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鱼第三次跃出水面的时候,高濯心中一动——难不成,这条人鱼是在为她引路?
她看了一眼船头坐着的河童,后者也回望她,声音带了丝疑惑:“你怎么还不划船?”
高濯立刻来了精神,一股子萎靡劲儿顿消,忙抓起船桨划了起来,边划边问小孩:“小……河童,这雾是怎么回事啊,唱歌的又是谁?”
河童似乎对这歌声十分喜欢,大半个身子都扒在船舷边上,双手捧着脸,一双眼睛痴迷地追随者不远处的人鱼:“是阿鲤,阿鲤唱歌儿可好听了。”
“确实好听。”高濯连连点头,“你们……难道是特意来给我指路的吗?”
河童奶声奶气道:“方才有只大妖怪经过,却不知何故留下了一大片妖雾,夜里不如白天,我们担心渡河之人会被妖雾困住,因此前来引渡。”
WTF?!
这妖雾……难道是那叫杀生丸的白衣妖怪为了阻止自己继续尾随他而留下来的吗!
高濯无语凝噎,心说这兔子真小气,至于么,咱一个人类还能把你怎么地了。
想起自己方才对河童的无礼,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刚刚还以为你要吃我。不过你也把我吓个半死啊!大晚上的,咱能低调点,不用这么恐怖的出场方式吗?”
河童又惊又委屈,瞪着那双湖绿色的大眼睛弱巴巴地道:“我……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跟长相没关系!”高濯给他讲道理,“你就是一根黄瓜,大晚上在水里冒个头,那也吓死个人好吗?”
河童闷闷道:“……哦。”
高濯有些郁闷,心说你戴那么大个草帽,跟向日葵成精了似的我都没说,至于这么消沉么……
又想起人家是好心来引渡,她赶紧转移话题:“话说回来,这妖雾难道不会过一会儿就散掉吗?”
“会,只不过在那之前,你可能就没命了。”河童戴着大草帽的脑袋转过来,“此雾中妖气浓烈,对于妖力不够强大的小妖怪来说,是难得一遇的修为和养分,不仅有助于修炼,还能增强自身妖力,所以定会赶在妖雾消散之前争先赶来吸食享用,到那个时候你就危险了。”
果然,仿佛是为了印证这番话一样,头顶上空渐渐响起一大片嘈嘈杂杂的桀桀怪声,听起来像是一大群鬼怪成群结队盘旋在头顶上空扑腾撕咬,令人汗毛倒竖。
高濯失色,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图个方便,远远尾随了一下白衣妖怪而已,他却要置她于死地!这样对付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人类,简直杀鸡用牛刀。
况且自己都离他那么那么远了,居然也能被察觉出来,那位妖公子的感官还真不是一般的灵敏……
高濯心里那个苦啊!自己身上别说枪了,连根电棍都没有!还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落毛凤凰不如鸡!
眼看头顶上空的鬼怪越来越近,河童抬头望了一眼,朝河里喊了声:“阿鲤!”
“哗啦!”左边河面上突然间水花四溅,钻出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姑娘,一双眼睛似新月弯弯,张嘴“呼”地对着高濯吹出一个又大又圆的水泡泡,一下子就将她裹在了里面。小人鱼在高濯面前欢快地翻了个身,高濯惊奇的发现溅起的水花全都淋在泡泡上,自己身上没有沾湿半点,啧啧称奇:“厉害了我的人鱼小姐姐!”
小人鱼再次发出了咯咯嘻嘻的笑声,不同的是,高濯现在只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了。
她伸手戳了戳包裹住自己的泡泡,又凉又软,弹性非凡,好像在戳一块凉皮儿。
河童见她好奇,颇为自豪地道:“阿鲤的泡泡之盾可以隔绝你身上的人类气息,那群妖怪定然发现不了你。”
“Nice啊!”
