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府邸,星邧就脱下差点勒死他的胸衣。他将自己慢慢地沉入热水中,想洗去这一天的疲惫。
帝希拿着一块白色毛巾,轻轻帮他擦拭着手臂。
一边擦,他一边问:“少爷您是说明天的舞会上,派人保护好贝蒂儿小姐?”
星邧懒洋洋地将手搭在水池边,轻轻“嗯”了声。星邧确实是个受尽宠爱的小少爷,但他并不是个好坏不分,不知轻重的人:“不喜欢她的为人是一回事,但我更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说着,他将头扭向帝希,双眸中是不可抗拒的坚定:“这事很严重,仿佛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一般。我昨天刚到纳特城就发生了一起命案,还是在我的府邸中,现在莉莉的尸体还没找到,无论如何不能再发生第二起命案。”
否则……纳特城的人就该质疑他的能力了。
但是这件事……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星邧很是心烦意乱,他用手在水池上敲了几下,吩咐帝希道:“你去把伯特莱叫来,等会你们三人都在房中等我。”
帝希手中的动作一顿,但还是服从他的命令:“是。”
帝希退下后,星邧闭上眼睛将后脑勺靠在水池边,他在思考这一整天得到的所有信息,但想来想去依旧找不到任何突破点。
看来只有明天晚上再寻机会了。
想到这他没再迟疑,而是立即从水池中起来,擦干身体穿上浴袍。手指刚将最后一颗纽子扣上,星邧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叫他:“少爷。”
“谁?”这个男人的声音他从未听过,不过想来应该是府上的哪个仆人,毕竟府上那么多人他也不是每个都见过。
这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优雅,让星邧猜测他可能是书房管理,或是做别的什么文艺工作的人。他很恭敬,似乎还在门外弯下了腰:“我有事对您讲。”
星邧:“你说。”
他这么讲男人却突然不说话了,正当星邧在浴室中收拾好自己,对他的行为感到十分疑惑正要去开门时,男人轻轻笑了声。
他的笑声实在是太古怪了,听得星邧头皮炸了一下,立马将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但他并没有傻到将自己的怯场暴露出来,而是冷下声音,想用自己的气势震慑到对方:“你笑什么。”
就算没看见他的样子,星邧也感到那人在外抬起了头,他炽热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门直接射到星邧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个最完美的猎物般。
老实说这种感觉真是可怕极了,星邧甚至有一种可怕又好笑的疑问——外面的家伙是不是人?
好似是猜到了他的内心想法,这人又笑了一声,但他的声音依旧优雅沉稳。突然,这声低笑过后,他的音调变了,变得低低的,轻轻的,和刚刚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截然不同,像极了一个和蔼的长辈在问一个晚辈。
他说:“你的母亲是谁?”
这个问题他问的小心极了,好似是怕吓到星邧一般,他拼命压制住将星邧看成猎物般的内心欲.望。
屋中的星邧呆住了。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这人问的不是多特的母亲,而是他的母亲。
谈起“母亲”二字,星邧对自己的母亲其实没有多少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抱着他的漂亮女人,那人长着一双和他一样浅的眸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等年龄大一些了,星邧才在心中想,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他的母亲。
至于父亲,星邧更是没有印象。
每次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想起那个眼睛和他一样的女人,星邧都只看到她没看到她身边有任何人。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在五岁之前,星邧都是在孤儿院中度过的。直到忽然有一天,孤儿院门口出现一个衣着华丽富贵的女人。那天下着雨,她站在雨中,有一个黑衣男人为她撑着伞,一见到星邧她就不管不顾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他,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每个小孩子都希望自己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爱自己的父母,星邧也是一样的。那时他还以为自己记忆中,那个淡色眸子的女人来接他了,可当他欢欢喜喜在这个女人怀里抬起头时,却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不是淡色的。
星邧当时失望极了。
而这个女人却在雨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哭又笑,像疯了般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脸,最后仔细看他的眼睛,然后再一次泪雨如下。
女人把星邧带回了家。她的家很大,很温暖,比星邧在孤儿院中幻想的还要大。
在这里他有了自己的小房间,有了娱乐室,像来到天堂一般美妙极了。
女人告诉他,自己是他妈妈的亲妹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还说:“从今往后就是小姨和你在一起互相扶持了,我们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那时星邧还在太小了,听不懂她这两句话的意思,更听不懂什么叫做“唯一的亲人”。他当时还梦想着,傻傻地幻想着,爸爸妈妈只是出远门了,有一天他们都会回来看望他们。直到星邧上了学,再长大些,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父母是永远不会回来看他们了。
因为那句“唯一的亲人”就已经能说明他们死了。
门外男人的声音将星邧从回忆中拉出来,他有些急迫,但语气变得更小心了些,重复问:“你的母亲是谁?”
