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形影不离

    景云犹豫了几秒, 知道时间不等人, 于是果断上前。他腕间明黄色双圆家纹迸发出光亮。景云将自己掌心轻轻覆上清和紧闭双眼, 心中默念密语。

    “你们谁要借瞳”

    燕山月竟率先开口, “你上次说大范围借瞳可能会让术法时效缩短, 我有一个办法。”她走到了景云面前, “你只对我使用借瞳, 我用我九尾幻术编织幻境, 让大家进去。”

    语毕,一阵妖风乍起, 燕山月背后出现九条巨大雪白狐尾, 这是卫桓第一次看到她完整九尾,这是强大妖力象征。

    扬灵有些担心,“这样话, 会不会消耗很多山月姐姐妖力”

    “没关系。”燕山月手背上鸢尾妖纹发出光亮,她眼神坚定地看着景云, “来。”

    景云点点头, 手掌覆上燕山月双眼。

    与此同时, 燕山月腰间玉藻镜飞上半空之中, 旋转半圈定住。她手指间出现浅蓝色狐火, 跳跃如同盛开鸢尾。

    卫桓不知道为什么,在完全进入幻境之前就想看一看云永昼, 他侧过头, 发现云永昼竟然也偏过头看他。

    这种巧合令他微微错愕, 于是飞快地转过来。

    燕山月睁开双眼, 她瞳孔已然变成重明明黄色,玉藻镜投射下虚渺云雾,周遭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黑暗一点点折射出光明影子。

    卫桓听见景云声音。

    “我把时间调得很前,我们之前不是在燕山漠记忆里看到过后来清和吗我觉得我们应该看看之前清和发生了什么。”

    燕山月轻轻嗯了一声。

    所有幻象都在倒流,周遭如同转动不息万花筒,色彩与光流斑驳生辉。

    直到面前出现一个五六岁小孩,他被一个身穿女仆服装中年女人抱起来站到洗手间镜子前,镜子映照出他完整面孔。清和眉眼是很特别凤眼,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即便是幼年时期。

    幻境停住,时间沙漏反转过来,正向流动。

    “这是他六岁时候。”景云开口。

    “小和,等等。”仆人在身后喊着他小名。

    这和卫桓想象中很不一样。

    幻境里房子漂亮宽敞,他们视角完全是清和视角,随着他跌跌撞撞奔跑,摇晃视野中出现装修华丽楼道、宽阔楼梯台阶、还有富丽堂皇大厅。

    “我还以为清和是暗区长大人类小孩呢。”扬灵有些惊讶,“居然不是,他家庭看起来很好啊。”

    不止是很好。卫桓注意到这个房子里不光是华丽而已,他有保姆、甚至每一层楼角落都有身穿深灰色制服警卫。

    “他应该是政客子女。”身为富家千金燕山月道,“寻常富商家里也不会有这么强保卫。”

    没错。所以卫桓第一时间想到了云永昼。

    视线继续向前。

    他们看到了一个身穿西服男人腿。

    清和被高高地抱起。抱住他是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和清和极为相似女性,面容姣好,神色温柔,应该是她母亲。

    “我看看,好像又重了点。”男人满眼都是慈爱,拿额头抵了抵清和额头,“小家伙越长越大了。”

    清和妈妈笑着伸手摸了摸清和头,“我们小和到时候说不定长得比爸爸高呢。”

    “那我们以后比一比。”清和声音稚嫩又可爱,“等到我长大了,肯定比爸爸长得高”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样子,刚从魇境中挣脱出来卫桓心下不免眼热,想起自己小时候样子。可云永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卫桓转过脸看到了他。云永昼没有转头,只是低声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音量开口,“手冷。”

    怎么还冷

    卫桓自然而然地再迈近一步,没有多想便直接将他手抓过来两手捂着,小声问道,“这样呢”

    云永昼只摇头不说话,任他将手牵过去。

    “怎么回事,你不是金乌吗”卫桓小声嘀咕,此刻也忘了去在意幻境里一家三口和美氛围。

    景云似乎是用术法后移了时间,一转眼夕阳已然西沉,正在房间里拼着玩具机甲清和听见楼下有人叫着自己,于是抱着自己玩具机甲站到门口,“怎么啦”

