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内气氛一下变得怪异起来。
樘华抬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敏锐地察觉到双方不友好的关系,他往阮时解身旁站了站,挨在阮时解手臂后面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这年轻人。
年轻人险些没气笑,“小朋友,你这是什么架势,站在后面想助威还是冲上来帮他跟我打一架?”
樘华上下打量他一眼,警惕地开口,“你打不过我家先生。”
“嘿,这话说的——”年轻人一下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片阴影,他双眼微眯往樘华身上打量,“要真论起打架来,还真说不定。”
阮时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你旁边这位小朋友才真喝多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有些无奈温润男声,“席岭,不是叫你在这等我么?”
所有人齐齐回头,一个气质温和的清俊男人走近来,对阮时解和樘华点头,“时解,不好意思。”
说着他顺手将手中那一杯淡青色的液体递给贺席岭。
贺席岭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灌完了杯里的解酒茶,听他代自己道歉,并无反感之意,反而屁颠屁颠凑上去,就差没在陈穗身上蹭,刚刚气势汹汹的狼一下变成了温顺的大狼犬。
阮时解同他打招呼:“陈穗,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陈穗跟阮时解打完招呼后看向他身后的樘华,温和一笑,“你好啊樘华。”
樘华瞪大眼睛看看阮时解又看看他,有些紧张地问:“您认识我?”
阮时解握住他的手臂紧了紧,无声安抚。樘华感觉到手肘上传来的力道时,心头略微一松。
陈穗笑道:“未见其人,先闻其名,我听时解提起过你。我叫陈穗,隔壁这位是我朋友贺席岭。”
贺席岭站在陈穗旁边,闻言恍然大悟,“哦,这位就是阮总养在家里的……”
他话还没说完,被陈穗警告地轻拍了下手臂,他只好住口,一双眼睛仍贼溜溜地打量樘华和阮时解,不知道想起什么,他眼睛里泛起亮光。
陈穗盯着樘华的面色,关切道:“樘华是不是不舒服?”
阮时解低沉的嗓音响起,“没事,就是有点喝多了。”
樘华闻言立即反驳,“我没喝多!”
“没喝多也坐着休息一下。”阮时解不由分说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
陈穗与贺席岭坐在另一边,他们两人挨在一起坐。
樘华眨眨眼睛,努力盯着他们,发现他们肩膀都快连在一起,其中贺席岭还一个劲儿往陈穗那边挤,陈穗也不介意,不过温和笑了笑。
樘华在一旁晕乎乎坐着,贺席岭如临大敌,阮时解与陈穗随意聊着。
陈穗看樘华一眼,温和地问:“樘华现在学习进度到哪了?”
“马上学高二的课程。”
“速度挺快啊。”陈穗与樘华平视,笑问他:“有入学的打算么?”
樘华没反应过来,阮时解拍拍他背,替他答道:“目前没有。他以后想学古代文学方向,过完这阵子就要开始啃基础书籍了。”
“那挺好,书目我都发给你那边了,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小樘华有微信么?我们加个微信?”
樘华茫然看向阮时解,软软问:“先生,微信是什么?”
“一种通讯工具,明天跟你说。”
樘华很快被安抚下去,“哦。”
贺席岭嗤笑出声,“阮总,您这也太不合格了吧?连手机都不给人买啊?”
何穗责备地看他一眼,贺席岭没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古道热肠,就爱打抱不平。不过您对您这……是不是管得太严了些?”
阮时解皱眉,“他正上学,玩手机容易分心。”
“啧,容易分心就给人直接断了呀?”
何穗有些头疼地拉住贺席岭,“那我们下次再加,时解,我跟席岭先回去了。”
“嗯。”
阮时解看了眼时间,他们也该回去了。
他轻轻叫樘华,“樘华,我们准备回去。”
樘华站起来,甩甩脑袋,朝阮时解灿烂一笑,“好哦。”
刚说完,他就啪叽一声摔阮时解身上,腿软得站不起来。
……这小醉鬼。
阮时解有些无奈地朝路过的侍者要了杯醒酒茶,喂他喝了,这才扶起他,带着他往外走去。
有侍者见了立即上来询问:“先生,需要帮忙么?”
“不用,谢谢。”阮时解抬头寻找周开济,两人目光对上,阮时解冲周开济点头示意,周开济遥举酒杯送别。
樘华人瘦,那么点轻飘飘的重量挂在阮时解身上,丝毫不妨碍他行动。
阮时解将他带到车上坐好,前面司机静静将车开出去,樘华才稍稍醒了神。
“先生。”樘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过来,小声问:“方才陈兄与贺兄也是爱慕男子么?”
