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请柬

    游千曲从晴天霹雳中回过神, 觑着樘华的神色,小心翼翼问“她嫌你太小, 她年纪几何”

    “二十九。”

    游千曲面皮抽了抽,看着樘华黯然伤神的模样, 硬着头皮道“快三十,是大了些, 恐怕是不大般配, 不然你另觅良缘。”

    樘华喝了几杯酒, 闻言瞪着一双眼皮薄红的眼睛望着他,拍着桌子嚷嚷, “哪里大了我二十他三十二, 我四十他五十二,我六十他七十二, 我八十他九十二, 还不定哪个活得长些”

    “哎哟, 我的祖宗喂”游千曲赶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这丧气话也能说么”

    樘华呜呜叫了两声,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了点水雾,瞪起人来也不叫人害怕。

    游千曲道“我放开你,别说了啊。”

    樘华瞪他无效, 只得胡乱点头。

    游千曲又坐回去, 给他倒了杯酒, “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必单恋一枝花她不喜欢你, 你找个喜欢你的人不就成了么”

    樘华闷闷道“我就喜欢他,别个都不喜欢。”

    游千曲道“你不嫌弃她年纪大,她还嫌弃你年纪小,岂有此理还是算了罢,你们如何过得到一处去”

    樘华自个说归说,听人说阮时解他又不大乐意,“他助我良多,我能有今日,都靠他。我不怪他嫌我年纪小,年纪小我总会长,问题是他哪能以这理由拒绝我我又不是今年十七,明年十六,越长越回去”

    樘华皱起鼻子愤愤灌下一杯酒,游千曲忙将酒壶拿开,顺着他话说“要不你让她等你两年,两年过后你快二十,她总不能嫌弃你年纪小了。”

    樘华愣愣盯着桌子盯了好一会,回过神来闷声道“我不舍得他等我两年那么久。”

    “你这也忒痴情了些。”游千曲听他这般说都怀疑他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试探道“不然我帮你去说和说和”

    樘华好歹还残存着几分理智,他没回答。

    纱帘那头的相公弹唱了一首又一首曲子,樘华在这头喝闷酒,游千曲怕他醉得厉害,明日醒来难受,喝到最后不敢让他喝,瞧瞧给他换了白水,樘华也喝不出来。

    月上梢头,相公楼里渐渐热闹起来,外头都是人声。

    游千曲付过账,搀扶起樘华,“走罢,下回再喝。”

    樘华不知道是不是喝懵了,他迷茫看身后来来往往的男子,忽然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些。”

    “谁喜欢呐”游千曲揽着他,“快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一起来,什么事都没了。”

    何梓与甘秋一直在楼下远远等着,游家的马车也在,看到他们出来,小厮们忙来接人。

    游千曲道“我先送樘华回去。”

    一行人架着两架马车往顾王府赶,华灯初上,天还不算太黑,皇都热闹,樘华闷在马车里,还能听见外边沿街的叫卖声。

    他在车凳上翻了个身,闷声道“我这里难受。”

    游千曲见他点点心口,以为他生病了,当场被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个难受法我带你去找大夫。”

    樘华哑着嗓子低落道“大夫没用,大夫治不好。”

    游千曲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暗叹一声,轻轻摸摸他脑门。

    樘华回来得晚,顾恩德正在等门,见他醉醺醺回来,忙上前搀扶。

    “游公子,今日劳烦您了。”

    “无碍,他喝得有点多,先找府上大夫来瞧瞧罢。”

    顾恩德觑着樘华面色,见他面色不好看,不敢耽搁,忙叫人去请大夫。

    大夫倒没说什么,只开了个解酒汤的药方。

    游千曲等安顿好了樘华才回去。

    樘华喝了酒,又被灌了一肚子解酒汤,肚里晃晃荡荡却是水,迷糊了一会,不得不起来尿尿,等肚子里的水排得差不多后,他也醒得差不多。

    他喝完酒口干,又喝了一盏蜜茶,看着满屋的人,樘华挥挥手,道“你们出去罢,晚上不必伺候。”

    何桦忙上前来,“公子,还是留个人罢,晚上您起夜也好搭把手。”

    樘华“不必。这么多人在,我头疼,睡不着。”

