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千曲的婚期改来改去, 改了好几回,最后定下来在六月二十。
樘华找游千曲喝酒, 游千曲颇有些惆怅,“日后成亲了, 就不能这般随时随地出来饮酒了。”
樘华顿了顿,闷声道“既然成婚, 收心过日子有甚不好”
他还单身狗一条, 想好好与人过日子, 偏偏被人拒了。
游千曲想起来,他还有个爱而不得的半老徐娘, 心下瞬间有些心虚, 举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轻咳一声, “我这不就是说说么成了婚我自然就收心过日子了。”
游千曲比樘华大上几个月, 虚岁十八, 在他们这里,成婚已算晚。
游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婚礼备得十分盛大,五月二十六日,他便告了婚假, 带人沿着漕河坐船南下, 亲自去颍川迎接新嫁娘。
他婚礼要办两场, 颍川办一场, 皇都再办一场, 游将军不得空,他家太太倒是与他一道去。
舟车劳顿近十日,就为了办这么一场婚礼,游家对这婚礼也算重视。
樘华说不上来什么心情,送走游千曲后,心里一直有些闷闷的。
他瀚海房结交的同窗好友,十有八九已成婚,剩下的要么已经成过一次婚,要么身有不适,不便成婚。
樘华身子骨康健,十七八的年纪,却还冷房冷被,十足单身狗一个。
顾王府的人一向成婚得晚,他两个庶姐一个与他同岁,一个大几岁,都要今年出阁,嫁的人都在皇都,虽还未成婚,却已有婚约。
顾王府三男丁,顾樘晗年纪还小,尚未成婚,顾樘昱与樘华却正是适婚年龄,也未成婚,皇都里多多少少有闲言碎语传出来。
去年雪灾之事,樘华冒险进宫,背上了个“顾狂”的名头,今年做生意,皇都上层都有所耳闻,他“顾狂”的名声便更响了。
王妃不帮着操持,也没人敢越过王妃,给他拉纤保媒,他在皇都上层这一社交圈子中越发显得怪异。
樘华无与那些小女娘成婚的心思,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多少有些不舒坦。
樘华心情不大好,晚上去阮时解那里也显得闷闷。
阮时解看他,问“怎么了”
“今日送千曲去颍川了。”樘华抬眸看他,可怜巴巴道“先生,我好友们都已成婚,就剩我孤身一人,你真不考虑我么”
阮时解反将一军,抬眼淡淡问“你不是叫我等你”
樘华可怜巴巴,“若你愿提前与我在一起,便不必等了啊。”
阮时解轻轻敲敲他脑袋,“看你的书去,对一个还未满十八的孩子下手,我还没那么禽兽。”
再次求爱失败乘九十九次。
樘华鼓起双颊,郁闷地低下头专心啃日语去了。
他看了一会书,陈穗跟贺席岭过来。
他们正处于热恋期,两人又是不顾及他人目光的坦荡之人,来的时候牵着手进来,彼此眼里都含着笑意,将樘华刺激得不清。
樘华将昨日做的卷子拿出来,交给陈穗改。
陈穗继续给他布置阅读任务,然后简单地帮他串联了一下知识点。
樘华埋头专心读书,吭哧吭哧写了近一小时,才迎来课间二十分钟。
原本青春活泼的小孩最近都蔫哒哒的,仿佛南方三四月家里一角长出来的蘑菇。
贺席岭拿他当弟弟,见状多少有些不落忍,专门过来找他说话,悄悄问“你跟阮时解还没成”
“没呢。”樘华沮丧,“我按你教的法子,逮着机会就说,温水煮青蛙,不过先生他就是不松口。”
贺席岭问“那他有什么反应”
“先生说我还未满十八,他没有那么禽兽。”
贺席岭同情地看他一眼,“我就猜到了,阮时解这人吧,又古板又固执,还有几分别人没有的正义感,真没法轻易啃下来,你还是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知道你年纪居然改大了,才十七岁,别说阮时解了,就算我,我也下不了手啊。”
樘华气鼓鼓,“贺兄,你究竟站哪边”
“站你这边,站你这边。”贺席岭叹口气,“说实在,我觉得阮时解挺喜欢你的,他空窗了这么多年,一副男女不近的模样,也就你能在他身边呆着,要是他不喜欢你,根本不会让你进他家门。”
樘华心道,我他也没让我进,我是不小心自个闯进来的。
樘华憋不住,真心求助,“为何我年纪小,他便不能喜欢我,他喜欢的不应当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年龄么”
“这话说的”贺席岭笑了一下,“哪个有良知的人也没法对未成年人下手啊。你想想你们年龄差有多少,你现在读完高中了,你想跟那些十四五岁的初中小孩谈恋爱吗”
