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隐庄是安乐长公主的私人别院,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她都会在这里小住些时日。
叶风清到鸣鹤台时,一靠近,就见到外围坐着一圈年轻貌美的乐师。而最中央处,他的生母正斜靠在榻上,醉意朦胧。
察觉他走来,安乐长公主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狭长,眼尾上挑,眼睛似张非张,妩媚中又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待叶风清走近,她摆了摆手,“都下去。”
旁边的乐师以及侍女们全都垂首,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坐。”安乐长公主抬了抬下巴,示意叶风清坐在下手的锦凳上,自己则随手取了一边的烟杆放入嘴中,眯着眼抽了起来。
叶风清也不介意她这样,他规规矩矩坐在一边,耐心等着。
好一会儿,安乐长公主才吐了口烟圈,道:“倒是懂些规矩,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
叶风清笑了下,他的这些规矩都是上辈子她教的。
一个在下九流里摸爬滚打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贵人的气派。
在他丢了几次脸之后,她把他拘在这梅隐庄三个月,让人教他琴棋书画诗酒茶。
她之所以会这么做,也谈不上什么用心良苦,无非是不想他在外面丢她的脸。
尽管如此,他现在回忆从前上京之后的宦海生涯,发现最安稳的日子反倒是在她这梅隐庄的三个月。
“我还以为你会质问我当年为什么丢掉你。”
“风清能活着就已经是侥幸,别的不敢奢望。”叶风清淡笑道。
出乎预料的回答,这让安乐长公主不由掀开眸去瞧他,“既然不敢奢望,那你来我这梅隐庄又是为何。”
“不过是想同长公主您谈一笔交易。”叶风清丝毫不避开她的视线道。
“和我做交易?”安乐长公主笑了,她敲了敲烟杆里的灰烬,道:“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看得上?你莫不是以为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就能以这当要求。”
“长公主您误会了,这点自知之明风清还是有的。”叶风清说着,将随身带着的匣子放下案上,推到了她的面前,“这是交易的内容,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安乐长公主瞧了他一会儿,伸手将那匣子打开见到里面的东西后,表情微微凝重了起来。
“我倒是小看了你。”
按道理来说,他不过是来自乡野的少年。就算有林行止在前面铺路,但是这下在里面所装着的东西,连林行止都不可能知道,他又是从哪得来的。
“你是从谁的手里拿到这些东西的?”安乐长公主又道,“与虎谋皮,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叶风清微微一笑,“去岁,范明山在黄县被斩,恰好当时我就在场。这份名单他贴身藏着,怕是连太子都不知道。”
“那你把这东西给我看,就不怕我拿着去请功?”安乐长公主眼神危险,“太子是继承人,得到一位继承人的好感有多重要,不必我多说你应该明白。”
“若是长公主您只甘心当一个食邑万户的公主,那您就去。”
“你这话,本公主有些不太明白。”
“陛下如今只有两子,礼皇子如今四岁。是即将成年的太子殿下听话些,还是得成年后才能亲政的礼皇子好操纵一些,长公主您心里比我清楚。”
“大胆!”安乐长公主厉声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是风清忘形了。”叶风清起身赔礼道,“夜已深,那下臣就不打扰长公主您休息。”
他说着,退出了鸣鹤台,但是那匣子却留了下来。
安乐长公主一脸阴沉地看着他的消失在台阶下,嗤笑出声:“风镇远倒是歹竹里出了好笋。”
……
叶风清回到叶家时已经是半夜,正回来,就见自己的房间灯亮着,进来一看,果然见到叶芷清坐在次间打瞌睡。
他把她叫醒时,她还有些瞌睡没醒,“回来了?”