高濯感激涕零,心中却无比唏嘘,连条鱼都这么厉害,相比之下她在这个世界上可谓是朽木枯株,一无是处。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妖雾汇聚的地带,白雾散开,现出一片深邃幽暗的夜空,广袤无垠。
头顶一轮银月,照的河面波光粼粼。原本死气沉沉的河水似乎都在这一刻湍湍流动起来,高濯倒悬的心终于得以放下,一抹额头,手背全是冷汗。
放下船桨,高濯凑到船舷边以手掬水而饮:“说起来,你们也是妖怪吧?为何对那只大妖怪留下的妖气无动于衷呢?”
河童老老实实道:“我等水中生灵同陆生妖怪并非一类,它那妖气自然也不能为我们所用,吸收了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与本身妖力相斥,弄不好就会变成不伦不类的怪物,唔……船靠岸了。”
甫一说完,船头便抵上了岸边,高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等船停稳后踮起脚轻轻一跃,稳稳落在岸上。那叫阿鲤的人鱼也游了过来,趴在船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高濯瞧,橙色的大鱼尾巴一下一下拨着水花,好不活泼灵动。
高濯心情好极,笑眯眯问她:“你是哪一种鱼呀?”
小人鱼也笑嘻嘻:“是鲤鱼!”
哦,怪不得叫做阿鲤!
高濯立刻做肃然状,双手合十朝鲤鱼精拜了两拜:“锦鲤小姐姐,保佑我一路平安好运!”她倒是想撒两枚许愿币下去,然而身上连一个子儿都没有,只得作罢。
虽然想好好谢谢这两只小妖怪,结果猥琐地摸遍全身上下,只掏出那块包着烤红薯和黄瓜的布包,高濯正在为难,一旁的河童却动了动鼻子,湖绿色的眼睛一亮,指着布包道:“黄瓜!”
高濯眼睛更亮:“原来你喜欢吃黄瓜?那都给你了!”说着将烤红薯拿出来啃了一口,递给河童包着最后两根黄瓜的小布包,含糊不清道:“给你!红薯我得留着,不然这一路上得饿死。”
河童迫不及待地接过布包,对着里面的黄瓜一副馋的快流出口水的模样,欢欢喜喜地同水里的鲤鱼精分了起来。
同两只妖怪道别,高濯在原地略作整顿,没多久便又迈开两条腿出发了。
河童告诉她,顺着寅丑方向一直走到尽头会有一处悬崖,悬崖的下面就是人类的一处城下町。
果然,走了约莫半柱香便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高濯蹲站在崖边往下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娘诶!这悬崖足足有几十丈高!冷风裹挟着碎石呼啸着从崖底飞旋而上,吹得她面颊生疼。
虽然鲤鱼精说过她身上的泡泡能起到一层隔绝保护的作用,绝对不会摔伤,可她高濯既没当过空军,又没做过跳伞兵,实在没有豁出去来个信仰一跃的勇气。纵然她在警校有过五十米攀爬的经验,但这两者一个有安全绳,一个没有,完全不同的好吗!
悬崖下灯火通明的街坊,鳞次栉比的町屋,一排排红色的纸灯笼随风摇摆,衬得整条街道暖意融融……这一切激起了高濯内心深处意图融入人类社会的强烈渴望,她踌躇站起来立于悬崖边,闭上眼,想象自己是奥运会十米跳台国家代表队员,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再深吸气吐气——深呼吸!
我跳!
