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贾敬

    登上了前往金陵的大船,贾敬算是暂时远离了京城的各方纷争。但纷争却永远也不会停止,它只会在越来越多的积累发酵之后,愈演愈烈。

    因着热孝已过,两人又在赶路,自然不能穿着丧服,只是换了浅色的衣裳,不要一丝纹绣而已。

    从京城到金陵,一路顺水南下,船上又挂着宁国府的牌子,不管是漕帮还是水匪,都不敢来招惹风头正盛的宁国公。

    因此,两人一路太平无事,顺顺利利地就到了金陵。

    当然了,对贾赦来说,如果敬大哥哥不每日都检查他的功课,就更加美好了!

    金陵的十二房族人早已得了消息,这段时日每天都派了人,在江边儿的酒楼、茶摊上候着,只待一看见宁国府的标志,便让人回去通报,让族中青壮来抬棺椁、女眷来哭灵。

    而甄家与薛家这些本地的豪强亲戚,也都有派人看着,以便能第一时间见见贾敬这位新鲜出炉的宁国公。

    因着张桂如今已经是大管家了,这次跟着贾敬回南边的,就是焦大。而贾赦身边带的,则是贾代善给的一个机灵的小厮,叫做林之孝的,平日里唤做孝儿。

    这日夜里,焦大给两个爷送了宵夜,便劝道:“两位爷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里就要到金陵了,族人们都看着呢,要是失了礼数,就不美了。”

    若来的是贾赦这个没经过事的小爷,焦大这话就是劝导的良言。可问题是,贾敬已经入朝为官多年了,他这话说的,未免就太过托大了。

    贾敬是知晓他这恃功自傲的毛病,虽然心里不待见他,但也看重他的才能,有事业放心让他办,言语之间也不会太过和他计较。

    但贾赦就不一样了。

    一来,他本就年少气盛,怎么能听得进去一个下人的说教?二来,他最是崇敬他的敬大哥哥,哪里看得下去一个老仆在贾敬面前拿大?

    他眉头一皱,正要出言呵斥,却被贾敬在桌案下面抓住了手。贾赦疑惑地转头,却见贾敬微微对他摇了摇头。

    这是不让他闹出来的意思。

    贾赦虽然憋屈,但贾敬的话,他自来是听的,便闭了嘴不说话了。

    “我们这就要歇下了,”贾敬对焦大道,“你和孝儿也早点儿休息,明日里可有的忙了。”

    焦打了水,孝儿便上前服侍两个爷洗漱宽衣,兄弟二人便在一张榻上睡了。

    然后,贾敬便以体谅焦大辛苦为由,点了孝儿值夜,让焦大自去歇息了。

    待焦大出去,贾赦便忍不住道:“这老奴好生无礼!”

    “算了,别与他一般见识。”贾敬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他好歹也是替祖上挡过刀的,办事也利索公正。咱们两个都没有来过金陵,这一趟还得仰仗他。”

    贾赦“哼”了一声,道,“咱们家里收留的伤兵多了,替父祖挡过刀的又岂止他一个?好多人还因此丧了命呢!怎么没见人家像他一样,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贾敬笑道:“好了,只要有我在一天,他就不敢翻出花儿来。哪天我不在了,珍儿自己的心腹也长成了,实在是不必过多理会他,只他立了功、办了事儿,赏他就是。”

    贾赦哼哼道:“哥哥的心胸,也太宽广了些!”

    见他脸颊鼓鼓,贾敬更是好笑,轻声道:“这不是心胸宽不宽广的事,而是用人之道。你今日既觉得焦大如此令你生厌,他日若是入了朝,便该知晓谨言慎行。若不然,圣人也是会对你生厌的。”

    这是金玉良言,贾赦正色地听了,点头受教:“我记下了。”

    贾敬抹了抹他的头顶,低声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一个屏风之隔的小榻上,林之孝支棱着耳朵听着两位爷的动静,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万不可学焦大那般,若不然,一辈子也别想真正得主子重用。