    “快下来,爸爸带你见一个人。”

    即便是这么说了,清和也只是走到了走廊,他怀里抱着玩具,隔着走廊精致雕花栏杆朝下望去,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陌生身穿人类军装中年男人,他旁边站着一个孩子。这个视角看不清那个孩子脸,清和迈着步子,朝左边走了几步。隔着栏杆,楼下那个孩子脸一点点显露出来。

    他看起来虽然瘦瘦,身材像刚抽了条小树苗,但是后背挺得笔直,和他身边这个男人一样,明明穿着普通甚至有些陈旧学校制服,但是看起来活脱脱是个迷你军人。

    楼下清和父亲一抬头瞥见了清和,他招了招手,“下来啊,站在那儿干嘛”

    视线里,卫桓看见清和用他那双小小手紧紧抓着栏杆,手指甲都恨不能扣进去,奶声奶气开口,“下去干什么”

    和他交谈对象分明是他父亲,可这一刻他视线望向却是站在下面那个比他大了几岁孩子。

    “这是天伐,”清和父亲将那个孩子手牵起来,拉出来些,“你马上就要上小学了,这个天伐哥哥会和你一起去育成,你们也可以成为好朋友,快过来,和他打个招呼。”

    卫桓忽然听见云永昼很轻声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小学名字,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松开他手,于是慌忙松开,又半掩饰地问道,“育成怎么了”

    “这是凡洲首都成京最好私人学校,不光是小学,他有一个完整基础教育体系。”

    听着云永昼解释,燕山月问道,“所以是贵族小学”

    云永昼答案是否定,“不如说是政客子女集中营。”

    此时清和已然顺从地下去,但他躲在自己父亲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用一只眼睛看着距离他不过一米那个男孩子。这时候卫桓才彻底看清那个小孩长相,明明也是个不大孩子,五官却透着股英气,右眉上有一块不长疤,从上到下正好从离眉尾四分之一处将右眉断开,看起来倒是挺酷。

    “这孩子长得挺帅”卫桓很小声评价了一句,原以为没人听到,谁知云永昼在他说完下一刻就往左边迈了一步,拉开了和卫桓之前距离。

    卫桓心里好像有个小警报似,一下子拉响了。

    他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吧。

    云永昼是不是不高兴了

    说不上是试探还是讨好,卫桓也往左迈了一步,把他们之间距离重新复原。

    那个被领来孩子伸出自己手,小树苗终于弯了弯,可开口却并没有小孩子稚气,是完全不应该属于他成熟感,“我叫谢天伐,认识你很开心。”

    抱着父亲腿清和眼睛盯着那只手,最后还是伸出自己,与其说是握,倒不如说是捏了一下,“我叫尤清和,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上学”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候,云永昼眉心一拧。

    父亲将他拽出来,笑道,“谁教你这么说话啊你要叫天伐哥哥才对,以前你不是总是嚷嚷着要一个哥哥吗现在有了,你以后有哥哥了。”

    那个领着谢天伐进来军人朝清和父亲敬了个礼,“我先走了,首相大人。”

    “首相”扬灵惊了,“清和是凡洲首相儿子现在首相不是陈业他、他难道是陈业儿子”

    燕山月开口,“陈业是七年前才上台,这明显比那个时候要早。”

    “上一任是谁”扬灵想了想,“哦 宋成康”

    “不对啊。”景云有点迷糊,“清和不是姓尤吗你们说两个姓氏都对不上啊。”

    他们年纪都不大,但卫桓和云永昼很清楚。算算年纪,这个时候清和六岁,那这应该是十八年前左右,那个时候凡洲首相。

    “尤肃。”云永昼开口道,“宋成康上一任。”

    卫桓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估计还在上小学,当时也只是在新闻中看到过,偶尔会听父母说起,但毕竟是不同立场,卫桓父母也会特意避开,不在他面前谈论这些。