“嗯,贺席岭正在追陈穗。”
“追?”樘华一下意会,“贺兄爱慕陈兄?”
“是这么着没错。”
樘华纳闷:“如此一来,子嗣该如何?两人家中能容下他们?”
“这有什么不能?”阮时解笑了一下,“前几年同性恋婚姻法就通过了,同性也可成婚。”
“这样啊?”樘华惊了一下,猛地回头看阮时解,奈何喝得有点醉,身体反应跟不上思维,他慢慢转过来,接着追问:“如此他们怎么生孩儿,过继么?”
“孩子不是必选项,有些人不喜欢生孩子,一辈子不生孩子也没关系。他们要是想要孩子,可以去领养,也可采用试管婴儿代孕一个,你不是从生物课学了代孕?”
樘华点头,费劲从脑海旮旯里搜索出那么些知识,半晌长吁一口气,感慨,“真好。”
阮时解摸了他脑门一下,感觉上面没汗,从车载储物箱里拿出条毛毯盖在他身上,“眯一会,一会就到家了。”
樘华乖乖顺着他大掌闭上了眼睛,睫毛在阮时解掌心轻轻一扫,很快就裹着毯子呼吸匀称起来。
司机将他们送到家,阮时解看还有十多分钟,干脆将樘华抱出来,“老张,你将车开回老宅,今天辛苦你。”
“不辛苦。”老张道:“先生,我先回去了。”
“嗯。”
阮时解将樘华抱到书房时,樘华还没醒。
“醒醒,回去再睡。”
樘华感觉到有人摇晃自己,口齿不清嘟囔一声,将脸埋在毯子里不愿起。
阮时解看他一眼,去浴室拧了块热毛巾出来,轻轻覆在他脸上。
樘华被脸上热意一烫,总算清醒了几分。
“回去睡,等会记得盖好被子,衣服得换下来藏好。”
樘华忙不迭点头,“我这便去换。”
他先前脱下来的衣裳就放在衣帽间里,身上仍残存着几分醉意,他摇摇晃晃走进衣帽间,手软得连扣子都解不开。
阮时解只好过来帮忙,等他还剩小背心与长裤时,阮时解绅士有礼地退了出去。
樘华一人站在衣帽间里,使劲伸手扯着身上这身衣服,半天也未能脱下来。
直至最后,樘华消失时,衣帽间只多了条长裤,樘华自己的衣服倒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拽着带回去了。
阮时解摇头一笑,任劳任怨收拾好。
许是喝了酒,樘华这日睡得极好,第二日天光大亮时,他方慢悠悠清醒过来。
他身上还穿着背心与内|裤,昨日穿过去的衣裳倒在,乱糟糟地扔满了床。
樘华坐起来拥着被子发了会呆,轻叹口气,将小背心与内|裤换下来,穿回自个的衣裳。
“公子?”余义在外头轻敲了下门。
樘华懒懒开口,“有事么?”
“早点已拿回来,公子您有那么快起么,我去打热水伺候您洗漱。”
“就起,去罢。”
等他走后,樘华起来换衣服,小背心与内|裤被他藏在叠好的被子里。
他出去时,余义已打了热水回来,宁维也在一旁准备伺候。
樘华轻咳一声,“等会洗衣裳时洗我放在椅子上那套便成,其余不必理会。”
“是。”
樘华脸有些热,他坐在饭桌前,问:“平原可传回了消息?”
“回公子,尚未。”
今日方第二日,樘华不急,“用过饭后,我们去窑口那头瞧一瞧,看下一批瓷器要如何弄。”
余义与宁维忙应下。
刚做出来的那批瓷器已运出去了,现在瓷窑那头空荡荡,袁劲不敢歇着,正带着剩下的学徒练泥。
远远见樘华过来,一行人忙停下手头功夫行礼,“公子。”
樘华应一声,问:“我们瓷泥还剩多少?”
袁劲:“还有千来斤,够做两窑瓷器。”
“煤块呢,可还有剩?”
“剩两百来斤。”袁劲想起刚烧掉的千斤煤块,忙解释道:“上次烧瓷鼓了风,煤便烧得格外快些,若是不鼓风,能节约百来斤炭。”
“不鼓风窑温不够。这两日可检查过窑口内的情形?”
“检查过,并无损毁。”
樘华颔首,“既然如此,这次多做些瓷器,这窑够大,一次烧三百来件瓷器不成问题。此次制瓷仍以瓶、罐为主,碗碟亦可多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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