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叶芷清醒来时,天色还未大亮,帐内暗蒙蒙的,鼻尖处萦绕着一股沉闷的余香。
侧过头,她的身旁已经空荡荡。
想到昨夜的胡乱,叶芷清不由两只手都盖在了脸上,真的是……太乱来了。
“啊……”略微懊恼地低吟了一声,这点动静就让外面的魏紫给听到了,只听她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细声问道:“姑娘现在可要起床?”
没想到魏紫这么灵敏,那昨夜里……
叶芷清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心理建设了一会儿后,才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什么时辰了?”
这一开口,她发现自己舌根还疼着。
“卯时三刻。”魏紫道。
那就是快早上六点了。
“我起来。”等下还要进宫谢恩。
“那婢子去给您打热水。”
叶芷清听着她脚步声出去,本想趁着无人起来,结果床帐一掀开,就见外面风清正站在那对着玻璃镜整理系扣子。
这玻璃镜制作十分精美,是玻璃坊那边研究出的新东西,算是这个时空里的第一面水银镜。
而昨夜里,他们两个已经在镜子前研究了许久。现在又见他站在镜子前,脑海里闪过某些画面,叶芷清只感觉脸越来越烫。
她起身去耳房沐浴,想避开这人,不过双脚踩在床边的脚榻上时,却两腿一软,半分力气都没。
风清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小心。”
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叶芷清感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她梗着脖子强行解释道:“脚滑。”
风清微微掩唇,假装信了,“嗯。”
外面魏紫的脚步声传了来,叶芷清忙从风清怀里站直,后退了一步,自己踩着虚浮的步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耳房走去。
风清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面,又转身继续对着镜子整理衣襟。
从镜子里看去,凌乱的鸳鸯帐微微敞着,露出里面凌乱的薄被……
沐浴过后,叶芷清再回内室时,房里被重新收拾了一遍。魏紫还剪了新鲜的栀子花进来,放在窗台处。栀子花香在室内流淌,冲淡了之前的暧.昧氛围。
“姑娘,朝食已经在外间备着了。”
“嗯。”
去外间一看,风清正在等她。见她来后,两人面对面用过朝食,风清说了一句“我先去前院”,两人就此暂时分开。
饭后梳妆。
来到梳妆台前,姚黄进来道:“梳头嬷嬷已经候在外面了。”
“请她进来。”叶芷清道。
纵然她不喜欢周围有很多人伺候,但是她现在是当家主母,手下人太少也不太行,只能慢慢来了,看能不能找到得力的帮手,
不过会儿,从外面进来一模样周正的婆子,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似乎有些木讷。
“见过王妃。”婆子战战兢兢道。
“不必多礼。”叶芷清示意她上前来梳头,“你叫什么?”
“奴婢姓黄。”
“嗯。”叶芷清点头,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示意她开始。
黄嬷嬷福了一福,上前来接过玉柄梳,便动作了起来。
今日她要梳的是命妇圆髻,这个会的人少,她今日若是能让王妃满意,以后就能留在正院了,因此她格外的小心。
将所有的头发都梳顺之后,黄嬷嬷偷偷瞧了一眼镜子里的王妃,见她眼睛闭着,似乎没有不满。
她心里松了口气,手指灵活的将发束编成辫子,一点点挽起。在将后脑勺的部分梳起时,黄嬷嬷呼吸一听,王妃脖子后面的红痕……这也太明显了些。
妇人发髻要将发丝如数挽起,夏日宫装衣领也不高,没了遮挡物,这痕迹若被人瞧见,王妃少不得要受到非议。
魏紫一直在注意着黄嬷嬷的动作,见她面露异样,当即也看了过来。
“……”
黄嬷嬷有些求助地看了一眼魏紫,魏紫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自己则去旁边寻起脂粉来,看等下能不能用脂粉遮一遮。
她们两人间的无声暗流,叶芷清也察觉到了。
“怎么了?”她睁开眼睛问。
黄嬷嬷看向魏紫,魏紫看了看她手里的脂粉,掂量着怕是遮不住,于是如实说了出来。
叶芷清摸了摸后颈脖,让黄嬷嬷继续,“回头在后面帮我画朵花遮一下。”花黄贴后面,总比草莓在后面要好。
“是。”
两刻钟后,圆髻梳好了。
看着镜子中顶着表示是已婚女子的发髻的自己,叶芷清怔愣了片刻。
果然还是少女发髻可爱的多啊。
发髻梳好,在知道黄嬷嬷也会上妆后,叶芷清让她一并做了。妆容发髻完事,姚黄把超品命妇礼服和发冠送了进来,叶芷清一一换上,最后将发冠戴好,这才深吸一口气,准备出发。
“魏紫,把那面镜子收起里,换另外一面。”临走时,叶芷清吩咐道。
魏紫不明所以,但全都应了下来。
出内院,到前面正厅。她来时,管家正向风清汇报什么。见到她过来,风清直接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得出发了。剩下的事,你回头如数禀告给王妃,王妃自会处理。”
“是。”管家又朝着叶芷清行了行礼,心里感叹,王爷这交权交的可真快。
出门上了马车,宽敞的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叶芷清不免总想到昨夜两人气息交缠的时候。
压下这些令人心神紊乱的思绪,叶芷清强行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宫中是个什么情况?”