    在他跟前伺候久了的人都知道他这毛病,只要有人,他就睡不着,只好全退了出去。

    樘华听他们关上门,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又睡着了。

    这一睡,再醒来的时候墙上已出现了一道门。

    樘华半倚在床头,盯着那道光隙,恍惚了老半日。

    最终他还是下了床,披上衣裳,轻轻推开那扇门。

    与往日一样,阮时解还是坐在书桌后等他,见樘华进来,阮时解站起来。

    樘华软软喊了一声,“先生。”

    阮时解“嗯。先坐一会,今天课程取消,陈穗他们休息一天,后天再过来。”

    樘华愣愣地应一声。

    阮时解见他神色实在难看,走到他身边想拉他到沙发那边坐,谁知才一走近,一股淡淡的酒味混着脂粉的浓烈香味立即扑鼻而来。

    阮时解的脸一下黑了,盯着樘华,沉声开口问道“去喝酒了”

    樘华也不知怎么,有些害怕这模样的阮时解,他缩了缩肩膀,人却还死鸭子嘴硬,犟道“是,喝花酒去了。”

    阮时解脸色更黑了,仿佛一个大锅底。

    樘华内心送得不成,却还是强撑着与他对视。

    阮时解忍了又忍,对上樘华那双眼睛,实在忍无可忍,突然伸手一拉他。

    樘华被他铁箍一样的手拽着,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往旁边歪去,眼见就要跌倒在地。

    樘华失声惊叫,“先生”

    阮时解黑着脸,手一拉一带,将他拉到了沙发上。

    樘华整个人趴在沙发里,阮时解就在旁边,他心里窘迫,脸上却热得厉害。

    阮时解坐下来,伸手按住他的后腰,面无表情。

    樘华在沙发上趴着,心咚咚跳得极为剧烈。

    他攥住阮时解的衣角,又喊了一声,“先生。”

    阮时解没理他,忽然动了一下,而后大掌扬起来,啪一下打在樘华屁股上。

    他这一掌没收力。

    夏天穿得薄,软软的绸子几乎卸不了力,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响起,接着就是火辣辣的剧痛。

    樘华难以置信地抬起脑袋,泪汪汪控诉道“你打我”

    阮时解面色黑沉,没理会他,啪啪啪又是几巴掌下去。

    樘华被他按着后腰,根本动弹不得,整个人像被打翻了的乌龟一般在沙发上垂死挣扎,奈何只能屁股微微挪动,无论挪到哪个方向都避不开如影随形的巴掌。

    啪啪啪,清脆的打击声响起。

    这些巴掌又痛又辣,樘华自小到大不怎么受府里关注,却也未挨过巴掌。

    他小时候上瀚海房念书,还有专门的书童,若是哪里错了,挨打都由书童来替。

    樘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被人按到在打屁股,尤其打他这人还是他家先生

    樘华屁股痛,心也痛,泪汪汪的双眼终于承不足那两汪泪水,两行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刷刷往下流。

    阮时解半点没手软,直到打够了十巴掌才收回手,沉声道“十七岁就跑去喝花酒,你说你该不该打”

    樘华带着哭腔嚷道“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管我”

    “我不是你男朋友,还不是你先生了”

    樘华抽噎了一下,不敢回嘴,脑袋抵在手上,小声抽泣。

    阮时解问“知错了没”

    樘华不理他,一个劲在沙发上发大水。

    阮时解见他这样,也头疼,他放开按在樘华后腰的大掌,道“你学过生物,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花柳病等性病有多厉害,你应该也清楚,你去那种地方,要是染上了病,该怎么办”

    樘华后腰被他大掌烫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原本还趴在沙发上失神,听到最后一句,他一咕噜爬起来,对自家先生怒目而视,“我就是去喝酒听曲儿,没叫相公”

    “相公”阮时解锐利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还去南风馆了”

    樘华见他神色,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按到自己再打一顿,心里又怕又不服气,哼哼唧唧挪远了些,“我不做什么,我就是去瞧瞧那些人怎么样,我又不喜欢除你之外的男子。”

    阮时解盯着他,道“最好是。”

    樘华鼻子都哭红了,鼻尖挂着一滴泪水,嚷道“你又不喜欢我,管我床上的事做什么”

    阮时解没回答,只道“下回让我知道你喝花酒,你还得吃教训。”

    两人对峙了一会,樘华先软了下来。

    他半仰起脑袋,沮丧地问“先生,我真不行么你嫌我小,我总会长大,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有朝一日我会比现在的你还大,你不喜欢我这个人可以,你怎能不喜欢我的年龄”

