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岁岁脚步慢悠悠的朝着道士走去,拿过他手中的人偶,缓缓开口:“父亲,您看清楚这是什么。”
说罢,她将手中的人偶递给了镇国公。
李氏一听这话,也抬头向他手中的人偶上看去,视线刚一接触到人偶,她就傻了眼。
这不是她之前交给素霜的那个写了麟儿生辰八字的人偶,而是一个身穿战袍头戴金冠手拿长矛的小男孩,那面目还有几分神似她的麟儿。
“这是什么?”镇国公看着手里的栩栩如生的人偶,眉头皱成了川字。
冯岁岁双目含泪,眼眶微红,再配上她那张苍白没血丝的脸蛋,看起来凄凉的很。
“小弟快要过生辰,我听说小弟欢喜看折子戏,又喜爱威风凛凛的将军,便想着自己雕刻一个小将军,送给小弟……没想到还未做完,便出了这档子事……”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泪珠就已经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她刚一说完,翠荷便跪下朝着镇国公磕头,一边磕一边央求:“老爷,小姐为了给小少爷刻这个人偶,手指都被划伤的不能看了……小姐特别喜爱小少爷,又怎么会害他?求老爷明察,小姐冤枉啊!”
镇国公一听这话,目光下意识的朝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她瑟缩的纤纤玉指上被木屑和小刀划得尽是伤口,一只小手上已经红肿的没有一处好地方。
他将手中的那只木偶捏的紧紧的,脸上带了些愧色:“岁儿……”
冯岁岁的鸡皮疙瘩都快被他叫出来了,不过她专业的演员素养告诉她要继续演下去,她打断镇国公,声音中还带着哭腔:“父亲……我知道娘亲去世后,我做过许多糊涂事,但我万万没有过毒害小弟的心思。现在女儿在您眼中已经是不堪入目,活下去也没有意义……女儿只能一死自证清白……”
说着,她便朝着一旁的红漆柱子上撞去,速度之快,竟让人反应不过来。
与此同时,面无表情的侍卫推着东方岭上了台阶,正好看到了这一场好戏。
“不要——”
翠荷没想到自家小姐会往柱子上撞,嘶声叫喊道。
东方岭面色一黑,手中暗暗用力,随手将折扇展开抛了出去。
折扇被抛出一个优美的弧线,轻松的从众人面前“唰”的一声飞过,准确的朝着冯岁岁要撞的柱子前飞去。
冯岁岁看出镇国公在犹豫,不管怎么说,李氏毕竟为他开枝散叶生下独苗,如果她不下点狠料,他绝对不会惩罚李氏。
就算惩罚,也是随便关个禁闭之类的小惩罚。但她费心布下这一盘棋,可不是为了跟挠痒痒一样的惩罚李氏。
她撞柱子,只是想用个苦肉计,并没有真的想撞死自己,她计划着随便撞一下,装晕就行了。
虽然她是装的,但在镇国公眼里就成了为了自证清白求死,大怒之下,必定会处罚李氏。
更何况后面还有惊喜等着李氏,总归李氏是逃不掉的。
一切都计划的很完美,但她忽略了门外那个瘟神会进屋,也没想到他会出手“救”她。
在他那柄折扇像是炮弹一样冲到她面前,哗的一下挡在她面前,不光卸掉她的冲击力,还顺带将她白洁的额头给撞了个大红包时,冯岁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人tmd吃饱了撑的有病吧?
东方岭可不知道她有这么多小心思,见她被折扇一挡,摔在了地上,不自知的松了口气。
“国公爷勿要见怪,本王也是听见屋内有异动,这才上来看看。”他毫无诚意的淡淡解释。
被他一提醒,镇国公才缓过神,连忙上前扶起地上的大女儿,心痛道:“可撞到了脑袋?有事否?你这傻孩子,父亲不过是被这道士一时迷惑,并非真的不相信你……”
翠荷也泪眼婆娑的扑了过来,像是一只狂奔而来的哈士奇,吓得冯岁岁往后退了退。
“小姐,您怎么能想不开,您实在是太苦了啊!夫人在天有灵,看见您这般委屈,定是痛心疾首……小姐啊!”
冯岁岁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这个情景和她曾看过的《唐伯虎点秋香》里星爷哭小强有的一拼。
她虽然很想笑,但还是忍着继续演了下去。
被翠荷这么一哭,镇国公稍微清醒了些,想起来身后还有个王爷,将自己女儿扶起来后,朝着安平郡王微微颔首:“老夫谢过王爷救小女之恩,让王爷见笑了。”
东方岭漫不经心道:“此言差矣,清官难断家务事。本王见大小姐似乎有什么冤屈,今日正好本王在此,不如帮国公爷分个忧?”