正是因为他语气中的小心,给了星邧开门的胆子。他相信,这个人不管是什么,一定不会伤害他!
门一开,一阵风过,门外什么都没有。
正当星邧发呆时,才又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声音,他很欣慰,还有些可惜:“在月光下看你的眼睛,果然,这双眼睛很像她。”
这话一落音,星邧猛地看到左侧走廊尽头的窗帘一动,他顾不得害怕,光着脚追过去:“等等,你是谁!”
对方却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星邧对自己的身份一直抱有怀疑,首先他为什么能看到那些,其次不管是今天的这个男人,还是他的小姨都不愿提及他的身世,每次问小姨,小姨总是用“你还小”的借口糊弄他。
今天又有人提到他的父母,还是在这么一个地方,星邧从来没觉得自己离自己的身世之谜那么近,就好像下一秒他就能打碎这二十多年一直困扰他的谜题。
他追着那人的踪迹,不管对方是什么,穷追不舍,不知放弃:“等等,你等等!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我母亲,她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
那人却没停下脚步,只说:“你还太小了。”
太小了?太小了?星邧气笑了。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被一句“太小了”包围着,限制着。五岁时问,小姨说,太小了。十岁时问,小姨说,太小了。二十岁问,小姨还是说,太小了。
太小了太小了……
永远都是这句话!以前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他成年了,已经二十三岁了,就算模样长得有点小但心智早就成熟了!
憋了那么多年的怨气一旦爆发,星邧顾不得各种礼仪礼节,他停下脚步,冲空无一人的走廊骂道:“什么叫做太小了?你们知不知道老子已经二十三了!已经成年了,已经能结婚生孩子了,这种年纪还小,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小,是不是等到我头发花白,入土为安了才不小了?!”
这一声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星邧整整等了五分钟,在他以为那人真的走了时,才听到轻微的“噗嗤”一声。
顿时,星邧的心猛地悬在了咽喉间。
那人离他很近,因为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站在星邧身前。他道:“你真是……算了,不说你了。二十三岁?二十三岁本来就很小啊。”
星邧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那人又说:“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你知道你……”他顿了顿,想了想该用什么称呼形容那人,才接着说,“你知道你小姨多少岁了吗?”
星邧:“……”
他一口气梗在胸口,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人他不知道几岁,但是他小姨……难道不是四十多……吗?虽然他小姨真的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八.九,但年龄怎么也该四五十。怎么现在听这人的口气,似乎他还估计小了?
紧接着,男人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你连我们的零头都不到,二十三岁,也就一个小宝宝而已。还想娶媳妇生宝宝……”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仿佛在说什么奇闻奇事,又像是在复述什么笑话一般。
这让星邧倍感震惊的同时,又被臊得两颊通红——因为他想起,他十九岁的时候就和人……
咳。还好小姨只知道他交过男朋友,不知道他跟人上过床,还不止一次,否则真是……
刚刚星邧觉得这人很可怕,很危险,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人很和蔼,就像是一位长辈般。星邧忍不住撇撇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母亲是谁了吗?”
男人毫不犹豫:“不行。”
星邧已经知道不行的原因了,他讨价还价:“名字行吗,至少你告诉我她的名字。”
这次男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后他才重重叹息了一声:“行。不过,不是现在。你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吗,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处理好这次的事,等你抓到真凶我就告诉你你母亲的名字。”
说罢,不等他回答,一阵大风从星邧耳畔刮过,男人便离开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等他走了后,星邧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知道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不过还好,因为他眼睛的原因,星邧也幻想过自己的身世会不会是什么厉害到不行的。
现在也算吧……
想归如此想,他却还是猛地软了脚,要不是手疾眼快扶住了墙,只怕就要摔倒了。
慢慢扶着墙缓和一会,经过一个亮着灯的房间时,他突然听到一个人说:“哈,凭什么那个人就能当什么多特公爵,老子就只能当个擦桌子的?呵,我看那小子一点都不想回去,他在这多好啊,又是公爵,又有人伺候着,现实世界指不定他就是个穷□□丝,人家回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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