昭行礼:“草猫橘子冲撞了皇上,罪该万死,望陛下开恩。”
萧云昭也被她逗笑了,与她一同坐下,向她膝盖上的橘子伸出了一只手。桔子倒不怕生,反而很喜欢他似的,在萧云昭手指上嗅了嗅,然后用绒绒的小耳朵在他手背上蹭着痒痒。
萧云昭被它这忽然亲昵的举止搞得全身都僵硬了,沈知颐觉得好笑,对他说:“皇上可以摸摸它背上的毛。”
萧云昭僵着手往它背上敷衍地摸了几下,橘子很是受用,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喵喵”声。
沈知颐道:“橘子很喜欢您呢。”她把橘子抱起来,放在了萧云昭的腿上。
萧云昭一下如临大敌一般地坐直了身子:“拿走拿走,朕不喜欢这样毛绒绒的东西。”
橘子倒是一点也不紧张,用小肉爪子在他腿上踩来踩去,还企图扒着他的龙袍爬到他的肩膀上去。沈知颐连忙制止,橘子的爪子还是在萧云昭胸前的龙袍上勾出了一条丝。
“这可如何是好,”沈知颐愧疚地望着他,等下萧云昭必不能这样出去,难道要让人从养心殿送衣服么?她尝试地说:“让臣妾来处理一下吧。”
沈知颐取了针线,一手提起萧云昭胸前的衣料,一手持了银针细细地戳了几下,勾出来的那根丝线就消失了,从近处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总算避免了闯祸,沈知颐如释重负地抬起头:“皇上……”
后半句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她猛然望进了萧云昭幽深如墨的眼睛,才发现此时他们离得太近了。刚才她专注着低头补衣没有发现,萧云昭再低头一点点,一双薄唇便会触到她的额发。也不知他刚才垂眸看了她多久?
她针刺似的往后缩了半米:“臣……臣妾错了,刚和皇上玩笑开得过了。”
萧云昭看她这慌张的模样,轻笑道:“无妨,挺可爱的。”
“啊?”沈知颐脸红了。
萧云昭笑意更浓:“朕指的是橘子。”
沈知颐尴尬地挪开目光,她刚才才没有自作多情。
橘子蹲在萧云昭肩上默默睥睨众生,此时也是看不下去了,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喵~”。
此后一连几日,萧云昭都来了广阳宫,一进门就说一句:“朕来看看橘子。”
橘子也迎上去,非常没有骨气地蹭着他的腿,一副其乐融融。沈知颐真的十分担忧,萧云昭会不会哪天头脑一热,真的给橘子封上一个“橘贵人”。
不过萧云昭说着看橘子,她看向他的时候却总能撞到他也在望着她,让她总要堪堪移开视线。
最后一日,萧云昭告诉她:“朕明日便启程去营州阅兵了。”然后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什么一样。
空气中静悄悄的,沈知颐想了想,开口道:“橘子会想念皇上的。”
“哦,只有橘子想朕,朕便晚两天返程吧。”看来是并不准备放过她。
沈知颐恨不得他真的迟两天回来,让她把她的计划给顺利完成,但表面上还是顺着他说道:“臣妾也会等着皇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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