“嗯。”叶风清随手给她倒了杯水,“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这不是等你么,”水是冷的,叶芷清稍微喝了一口,整个人就清醒多了,她放下茶杯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去见了个人。”
“哦。”叶芷清从来不会过问他的秘密,“今天淑柔突然跟我提到了安乐长公主,还说她改嫁给了定西侯,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叶风清去内室把羽绒被拿了出来,给她盖上,“她现在过得挺好,我很放心。”
“……”叶芷清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她斟酌了一下字眼,略有些艰难道:“你放心就好。”
很少见到她有如此神色,叶风清不由笑出声,“我已经不怨她了。”
上辈子是怨过的,怨她既然不愿意养他那为什么又要生他。
“生我非她所愿,后来她也把我送到了咱家。不然京城距离晋西千里之遥,我和你们又怎么会成为家人。如果不出意外,我一辈子都会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不说波澜壮阔,至少顺遂一生。”
只是世事难料。
听他这么一说,叶芷清叹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是个什么打算?”
安乐长公主和定西侯又生了两子一女,叶风清这个身份就未免太尴尬了些。
“她依旧是他的长公主,我的话,大概会很快继承我爷爷的爵位当我的武安侯。”
叶芷清一琢磨,这两人是不打算认亲?
不对!
“你要当武安侯了?那到时候你岂不是要住回去。”没有堂堂一个侯爷还住在别人家的道理。
叶风清看着她,“是。侯府很大,你们如果愿意,可以搬去和我一起住。”
“那不行,”叶芷清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道,“将来你娶妻了,我们住在那里又算怎么回事。”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我在之前也预想过这些,我是无所谓的,我就怕娘接受不了。”
“你无所谓?”
“对啊,迟早是要分开的不是吗?”叶芷清道,“就算你是我的亲弟弟,将来我也是要分家出去住的,现在不过是把一切都提前而已。”
叶风清看着她神态轻松,明显早有打算,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明白了。其实在你心里,我们这些人都挺无所谓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芷清皱起了眉头。
“你这几年,在外面买了三处宅子,两个新的户籍证明。我原以为是你做买卖需要,现在看来,是你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叶风清看着她的眼神说不出情绪,“在你心里,我们根本不是你的家人。”
没想到自己的底细早就被他查的一清二楚,叶芷清也有些不悦,她语气冰冷道:“我从小就教你要尊重别人,你就是这么尊重我的?”
触及到她眼底的戒备,叶风清心口一窒,他冷笑道:“我才没功夫查你这点事。如果不是别人来告诉我这个,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让我知道这件事?”
“是又如何,难道我要做什么事,还得要经过你的同意?”话说到这,叶芷清索性和他说个明明白白,“我承认,我确实需要你的权势才能立足。但是叶风清,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去找别人,你并非不可替代,所以……”
“所以在你心里,我其实并不重要?”
叶芷清没想到被他截住话头,不由愣了下,道:“至少没你以为的那么重要。”
叶风清沉默了半晌,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相信过我吗?”
叶芷清撇过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在我们利益一致的时候相信。”
“那也就是说其实还是不信的是吗?”叶风清点点头,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回了眼底,“我明白了。今日是我失言,忘了分寸,阿姐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叶芷清听到他这疏离的语气,心里叹了口气,“我也不该怀疑你在调查我。”
今日的争吵,说白了,是迟早的。
他们其实都不曾彻底信任彼此,或许叶风清会更信任她一些,但是她做不到无条件去信任除她自己以外的人。
她来自未来,这个事实让她不敢放松警惕,所以他们的矛盾也都始终存在。
若是保持距离,则相安无事,但是今日叶风清明显过线了,她实在无法把这些人当做自己的血亲。
“没事了,时候不早了,阿姐你去休息。”
“好。”
叶风清拿着灯笼,送叶芷清去了后院。见她进房后,才折身回了。
第二日,一家人在桌上用晚食,姐弟两人脸上没有半点异样,叶风清甚至还将叶芷清喜欢的菜放到了她的面前。
当然,叶兰清和叶母也都有同样的待遇。
除了他们两个,没人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如以往那样自然亲昵。
……
连续三天,叶风清冷着脸将太子的党羽抓的抓,捕的捕,证据确凿之下,周恭就算想要捞人都没办法。
同时,更让周恭头皮发麻的是,他这一派不干净的人太多了,父皇的不悦也越来越明显。
恰在此时,叶家的白糖铺子十分高调的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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