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暖阳驱散了北风那点寒意, 天地间暖洋洋。
樘华左右见无人, 做贼一样悄悄摸进房间, 赶忙关上门。
他手里紧紧拽着拧得半干的背心与内裤, 把屋里的椅子拖过来放到临湖窗前,将背心与内裤挂在椅子上,而后打开窗,让外面来的冷风可以直接吹到衣服和裤子, 期望它们能早些干。
樘华晾好了背心和内裤之后, 伸手摸了摸,检查是否洗干净了,不想屋外忽然传来余义的喊声,“公子。”
樘华被吓得险些没打个哆嗦,脸上露出惊惶的表情, 等听清楚究竟是谁在说话之后, 他绷着表情,走出房间,顺手将房门紧紧关上, 面无表情问余义,“怎么了”
余义没察觉出他心情不好, 笑容满面,“小的方才在楼上晒被子, 见着江爷骑着马往这边赶, 约莫还有一里路便到了。”
“这样快”樘华心中一喜, 转身出门,蹬蹬蹬踩着木梯上二楼去瞧。
朗朗晴空之下,远处正有几匹马飞奔而来,最前面乃游千曲,接着是江平原,后面跟着的几人应当是游千曲的仆从与江平原带去的学徒。
樘华没喊,伸长手用力挥了挥。
碧蓝天空之下,他站在二楼的栏杆前,远远看去只有一个小影子,手挥动起来却特别明显。
游千曲眼尖,面带笑意长长吹了声呼哨,回应樘华的招呼,而后转身看江平原,笑道“我们再骑快些。”
游千曲轻轻踢了踢马肚,像一阵风一样掠过平原。
他们纵马而来,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别庄地界。
樘华下楼,一面疾步快走一面叫余义,“去准备茶点。”
余义笑着应下,“是。”
樘华到门口等着,正好游千曲一行人抵达近前,他笑着翻身下马,“樘华”
“千曲”樘华上前捶了下他胸膛,与他拥抱了一下,又抱了江平原,转过头来望着他们,眼睛亮晶晶,“还以为你们过几日方能回来,没想到这样会快一路骑来,晒得很罢”
“秋日暖阳,晒倒不算晒,就是我们穿得多了些,有些热。走走走,上楼喝茶,我们细说。”
樘华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的会客室,片刻余义送来一托盘茶与茶点,樘华给他们倒水。
一入座,游千曲先将手里提着的包裹咣当往桌上一放,笑道“幸不辱命,昨日傍晚平原刚带着瓷器到我家宝林斋,礼部侍郎家夫人便看上其中一个插瓶,以一千二百两价格拿下。”
黄金砸在桌上沉甸甸砸出咚一声响。
樘华兴奋又诧异,“太好了看来合该我们有财运,瓷器一送到皇都就卖出去了。”
游千曲得意地挑挑眉,“也是有缘,平原刚送到的时候,她们正在店里选古玩,说要送给她家老爷子贺寿,选来选去,选不到合心意的寿礼,一见这插瓶,她们便喜欢上了。再说,我们的朗红瓷多漂亮呐整个皇都乃至举国上下也找不出别的窑会烧这样的瓷器,瞧不上我们的瓷器那叫眼拙”
樘华郑重其事地点头,“那是,客人们能买着这样的好东西,也是他们的幸运。”
三人对视,俱哈哈大笑起来。
游千曲喝了口茶,“剩下好几件郎红瓷也有人看上了,不过舍得一掷千金买下的人不多,我便做主将剩余那几件瓷器寄放在宝林斋里,让掌柜代卖。”
樘华点头,“辛苦”
“不说这些。喏,银钱都给你带回来了,一千二百两太重,特给你换成金子,皇都的金子还便宜些。”
樘华笑道“那我便不与你客气了,我们的分成待所有瓷器一道卖完,扣除成本再分如何”
“本就该如此,此时分也不好分。”游千曲点头道“我估计年前能全部卖完,到时我们正好拿点钱好过年。”
说着他感慨起来,“我长这样大,还是第一次挣到这么多银钱。”
樘华信心满满地说“往后我们会越挣越多。”
三人又是一阵笑,樘华又同游千曲商量,“这回我挣到了钱,按理来说本该将先前欠你钱还上,奈何袁劲手艺不大行,我想请几位手艺好一些的制瓷师傅,现今手头还是有些紧,钱我过年时再还给你成么”
游千曲“成啊,反正最近我也无甚需要用钱的地方,钱你便先拿着罢。本来合伙做这生意,我也该投些钱。”
樘华笑道“你不出了力么若不是你家宝林斋,瓷器我烧好了想卖出去也难。”
“这倒也是。我们各自出了力,客套话便不说了,我们来说说以后该如何。”游千曲身子前倾,声音有压抑不住的兴奋,“这郎红瓷这般好卖,且是我们的独家秘方,除了我们再无人能做的出来,我瞧明年我们多找几个师傅,再多做一些,如何”
江平原笑道“公子先前已同我说过,卖完这批瓷,我便去南方找些制瓷好手来。”
“成,我借你家丁,你甚时候去”
江平原看向樘华,等他意见。
樘华笑笑“你若不太累,歇息几日便可去了。趁现在天气还暖和,无风无雨,路比较好走,再冷一些,赶路也很熬人。”
游千曲点头,“我回家与我爹说,让他借我点人。”
樘华道“这次麻烦伯父了,平原一个人去,我也不大放心。”
“没事,反正我家养那么多家丁,平时他们呆在家里也无事可做,让他们出去走一趟,正好练练。”游千曲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母亲看得紧,我都想与平原一道去了。”