……
出乎意料,预想中的自由落体情况并没有发生,身体仿佛一团棉絮,轻的似乎感觉不到重量,又像是整个人乘着一片柔软的羽毛,就这么轻飘飘悠哉哉地一路缓缓而落。
等到高濯心中经历了一系列诸如:妈呀要摔死了!咦怎么是飘的?卧槽我高某人会飞诶!——等等一惊一乍复杂多变的心理活动之后,人已经是安安全全,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一块平地上。
裹在身上的泡泡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破碎,化作无数串小泡泡四散远去……
待泡泡散尽,高濯回过神来,顿时愣住。
面前已经不知何时站了几个大汉,一个个盯着她双目发直,背脊僵硬,呆若木鸡。
那几个大汉浑身酒气,各个站的东倒西歪,却还保持着相互之间勾肩搭背的姿势,傻傻的盯着高濯看,样子十分滑稽。一看就是几个狐朋狗友刚扎堆喝完酒没事儿在街上瞎晃悠。
有了先前那座村庄的男人做榜样,高濯根本懒得理这几个大汉,抬脚正准备绕个道,不料“咚咚咚”的几声响,眼前几人竟扑通一下齐刷刷跪在了她脚下,张嘴就喊:“大、大仙!活的大仙呐!!!”
高濯:“???”
酒后大嗓门,那几个大老爷们堵在高濯脚边好一通嚎天喊地,惊动了几乎整条街的人,没多久,街坊上便响起一片哐哐当当的开门声,挨家挨户都探出了脑袋朝她们这边张望过来。
“干干干干什么!”高濯勉强保持镇定,内心流着宽面条泪咆哮:神呐,救救孩子吧!
中间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男人胡乱擦了把眼泪鼻涕,扑上来抱住高濯的一条腿,哭天抢地:“大仙啊!你帮帮我们吧!我们实在不想去啊!”
高濯被他扑的一个趔趄,好容易站稳,又扑上来一人,把她另一条腿也抱住了,嚎道:“是啊大仙!我们都是再再普通不过的人,就是去了也无力回天,只有白白送命的份儿啊!”
高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忙喝止住这帮人的哭嚎:“我不是大仙,你们找我没用啊!”
“大仙何故推辞!”
老娘不是大仙!
“大仙方才从天外降落,周身金光缠绕,气度不凡!”
那他妈是鲤鱼精的泡泡!
“大仙在天上之时,衣袂翻飞,那叫一个仙气飘飘!”
你特么从悬崖上跳下来,你衣服也飘!
“您就是活大仙啊!大仙,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濯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都别嚎了!先说清楚怎么回事儿!上来就喊大仙帮帮帮,帮宝适纸尿裤啊我!”
那几个男人哭了一场,酒也醒的差不多了,被高濯这么吼一下,一个个都清醒了过来。大约是觉得被围观得难看,都忙不迭站了起来,抱她左腿的男人道:“大仙可否借一步说话?”不等高濯答话,男人左右望望,从围观人群中拉出一名年轻女子,“此乃拙荆,大仙要是不嫌弃,不妨来屋里歇一宿,也好商榷此事。”
高濯动了动嘴,终是没有把那句“不帮忙的话能去屋里歇一晚不”说出口。
那男人见她没反对,当下扯着嗓子招呼周围人:“大伙也进来一道坐吧!”于是人群呼啦啦地涌上来,拥着高濯进了一间……居酒屋。
入座后,那名男子,也就是这间居酒屋的老板便拉着高濯在榻榻米上坐下,老板娘进了灶房,其余一群男女老少围着高濯七嘴八舌,如雀喧鸠聚,好不聒噪。
原来,此地五里外有一座小城池,名为出月,这里便是其所管辖的城下町。城主年事已高,夫人早故,膝下仅留有一子。
数日前的一个黄昏,城外的不归山中忽然紫光大盛。万丈紫辉同艳艳晚霞交相辉映,照的整片天空璀璨夺目。城中上下连同城下町一时间万人空巷,家家户户皆出门一睹这千年难遇的奇景。
不知谁说了句“此乃瑰宝出世,天降祥瑞,必将民康物阜,天下太平”,此话一出,即如插翅般不胫而走,很快便传至城主耳中。
瑰宝现世,焉有袖手旁观之理?是以城主遣了一行人,由少城主亲自带领,入不归山搜寻瑰宝。
这一去,就是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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