    说到最后,他满腹委屈。

    阮时解在心中无声叹口气,“你也许有一日是会长大,不过现在的你还未长大,至少未长到能承担起一份感情。你说喜欢我,也可能只是弄混了,对长辈的崇拜与爱慕并不是同一见事。”

    樘华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先生,那你能等我么等我长大到到可以承担起一份感情。不用等很久,等我半年便成了。”

    阮时解看樘华,樘华眼里满是希冀,颤颤巍巍几乎溢出来,阮时解有些不落忍。

    樘华追问一句,“先生”

    阮时解没回答。

    樘华道“那我便当你答应了,我过完年满十八后再问你一句,成么”

    阮时解盯着他,良久,道“哭得身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先去洗澡。”

    樘华由哭转笑,高兴地应了一声,去浴室洗澡。

    阮时解拿出家里的药箱,坐在书房等他出来。

    樘华原本那套衣裳沾了各种味道,已不能穿,他穿了一套休闲服出来,露出白生生的胳膊与小巧的脚踝。

    他忍着害羞,得寸进尺地凑过来,拱到阮时解附近,抱怨道“先生,你太大力了,我屁股都被你打红了。”

    樘华说“你”字时非常不自在,他强撑着不用敬语,情侣之间总不能还用敬语。

    阮时解比他成熟得多,听他这么说,淡淡道“不然我帮你抹药”

    樘华闻言脸上爆红,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往旁边一蹿,忙道“不用不用,多谢先生。”

    阮时解笑了一下,道“自己去房里抹药,药油要揉开,不然明天屁股疼的还是你。”

    樘华站起来,居高临下与他家先生对视,然而气势还是被压下去了。

    他不敢放肆,只得接过药油,自己去旁边房里抹药。

    阮时解不是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家长,他打是真打,结结实实,半点没留情面,樘华现在回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过了这么一会儿,樘华整个屁股全红了,部分地方还带着青紫色。

    樘华给自己屁股揉药,一边揉一边倒吸凉气,早知晓会挨打,他便不在先生跟前说了。

    不过能得到这个结果,樘华被捶了一顿也心甘情愿。

    他无声叹口气,抹好药油,穿上裤子洗干净手,重新出去,“先生,我好了。”

    阮时解招手,“好了先来看书。”

    樘华乖乖走过去。

    阮时解盯着他白玉一样的脸庞,道“你完整地学完了整个小学初中高中的内容,又接受了陈穗的补习,你想不想去大学里读个书”

    樘华现在从九点待到早上六点半,估计在这里待一整个白天的日子也离得不远。

    他想了想,为难道“怕是不成,若白日也来这里念书,恐怕会被人发现。”

    阮时解道“没让你白天来,你晚上来就行。陈穗他们学校有非全日制研究生,分晚上授课和寒暑假授课两种,你可以晚上去,拿个文凭下来。”

    樘华有一瞬间心动,而后很快清醒,脸色有些白,“先生,您不乐意晚上见我么”

    阮时解淡淡道“想哪儿去了,你去听课,我不得接送你”

    樘华见他脸上神色不似作伪,犹豫了一下,道“我得想想。”

    “没事,慢慢想。”阮时解拍拍他的肩,“先看书,明天再告诉我。”

    两人说开了,气氛有更亲密的趋势。

    樘华今天喝了酒,又挨了打,他昨天就没睡好,激动的情绪一平复,脑袋里的困意就涌了上来,挨着阮时解坐着,脑袋一点一点,犹如小鸡啄米一般。

    这几天下午,晚上起风了,天气有些凉。

    阮时解结实的身躯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意,樘华挨着他睡,犹如被一个火炉烘烤着一般,极为舒服,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阮时解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将他放平在沙发上,又转去隔壁卧房拿出一张小毯子来给他盖上。

    睡到十一点半,阮时解拿出樘华拿过来的内衫,轻轻推了推他,“换个衣服,回去再睡。”

    樘华睡得正酣,困得不成,闻言眼皮子撩起一条缝,迷迷糊糊看阮时解一眼,开始脱衣裳。

    阮时解没说他,只自觉转过脸去不看。

    片刻后,樘华穿着歪歪扭扭的内裳,含糊道“先生,我先回去了。”

    “去吧。”阮时解拉着他到门缝边,“小心脚下。”

    “哦,先生,晚安。”