樘华不答。
贺席岭又道“要是你们都在读中学,虽然思想成熟度不一样,但好歹也有些共同话题。你想想,要是你读完了研究生毕业出来,你愿意跟还在读高一高二的小孩谈恋爱么”
樘华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你们是觉得我思想不够成熟还是年龄不够成熟”
“都不够成熟好么”贺席岭有些怜惜地摸摸他脑袋上翘起来的呆毛,“你想想你家阮时解是什么地位,世界有名的富豪暂时就不算他了,好歹华国排行前百是吧,多少人等着抓他小辫子,要是知道你还没成年,他声誉就毁了,说不得还得坐牢。”
樘华心凉了一半,抽抽鼻子,控诉道“先前你还撺掇我撺掇得最狠来着。”
“天地良心,我以前也没猜到你没成年啊。”贺席岭拍拍他的背,温声安慰道“听哥的,要么等要么弃,你们这事还是过两年再说吧。你要是读完研究生,他喜不喜欢你就能出来个结果了。”
樘华神情低落,大课间休息完后,继续上去吭哧吭哧啃日语了。
陈穗又心疼又欣慰,以樘华的努力与聪明,考全日制研究生怕还得要一两年火候,考非全应当就没问题了。
他是副教授,已有资格带研究生,今年樘华要考的就是他名下的华国古代文学。
樘华户部的差事也学得差不多,桓伊阳知晓他努力且聪慧,已跟长官汇报,六月上旬,经过考核之后,樘华便能选一项独挑大梁。
他香云纱那边也实验得差不多,印花的雕版已弄出来了,三块板,每一块都十分细腻华美。
染料也实验过十来回,除暗瑞纹洒金粉这一步工艺还有些许瑕疵之外,其他都十分完美。
五月二十九,樘华特地带着甘华与何桦去了庄子一趟,看着他们开始印染。
染布师傅们都是重金请来的好手,知晓香云纱价格贵,上手十分小心。
秋云纹最先染出来,棕色底布上,连绵不断的祥瑞暗云布满了整匹布料,染得匀称又清晰。
樘华让他们拿到阳光下看,只见这样的纱料隐隐有些反光,却有不至于刺眼,用多种名贵染料最后染出来的香云纱竟有种宝华内敛的感觉。
不说染布师傅们与甘华他们,就是找人设计这图的樘华都震惊了,他猜到效果不错,却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樘华伸手牵着这布,久久不语。
何梓小心喊了一句,“公子”
樘华收回心神,难得露出了这些日子最灿烂的一个笑容,“这布不错,与染布相关的人员每人加一月俸禄,我身边伺候的也加。”
何梓他们立即笑着道谢“多谢公子。”
樘华挥挥手,信心满满道“成了,你带他们仔细做事,暗瑞纹先莫染,我瞧瞧如何将金粉磨得更细,更好地固定在暗瑞纹上。”
何梓立即应是,“我知晓了。”
樘华意气风发,他如今也算闯出一番事业来了,尽管其中借了先生不少力,好歹不再是小孩,人成熟起来了,生理年龄到底几岁也不那么要紧不是
樘华带着人回府,一回去第一件事便找景勋。
他现在有钱,手头大方,人又赤诚,眼见封了辅国将军,在府里的地位也上来了,与王妃隐隐呈现双方对峙之势。
先前他在偏院快饿死也没人瞧一眼,现在仆从们都收紧皮,但凡他吩咐,无一敢敷衍。
景勋很快过来,樘华已整治好一桌精美酒席,正等着他入席。
景勋来了之后,望着一桌丰盛酒菜,眉头微微一挑。
樘华忙道“今日有事相求,还请景侍卫长给个面子。”
景勋顶头上司乃王爷,不受王妃所辖,与樘华走得近也不怕,故没驳他面子,看这阵仗难得开了句玩笑,“看来公子所求不小。”
樘华笑,“景侍卫请上座。”
双方入座,樘华先敬他一杯,直言道“想必景侍卫长也知晓大兄将郊外那别庄给了我。”
景勋点头。
樘华诚恳道“先前那里未放什么东西,也无多少人,现今我正在那染香云纱,正是要紧的时候,别的人手我倒不缺,就是手下无侍卫,怕无人看守那处有人使坏。”
景勋抬眉问“你想借人”
樘华点头,央求道“借我五十人,借一月,最好帮我训一队人出来,如何此事我会写信与父王说。你们不是还有未训出来的青辉卫么从那借一队给我便成,俸禄我出,再加每人二两的赏银。”
青辉卫还在训练,并未参与到王府守卫中来,樘华开这口也不算突兀。
景勋没一下答应他,只道“我再想想。”
“成,你过两日再告诉我也不迟。”樘华拿信出来,“我写了信给父王与大兄,劳你帮我寄一下。”,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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