樘华看他,“这总归是正事,你若与你爹好好说一说,他未必不应允。”
游千曲自嘲一笑,“哪能,若是平时,说不定还能说动我爹。现今他们就等着我成婚好抱大孙子,放我出去,让我跑了怎么办”
樘华见他这模样,迟疑道“你若真不想成婚,我请我父王”
“别,我心领了。”游千曲长呼一口气,“我也没那么不想成婚,只不过不甘心罢了。得了,不说我的事了,我们还是来说回瓷器罢。离过年还有三个月,我估摸着还能再做一茬瓷器出来,要不然这一回我们做些祭器”
“这也成,我让他们先试试,不过他们手艺不成,估计到时候能留下来的不多。”
“这样挣钱的生意,每烧一窑便是一大笔钱,哪怕留下来的不多,一次挣个几千两还是不在话下。”
“千曲。”樘华迟疑了一下,“我打算做个两三百件便暂时不做了。”
游千曲有些诧异,抬头看他,“嗯为何”
樘华轻吁了口气,“物以稀为贵,郎红瓷目前能卖到这个价格,只因市面上极少正红瓷器,若是我们将千来件瓷器短短几年内撒出去,估摸着朗红瓷连越瓷都不如。”
这个问题樘华早与阮时解讨论过,他道“即便这两三百件瓷器,也不能全放到皇都里,瓷器多了卖不上价钱,人人都用得起,也不够上档次。皇都里卖一些,江南买一些,剩余的瓷器看能否卖到边疆其余小国去。”
游千曲坐直了身体,“这么说来,以后我们都不烧瓷了”
“当然烧,不过朗红瓷少烧些,看能不能烧出其他颜色的瓷器来。我们每年也可烧二三十件精品屯着慢慢往外卖。总之这门生意我想往长久里做,这几年恐怕赚不到太多钱。”
游千曲见他脸上一派认真,点点头道“也成,烧瓷做生意总是小道,你不是要恩考么还是得把心思放到恩考里头去。”
樘华笑了笑,“我这段时日一直在看书,恩考的话应当有几分把握。正好你明年不是要当侍卫了么我看能不能谋个什么职位,到时候与你同朝为官,做个同僚。”
“成啊,正好我们下了朝一道喝酒去。”
樘华朝他举了下杯,笑道“常喝酒怕是不能了,倒是有嫂子孩子在,你得早些归家多陪陪他们才是。”
游千曲叹口气,“诶,你怎么又说回这头了,我好不容易才忘了这事。”
时间已晚,游千曲干脆在他们这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方回去。
两人约好过几日游千曲派家丁过来与江平原一道下江南,到时候再看能否请到合适的制瓷师傅。
晚上,樘华见到阮时解,将他们那边的计划一说。
阮时解点头,“这样最好,你们只出精品,口碑上来了日后就算做其他颜色的瓷也比较能卖的上价钱。”
樘华点头,而后又笑道“先生,那现在我们是不是算做奢侈品生意呐”
阮时解抬头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学会奢侈品这词”
樘华老老实实道“从报纸上看来的。”
阮时解订了许多报纸,他是典型的老做派,只看报纸的财经版与党媒的国内外新闻,其他页面不怎么看,自然不知樘华什么时候在报纸上看到了奢侈品的内容。
见阮时解没说话,樘华赶紧道歉,“对不起,先生,我就上次看了一回,下次不经您同意,我不会随便看您的报纸。”
“没关系。”阮时解道“是我没想到这点,下次你想看什么书可以提前跟我说。”
樘华点头,忽然笑道“先生,我发现你们这里的报纸特别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全天下的事情都能从薄薄一张报纸上看到,比我们那方便多了,我们那边从边疆到皇都,远的地方三个月都不一定通得了音信。”
阮时解道“技术的革新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不过也不能一味依赖报纸等媒体,这些东西上面的人想叫你看,你方看得到。”
樘华若有所思。
两人聊了会天,阮时解拿出书本开始给他讲课。
樘华短短半年从小学开始,进度飞快,知识点还新鲜着,接收起新知识来毫不费力。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一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完了,还剩短短十多分钟。
樘华想起还在椅子上搭着的衣裳。十分不好意思,“先生,昨日穿回去的衣裳我洗了一下,晾在屋内还未干,明日我再带回来。”
“没关系,这些衣服本来就是你的,你收好不要被人看出端倪就行。”
樘华朝他鞠了个躬,“多谢先生。”
“别跟我客气。”阮时解轻轻拍了下他的背,“还有十多分钟,你看会书吧。”
“嗯。”樘华高兴地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科普书籍,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阮时解看向他,微微勾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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