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合掌举高,认罪般地说道:“非常非常抱歉,安室先生,请您不要在意。不过我刚才问的,确实是这个问题。”
他脸上的囧色几乎稍纵即逝,很快就又笑咪咪的了,让我觉得方才的道歉很没有必要。
“原来如此。虽然没有这个经历,但我很愿意听听大家的想法,毕竟我也是个侦探,多点经验是很有用的……”
他如是说道,我竟一时语塞。
喂喂,你一个大男人,听几个小姑娘在这讨论如何搁置内衣,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他依旧笑容可掬地站在那儿。下午的阳光在他挺拔的身体上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光晕,他的面容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让我无法想象他散发阴冷气场时的模样。
气氛一度很微妙。作为一个二十五岁的老大姐,我觉得有义务率先打破僵局,没想到世良抢先了一步。
“这种问题没什么好忌讳的,我当然是放在所有衣服的最上面啦。”她不以为然地说,仿佛有仇似的用眼尾的余光剜着安室,“不过很多时候我都不穿内衣。”
说罢,有些骄傲地挺了挺毫无起伏的胸膛。
小兰和园子满脸黑线。
“我……也是,我会把内衣放在最上面。”小兰小声说,还有些放不开的样子。
“me too”,园子几乎是嚷着说,“正常人应该都是这样啊,谁会脱完以后还把胸衣特意放到最底下呢?”
我摊了摊手:“然而死者就是这么放的。她的外套在最上面,然后是连衣裙,被压在最底下的是胸衣,还有一双袜子。”
世良眼睛一亮:“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确实是个疑点。而且袜子这种东西就更不可能往衣服底下塞了。”
安室一边听一边摸着下巴,表情认真,完全是开始动脑思考的模式,忽然面色凝重起来。
同样表情变得严肃的,还有世良。她挑起一侧眉毛:“你刚才说死者的男友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对吗?”
我笃定地点头。
“越来越觉得那个女孩不是自杀的了。”世良说,“但唯一可能是凶手的人,还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真奇怪。”
“如果说有钥匙就是凶手的话,那管理员也有可能啊。”园子抬高声音说。
安室摇摇头:“一般来说不会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有整个楼的钥匙,他不会采用这种无异于自曝的杀人方式的。”
他说着又转向我:
“夏目小姐,昨天的刑警有没有在死者家中找到死者本人的钥匙?”
我愣了一瞬,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找到了。”这种基本的操作,就算是高木也不会忽略。何况高木并不是笨蛋,只不过是被一堆开挂神人包围的普通人而已,就像我一样。
“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我稍稍回想了一下:“在客厅的茶几上。”
“离门远吗?”
“不是很远。”
“之间隔着很多障碍物吗?”
“嗯……并没有吧,我记得门口那一片很空旷,似乎只有一把皮椅。”
“原来如此。”他想通了般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公寓的门,是不是底部有信件投递口的那种。”
“没错。”这也是我一直很诧异的地方,好像日本很多房门都设计成这样,这大概和他们不愿意打扰人的性格有关吧,信件、报纸之类的直接从开口处塞进去,免去了敲门的麻烦。
“喂,就算你认为凶手可以设计机关把钥匙从外面送回到房间,那么他或她一开始又是如何进入被害者的家中呢?”世良没好气地说,“首先屋里没有打斗或者被翻乱的痕迹,说明凶手是被被害人请进屋子的,很可能跟被害人很熟,而且别忘了死者的男友在她跳楼前一个小时内还来过——”
“我当然没有忘,大小姐。”安室突然加重了语气,望着世良的眼神有些凌厉,“这些并不矛盾。事实上,我已经有了一些结论。”
园子忽然插嘴道:“真的吗?那凶手是谁?男朋友、管理员,还是——”
“这个还不能下定论。”安室又恢复了阳光而平易近人的模样,“夏目小姐,昨晚警察来了之后,有很多住户出来围观吗?”
我点点头:“那是当然了,警笛响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呢,整个楼几乎都倾巢而出了。”
“哎,日本人还真是爱看热闹啊。”他吐槽道。
那你真应该来中国看看,领教一下朝阳群众的力量,我在心里暗道。
“要是能到现场看看就好了。”他歪着头嘀咕道,然而这场集体推理,很快就被蜂拥而至的一波客人掐断了,兰她们也要去体育场参加社团活动,我们便散开了。
之后我和安室忙活了好一阵——主要是他忙,我基本就是擦擦桌子,磨两杯咖啡,给客人送上明媚的笑脸,以及——看他认真勤快的身影。
六点很快就到了,我可以下班了。他还要再坚持半个钟头,因为这周是他负责关店门。
在我要走的时候,他喊住了我。
“夏目小姐,你……”他顿了顿,然后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有某种很坚定自信的东西在暗暗燃烧,“从你目击坠楼事件,到警察来到她房间外面,这之间大概有多久的空档?”
“诶?为什么这么问?”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话中的某种含义,其实我这个人推理能力极其一般,但观察力和直觉却很敏锐,总是能嗅出自己也不理解的正确答案。
“说来惭愧,我一开始都吓傻了,大约十分钟后才报警,警察赶到现场是在一刻钟以后,再来到她家门口,嗯,加起来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甚至更久。”
“这么久,那么处理现场绰绰有余啊。”他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浑身一激灵,感到有冷汗渗了出来:“处理现场……你该不会指凶手吧?”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是当然。其实呢,夏目小姐,有些事相当的微妙,看起来是这样,而实际却完全不是那回事。这起‘自杀事件’,恐怕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
“难道——你知道真相了?”我有点震惊,眼睛瞪得溜圆。
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iphone:“嗯,刚刚我给高木警官打了电话,得到了一些很重要的细节呢。说实话,我对这个案子有点在意。”
我笑道:“不愧是业余侦探,遇到案件就像酒鬼嗅到了酒味,不调查清楚不肯罢休。”
他含义不明地翘起了唇角,说了一句让我脸红耳臊的话。
“这只是一方面,我更关心的,是夏目小姐你的安全。”
喂喂,长得这么帅就不要随便撩人好不好!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心动啊!
然而几秒后,我理智地发觉,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既没有撩人的意思,也没有想跟我玩暧昧的想法。作为一个视国家为恋人的钢铁直男,他对男女关系方面,好像没那么多花花心思。
我就像被劈头浇了盆冷水,有点失落地问道:“我会有什么危险吗?凶手又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他摇摇头:“这事确实和你无关,但杀过一次人的人很容易再度下手,这是经验。杀一个人时会犹豫,有良心的谴责,当他杀死第二个、第三个的时候,就不再有这种顾虑,反而越来越上头。”
“那么,您认为凶手是谁呢,安室先生?”
他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看我:“要不要今晚一起确认一下。”
“?”
“我呀,想潜入那个房间看一看。”他又摆出那副天真的表情,“请让我和你一起回家吧。”
我老脸一红,还来不及细想和他一起回到住所之后该如何相处,便马上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安、安室先生,你难道要非法入侵被警方封锁调查的民宅吗?”
他笑得更加灿烂了,回答我的是他那句口头禅:“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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