    “这就是当年那个”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云永昼点了一下头,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时间被拨快,大家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被带到清和身边少年并不仅仅是一个所谓“哥哥”,他更像是一个可以时刻待在清和身边又不会显得过于扎眼保镖,无论什么时候都守着清和,不管发生什么,谢天伐永远都在他身边待命。但他一举一动很难被卫桓他们看见,因为他永远在清和身后。

    如果不是地上暗影泄露出秘密,沉默他几乎完全隐形。

    活得像清和影子。

    只有在清和回眸中,他们才能看见谢天伐模样,他似乎也长大了些,长成十四五岁少年样子,虽然不说话,但看向清和目光永远是沉静柔和。

    清和在学校里喜欢倒着走路。

    摇晃视野里,总是有谢天伐透着担忧面孔。

    “上个星期我同桌借走我一枝钢笔,今天都没还我,那个小胖子真烦人。”

    谢天伐隔空伸着手,像是时刻准备接住他一样,“下午我去催。”

    “嗯,”清和一步一步倒着走在操场跑道上,“还有,刚刚上课时候你同桌拿他铅笔戳我。”他像受了天大委屈似,停下脚步,拼命扯过自己后衣领,“你看你看,这里都弄脏了。”

    谢天伐点头,“我一会儿就说,让他不许把铅笔往前伸了。”

    “还有”清和脚步又开始了后退,刚踩出去一步,背后飞快地跑过去一个身影,他看不见,可谢天伐却看得清楚,他眼疾手快地拉住清和胳膊,将他扯到自己怀里。

    视野变得狭窄,能看到只有谢天伐学生制服。

    过了几秒,他才将清和来开些,“没撞上吧。”

    “没有。”清和孩子气地笑起来,“一点儿也没撞上,天伐太厉害啦。”

    谢天伐难得地主动开口,“你刚刚不是说,还有”

    “哦对”清和眼睛一亮,“还有就是上次你给我捉那个蚂蚱,他跑了”说着他表情难过起来,“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了。你可不可以,再帮我捉一只啊”

    谢天伐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要求,有些错愕地点了点头,“可以。”

    他将捉蚱蜢地点选在了学校树林后面一块草坪。学校建在地势较高地方,这块小草坪过于偏僻,鲜少被这些小孩子开发,但他知道,在这里可以看见完整夕阳。谢天伐牵着清和手一路走过来,将自己书包垫在草上,“坐吧。”

    “天伐天伐,你看那个太阳像不像一个超大蛋黄”清和坐在他小书包上望着天空,“可是我不喜欢吃蛋黄,你喜欢吗我下次吃不完可以偷偷给你吗”

    天伐席地坐在他旁边,手从地上拽了根草梗,“喜欢。”

    “那我下次给你。”清和没来由地高兴起来,望着渐渐下沉夕阳,暮色从天际坠入湖中,染红一池碧水,“你看,蛋黄掉到水里了,更难吃了。”

    “没关系,我吃。”

    清和正笑着,一只草扎蚂蚱出现在他眼前。谢天伐晃了晃手上长长草梗,草蚂蚱也跟着晃了晃,好像下一刻就会蹦跶着逃走一样。

    “这是什么”清和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住草蚂蚱,眼睛都要放光,“这是给我吗”

    “嗯。”谢天伐松了手,“这一只再也不会跑了。”

    “我喜欢这个草蚂蚱”清和声音都透着笑意,每一个字,句子最后上扬尾音,明显到再也不能跟明显开心。

    原来清和以前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卫桓心里渗出一丝酸楚。或许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结局,这中间过程怎样上演,命运怎样去起承转合,似乎都没有了意义。这层不可逆转悲凉尘埃,无论如何也无法拂去。

    “一点礼貌都没有。”坐在饭桌上清和父亲尤肃又一次教训了他,“爸爸跟你说了很多次,你不能因为他每天陪着你就忘记礼仪,照年纪来算,你应该叫他天伐哥哥。你现在每天这么开心,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好好地上学,这些都要谢谢天伐哥哥。”

    清和不高兴地把碗一推,“为什么要谢谢他我不要,我也不想叫他哥哥,他又不是我亲哥哥。”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平时我”

    看他要生气,母亲忍不住开口打了圆场,“好了,小和不愿意就算了。天伐不会介意。”