    第二日中午,一行人终于在金陵靠岸。金陵的留守码头的族人一看见船上挂的牌子,便兵分两路,一路飞马回去禀报,一路上船来拜见贾敬兄弟。

    贾敬命孝儿将拜会的族人引进来,双方通了姓名,叙了辈分,却原来是族兄弟。

    领头的族人叫贾敕,是金陵大房太爷贾代言的嫡长子,年纪比贾敬长了七八岁。老太爷派了他来,足矣表示对贾敬二人的重视了。

    寒暄片刻,贾敬放下茶盏,对贾敕道:“敕大哥哥稍待,待我兄弟二人换了丧服,便和哥哥回去。”

    贾敕急忙道:“两位兄弟请便。”

    贾敬微微颔首,领着贾赦去换丧服了。

    待二人离去,便有一人道:“这位敬大叔叔,看着挺温和的,哪里像是战场上的杀神模样?”

    “你快闭嘴吧!”贾敕回头,狠狠剜了那少年一眼,“你若是敢在宁公和荣公世子面前失了礼数,不必我说什么,你祖父自会打断你的腿!”

    这少年原是贾敕的长子贾璋,平日里最得贾代言喜爱,贾敕轻易管教不得,每每被他气得牙痒痒。

    听他说的狠厉,少年缩了缩脖子,低着头再不敢乱说话了。

    不多时,贾敬与贾赦便出来了,丧服与孝布皆套上了身。贾敬是贾代化长子,贾赦是孙氏的承重孙,两人手里皆拿着齐衰杖,眼眶红红的。

    贾敕见状,立马就是满脸的哀戚:“人死不能复生,敬弟,赦弟,还请节哀。”

    贾敬朝他拱了拱手,跟着贾敕来的族人便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兄弟二人,一行人满脸悲色地下了船。

    这会儿,报信的族人也带着族中青壮来了。众人上船,将贾代化和孙氏的棺椁抬了下来。

    前头贾敕引路,中间贾敬与贾赦扶棺,左右有族人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贾家老宅走去。

    途中有不少百姓围观,有那知道事又好卖弄的,便把这是宁国公送老国公的遗体回乡安葬的事抖了出来。

    左右的行人就议论开了,有问另一副棺椁里装的是谁的;有说起贾敬在北疆战场上的事迹的;还有说起贾家祖上两位老国公的……

    嘈嘈杂杂,但因着贾家如今蒸蒸日上,虽难免有说酸话的,大部分人说的都是好话。

    老宅里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棺椁一抬进去,早已等在这里的女眷们,便都用帕子盖住了脸,嘤嘤哭泣了起来。

    更有贾代言为了讨好宁荣二府,自掏腰包请了一帮和尚、道士,说是要为孙氏和贾代化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保佑二人来世能继续富贵,然后再入土为安。

    贾敬自己是无所谓,却怕贾赦的身子受不住。要知道,这给先人做法事,两人身为孝子贤孙,是要一直跟着跪的。

    但贾赦一听是要为祖母超度,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贾敬也只好同意了。

    等天色晚的时候,女眷们从灵堂里出来,各回各家了,换了男人们守夜。在昼夜交替的时候,七七之数的法事也正式开始了。

    先开始的是道士。贾敬与贾赦跪在灵前,一群道士按照某种阵法坐在门外,念了一夜的道经。

    等到天亮的时候,又一个昼夜交替时,道士撤去,换成了一群和尚。

    就这样,一连七七四十九日,贾敬二人都很少休息,整场法事做下来,两个都瘦成皮包骨头了。

    等到将先人安葬了,两人才算彻底松了口气,回去修整了一番,大睡了一场,贾敬便开始闭门守孝,顺便督促贾赦读书。

    贾赦原不知道他是要在金陵守孝的,骤然得知,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暂时不用回京城了,忧的却是日日要用功读书。

    等到第二年童生试的时候,贾敬更是直接替他报了名、结了保,把他塞进了考舍里。

    贾赦虽对自己的学问不怎么自信,但却也不愿让贾敬太过失望,便努力把卷子都给做完了。

    结果在贾敬的意料之中,贾赦的意料之外。

    贾赦中了。虽然名次在中游,但他的确是中了童生。

    这让贾赦信心大增,接着参加了府试,又中了秀才。虽然,这回的名次更悬,仅比孙山高了两名。

    对此,贾赦欣喜若狂,贾敬淡定如初。

    ——废话,有他这个两榜进士亲自指导突袭,中个秀才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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