此言一出,不光镇国公,就他身后的侍卫都有些不可思议。
安平郡王向来杀伐果断,最不爱管闲事,今日这是闹得哪一出?更何况这还是别人家的私事,要点脸的人早就告辞了。
镇国公目光犹豫,张开的嘴,又闭上,迟疑片刻才缓缓道:“那便劳烦王爷。”
东方岭神色淡然,丝毫不认为自己插手别人家事是件既无聊又无耻的事情。
“不知大小姐有何冤屈?”他淡淡开口。
冯岁岁咬了咬牙,看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风华绝代的男人,眼里迸发出强烈的不满。
“此乃国公府的家事。”她目光直视他,毫不让步。
东方岭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才救了这小家伙,她就开始嫌弃他多管闲事了。
吃了一鼻子的墙头灰,东方岭无趣的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本王刚刚也听到了些,无非就是这道士妄图陷害大小姐。这还不简单,当众行刑,打死便是。”
“至于国公爷的妾氏,满口妄言诬赖嫡女,还纵容亲生庶女以下犯上,两罪并罚,按照北魏国的习俗,应当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他托着下巴,继续补充道。
冯云云挑了挑眉,他在屋外偷听还好意思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脸皮还真是够厚。
不光如此,惩罚那道士倒也没人说什么,可他却连惩罚李氏都毫无顾忌。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国公府的家丑,他的手伸的真是怪长。
李氏和冯云云都已经傻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李氏结巴着想解释,一旁面色惨白的道士已经跪了下去,他浑身抖得像是个筛子一般,厚重的嘴唇都在跟着颤抖:“王爷饶命,这……这宅子里确实有脏物,小的不敢胡说。”
东方岭露出一个精美的侧脸,淡淡道:“哦?不是已经派人搜过,那便是没搜干净?”
道士不住的磕头,一撮八字胡都被冷汗打湿:“王爷,小的以性命起誓,宅内绝对有脏物!”
他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想起昨日在道观中收到的一封神秘信。
他拆开后,信纸上只写了八个大字——性命堪忧,咬死脏物。
道士本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便没有放在心上,刚才他听见王爷要打死他时,他脑海中猛然一跳,突然映出这几个字。
大宅子里的肮脏事,他也知晓几分,这样看来,这信没准是大小姐写的。
为了钱财丢了命总归是蠢事,还是保命要紧,不管如何,试一试总没错。
冯岁岁美眸轻转,心中暗道,还算这道士不太蠢,虽然她没算计到安平郡王会掺和进来,却也是将计划算的八九不离十的。
也就是说,即使今天安平郡王不插嘴,她也会让镇国公开口对道士下狠手,只有这样,道士才会按照信里写的做。
冯岁岁福了福身子,刚要开口,脚下一软,险些摔了过去。
她稳住身子,又觉得胸口有些闷,眼睛前飘起了马赛克和星星,一阵窒息感传了上来。
她稳了稳气息,强迫自己清醒些,掐着手心,开口道:“父亲,既然这道士如此说了,还请父亲重新搜查国公府。”
东方岭轻蹙眉头,望了她一眼,看出她有些不大对劲。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起刚才她嫌弃他多管闲事时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他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多事,这小丫头如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面色淡然道:“国公爷的人手若是不够,本王也可借些侍卫帮忙。”
此话一出,明白人都能听懂,这就是盖棺定论了,就算镇国公不愿重新搜查,被这话一压,也不得不应下。
镇国公一个脑袋两个大,心中暗戳戳的骂着安平郡王多管闲事,面上却又不能拒绝。
他有些自弃的挥了挥手,道:“那便不用了。”
“来人,重新搜查国公府,尤其是下人的房间,都给老夫搜查清楚了!”镇国公咬着牙根说道。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这么倒霉,朝中之事搞得他焦头烂额,府里还不得安宁,弄得鸡飞犬跳。
最恶心的是,这种家丑还正好被安平郡王看见了,他的老脸都丢的一干二净了。
不光如此,他夫人为他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刚才要不是安平郡王,险些便丧了命。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非要闹着要请道士看宅子,又踩着点赶着安平郡王在时,来喊他的李氏。
这样一想,镇国公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瑟缩的李氏,不耐烦道:“你今日最好能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说法,不然老夫只好按照安平郡王所说的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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