她虽然才回京这么几天,但是二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们相互制衡。
“幼帝在未能亲政之前,二后不敢过分得寸进尺。算是相互牵制,又相互需要吧。至于幼帝,他已经十岁了,再过个两三年,也能娶亲了。”风清的语气很平淡。
不过叶芷清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圣人二十岁亲政,中间的这些年如果他不出幺蛾子,就继续让他当。如果出幺蛾子的话,那就废了,换个人继续当。
当然,话说得这么轻飘飘,到时候施行起来,必然又是一番鲜血铺路。
但是他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
……
宫中,圣昭和圣端另外太后难得的聚在太极宫寝殿中。
任由宫侍给幼帝更衣,圣昭太后叮嘱道:“贤王妃此人聪敏,但心底却很良善,做人也讲得通道理。你若是能得到她的喜欢,将来若是遇到事情,也能让她从中周旋一二。”
一向与圣昭不合的圣端也跟着道:“贤王妃是有大胸襟和大气魄的人,据说贤王十分敬重她。虽然让你低头是在折辱你,但眼下我们也没有办法。我只希望你能平安长大,等到你长大,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听着两位母后的劝慰,幼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
更衣完,小朝会结束后,下面的宫侍就前来通传,说是贤王夫妇已经在万安殿等候谢恩。
谢恩这种事也差不多就走个流程,有两位太后在,基本上没什么大差错。
圣昭太后在见到叶芷清时,更是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亲自牵着她的手,以示恩宠,“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哀家就喜欢你进宫来陪着哀家。现在好了,如今你成了外命妇,咱们以后就能经常看到了。”
叶芷清对此含笑答道:“妾身多谢太后挂念。日后妾身定会多多进宫来,只要到时候太后别嫌弃妾身烦就好。”
她们面不改色地用最亲密的姿态说着最亲密的话语,就好像她们的感情还是和从前一样好。
寒暄过后,叶芷清估摸着他们差不多可以告退了。
昨夜里本来就没睡好,今天一早又要进宫谢恩,她现在困得一塌糊涂。要不是知道宫里这几位都不好对付,勉强打起了精神,现在只怕已经哈欠连天。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幼帝会突然开口询问她关于东渡的事。
“在海上是不是很危险?听闻海中有巨兽,能吞下船只,掀起巨浪。贤王妃你这一路,有见到传说中的巨兽吗?”
十来岁的孩子,面容精致,和风清又有几分相似。见到他那好奇的眼神,叶芷清还真不太想硬下心来把他当做敌人。
“有的。”这些巨兽应该是鲨鱼鲸鱼之类,“妾身曾远远地瞧见过,运气比较好,它们没有主动来攻击我们。在海上,巨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风浪。最高的水墙能有几丈高,比钱塘潮水还要壮观,海浪扑下来,船只不结实的话,会被海浪直接拍的散架。”
“还真是危险。”
“那东瀛呢,东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仙山?”
“那里的山不算很多,有一座山倒是很漂亮,老远看去,银雪覆顶。不过那里的人过的没有中原百姓富足……”
叶芷清这一讲,就是小半个时辰。
幼帝听得还意犹未尽,最后还是风清起身告退,他们夫妻两个这才被放出了宫。
“都不简单哪。”叶芷清出宫后叹道。
辅政大臣与皇室之间,主弱臣强。幼帝应该不喜风清才对,却偏偏主动对她亲近,可见心性也不是个省油的。
“无妨,距离他亲政还有很久,时间还来得及。”风清道。
两人坐着马车回府,大夏天穿着礼服特别难受。等到叶芷清换下来时,内衬都已经湿透了。
“去让厨房把饭菜送来。”叶芷清吃了两片西瓜,人也有了胃口。吩咐完姚黄,她转身问风清,“你下午要出门?”
她记得刚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军营里的人在候着他。
风清点头,“嗯,我要去军营一趟。”
本来他新婚,有三日假期。但是兵权他接到手里的时间不是很长,再加上他又年轻,军营那边必须得多上点心。
“好。”叶芷清也明白,今日如果风清能在军营出现的话,多多少少也能收买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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