    阮时解跟他道了晚安之后,人还清醒着。

    他坐在书房内,最后给自己总助发了条信息,让他去查询关于考试的相关信息。

    樘华户口本上顶替的那位读完了初中,高中读了一年就辍学了。

    樘华没在这边读过书,学识水平却足够,应付高中大学等各类考试应当没问题。

    阮时解打算带他去补个高中毕业证,而后直接参与无学位证书研究生招生考试。

    第二日中午,阮时解向陈穗咨询。

    陈穗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

    “总不能一直将他关在家里,我先问问。”

    陈穗想了想,“这事理论上可行,我们学校有百分之八的本科无学位学生研究生名额,不过你知道,我们学校本来就是全国前十学校,有学位都很难考,要是没学位,难度会更高,樘华不一定考得过。”

    研究生考试相对公平,阮时解有实力,却不是哪种喜欢用权势走后面的人。

    他问“以樘华的水平,考过的几率有多大”

    “这么说吧,他要是外语还行,考过的几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他基础非常不错,悟性也好,读研其实还是比较合适。不过他外语实在不行,七月我们学校非全日制研究生自主招生,我估计考过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三十。”

    阮时解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道“我知道了,先找人给他补补外语。”

    晚上,樘华过来,阮时解跟他说这事。

    樘华迟疑,“我去考真的成么”

    “有什么不行”阮时解道“你在你们那里读的就是最好的皇家学校,来这里后,陈穗作为顶尖名校的副教授,每个星期亲自过来给你补三次课,你所接触到的教育资源无论在哪里看都是顶尖,这么一个非全日制研究生要考进去也不难。”

    樘华被他安慰了一番,心里淡定了点,点点头,“我听先生的。”

    阮时解眼里露出了些笑意。

    他拿出一大袋资料,“研究生外语可以选这三门,你先看看对哪门有感觉,这段时间我们重点攻外语。”

    樘华人聪明,可能年纪偏小,对知识的接受能力非常强。

    没到半年,他就学完了整个初高中课程,根据测试来看,学得还非常不错。

    阮时解不追求他两个月能熟练掌握一门外语,只要能学个四五成,他就有去考试面试的能力,到时候能不能过,还得看天意。

    要是实在不行,送他去旁听一年也行,阮时解并不介意帮他弄个旁听的名额。

    樘华看着阮时解摆放出来的资料,仔细翻了翻,忽然道“先生,我学过这个。”

    阮时解一看,却是日语,心里有些惊讶,“你学过”

    樘华点头,高兴道“倭国派了许多人来大晟留学,瀚海房的先生中就有倭国来的先生,他们字好认,我们学之时我选的就是倭国语。”

    “还有其他国家的语言”

    “有,周边诸国的语言我们都能学,就是有些实在难学,我们都不乐意学。还有天方语,瀚海房的人多学天方语,倭国语乃我们这些偷懒之人方学。”

    樘华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脑袋,“看着也不完全一样,我许久未学,许多东西不大记得了。”

    “没关系,有底子就行。”阮时解看他,“从今天开始,我们二四六每天花三个小时学日语,一你要跟着陈穗学,另外再抽一个小时出来就行。我明天让人拿几分试卷过来,测试一下你的水平。”

    樘华问“先生,要另外请人过来教我日语么”

    阮时解看他一眼,道“不用,我会日语,我教你就行。”

    樘华闻言立即眼露崇拜,“先生你会日语”

    “嗯,早年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就去学了些。”阮时解敲了敲他的脑袋,“别走神,今天我们先过一遍基础内容,看看有哪些古今相异的地方。”

    樘华忙点头,老老实实跟着他学起日语来。

    樘华上午要去户部当值,下午还得温书准备恩考,琉璃那头要看着,印染也要留心,晚上还得学语言,背考点,每天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抽不出时间考虑恋爱。

    阮时解见他这模样,心里多了几分满意。

    陈穗有些诧异他们的相处方式,不过什么也没说,每隔一天过来教他时,就给他带一袋资料来。

    这些都是历年的考点真题,陈穗虽不至于给他泄题,但点便利还是没问题。

    以樘华的悟性,要吃透了这些题,考个非全日制研究生并不难。

    樘华这头忙得焦头烂额,每日从醒来到晚上,几乎每一刻都有事做,几乎不得停。

    阮时解算半个罪魁祸首,见他这样,内心又心疼,只得在晚上他来时给他灌补汤,并拎着他去健身房至少锻炼半小时。

    就在樘华忙得脚不沾地时,他忽然收到了游千曲的成亲请柬。,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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