    可清和父亲仍旧很坚持,“不能让他养成这种习惯,别人也是孩子,凭什么要天天守着你小孩本来这件事我就觉得有待商榷,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小和把这个当成理所应当,那就是我们家教出了问题。”

    “你也知道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因为你,清和需要每天提心吊胆吗再说了,天伐这孩子如果不是被我们接过来,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他很有可能就要提前上战场,到时候”

    “你这样想就是错,我和你没法沟通”

    整个过程中,清和视线一直垂着。卫桓他们看不见父亲也看不见母亲,只能听着他们之间争论。

    漂亮桌布下藏着他手,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草扎蚂蚱。

    时间继续向前,在清和视线里,谢天伐身影越发挺拔,可卫桓也发现,他身上开始携带武器,制服外套衣角偶尔被风掀起,腰间绑住枪夹就会露出些许。

    奇怪是,越是长大,他们之间话似乎越少了。

    小时候清和偶尔还会叫上一句哥哥,尽管大多数时候也只不过是直呼姓名,可长大后他几乎不再主动叫他,甚至有时候会刻意拉开距离。

    “你今天不要跟着我了。”清和背对着谢天伐走在前面,两个人一前一后,他影子就在自己脚下,“我答应了别人出去玩。”

    谢天伐声音在身后应声响起,“和谁一起,在哪里”

    “很安全,她会带保镖,很多个保镖。”清和说话语气带着些许泄愤意外,“你不用跟着我,别跟着我。”

    身后没了声音,可影子还在,只不过变成了一个安静影子。

    “我和你说话,你听不懂吗”清和转过来,脸上似乎是压抑已久不满,“你是机器人吗除了保护我之外你难道什么都不懂吗”

    谢天伐眼神暗下来,错开视线,但仍不言语。

    “算了。”清和像是自暴自弃一般转过头去,“随便你。”

    不知怎,卫桓觉得他这一刻任性似乎很委屈,看起来是趾高气昂那一个,可骨子里却是一个想要玩具却讨不到小孩。

    记忆被景云向后拨动,画面像是电影快进一样飞速地前进,周遭幻影以一种光怪陆离姿态飞速变化,知道混乱出现,景云才停下术法,“好像出事了。”

    倒退了些许,他们眼前出现难得混乱场景,人潮涌动,挤做一团,各种声音蜂拥而至,潮水般涌进来。或许是发布会,又或许是另外公开活动,总之在清和视角里,他父亲尤肃正站在一个演讲台前,严肃地说着什么。

    下一刻,一枚子弹出现将混乱熵值推上巅峰。

    嘈杂人群与加持让这攻击来得几乎看不见也摸不着,光明正大行刺变成一场出没于汹涌人潮暗杀。

    清和只能看到他父亲捂住心口后退身形,还有他迅速染红衣襟。

    那是他出门前潦草地为父亲挑选出一条蓝色领带,如今已经变成脏污深紫。

    大脑瞬间停止运转,只能任由那个活得像影子一样人拉拽着自己上车,穿过已经彻底疯狂人群,像个失败者一样逃离这个无序巢穴。

    时间并不会为任何悲痛灵魂开出特例,他冷酷而高高在上地大步迈进,一刻不会停留。

    再往后便是穿戴整齐跪在灵堂前清和,身旁依旧站着他影子。

    他母亲似乎没有儿子坚强,没办法接受现实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所谓通灵秘闻,从此这成了她失去丈夫之后精神寄托。

    “什么”她在楼道来来回回焦虑地走动着,与心腹通话语气愈发急躁,“我不要什么除妖师我不怕妖我要他回来”

    “他们说可以招魂,去给我找巫师也好神父也好,我要招魂”

    清和站在房间阳台,隔着墙壁默默接受着母亲歇斯底里,听见卧室门打开又关上声音,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

    “你说世界上真有这样法术吗”

    望着那轮残破月亮,他知道自己得不到太多回应。

    “如果我哪一天也死掉,你任务失败了。”清和笑着转过头,看着跟随多年那个影子,“不,你自由了。”

    谢天伐眉头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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