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灵气得拳头都握紧, 咬牙切齿, “我现在就想让我莲火直接爆掉。”
卫桓虽然很气, 甚至想要直接弄死眼前这个渣滓, 但他也很清楚, 现在如果对这个人做出什么事, 连累就是带他们过来燕山月。
“别别别, 冷静点大小姐, 我们现在还不能对他动手，万一他死在这儿了, 我们几个谁也跑不了。”卫桓抓住扬灵手, “总有下手机会，他马上就要公开庭审，你可别忘了。”
“燕山漠证据我都收集得差不多了。”燕山月开口, “杀他容易，但是杀了他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这些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果然如卫桓所想, 燕山月之所以愿意冒着风险带他过来, 最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她本身早就有了想和自己家族里这些恶势力对抗心。她也是想利用自己, 替她找出更多线索。
景云施展法术, 明黄色妖光乍现，原以为占瞳会直接结束, 可眼前画面却不知怎么一下子变了, 像是错乱视频一样飞速快进, 根本控制不了。
“等、等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很少用占瞳术，还有一点不太熟练，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就”
卫桓忽然间听到什么，在燕山漠视角中。
“等等”
听到卫桓叫停，景云停了下来，“怎么了”
“再往前一点。”
视角里画面随着术法一点点放慢，他们所处地方似乎是办公大楼里。从燕山漠视角来看，他好像正要进一间办公室，可听见里面动静之后，又停下推门手。
“都是一群废物”隔着门能听见里头那人暴怒，“蠢货137那帮人类都把你们耍得团团转”
137
卫桓心里一惊，只听燕山月在一旁开口，“这是我表叔，燕平，他就是你在模拟赛看到我家属。”末了燕山漠又补充一句，“姑且算是我家属。”
燕山月表叔和137研究所有关系为什么卫桓想不通，九尾一族怎么说都是妖域大妖，也是最复杂最庞大族系之一，怎么会跟一个人类违法研究组织有关系
他心里疑惑，于是开口问道，“你表叔也是生意人，所以他企业和你们家企业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们家做是妖域实体业，资源勘探、重工业，很多方面。燕平表面上做是食物业，但私底下全都是黑交易，要不是因为这些黑交易，他现在都不可能翻身。”
景云想起刚才燕山漠对清和做事，忍不住开口问道“山月，你说黑交易是指贩卖人奴”
燕山月笑了笑，“贩卖人奴算什么你知道，现在妖域还是有部分吃人妖怪吧。”
景云愣头愣脑地点点头，“听说过，但不知道是不是真。”
燕山月给了肯定答案，“所以我表叔，他们会借着食品公司壳子养殖和贩卖人类。”
养殖这个词几乎让卫桓打了寒颤。
在他眼里，人类和妖只是种族上有所区分。人类即便没有妖族特殊能力，也是应当具有独立意志一支群体，他们有自己使命，有自己种族意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成为满足口腹之欲存活生物。
“养殖，圈养，贩卖，走都是地下，没有多少妖知道。不过如果你们去暗区黑市，一半以上都是我表叔手下。”
燕山月顿了顿，“这些都是很早以前了，我最近还查到，他们会收集战场上死去妖，尤其是无亲属认领那些尸体，但我不知道他们送去哪里，也查不到。”
“听有些人说是因为凡洲一部分人迷信吃了妖会变强，所以才有了这样市场，或者是一部分原因，但撑不起这么完整供应链。”
“我要吐了。”扬灵感觉很不舒服，喉咙里一阵阵地难受，景云也吓得不敢说话。
燕山月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中黑暗。我们能看到不过只有一层被粉饰太平过表象，不戳破或许还好，一旦戳破，里面黑水就会不断地涌出来，让你越来越绝望。”
最绝望，大概是亲身证明这黑水源头是自己家族吧。
不知所踪妖怪尸体
卫桓无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燕山月最后一句话有道理，如果真像她所说，这个公司已经开拓了一条完整将妖尸运送出去供应链，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满足一部分猎奇又迷信人类，这更像是遮掩真相幌子。
占瞳术没有结束，他们视角中出现一个穿着得体女秘书，身后也是一条轻轻晃着狐尾，她低头，毕恭毕敬向燕山漠问好，“少爷。”
卫桓听见燕山漠开口，“我爸干嘛呢，一大早就这么大肝火。”
“好像是泄露了货源，现在正派人去那边查呢。”
燕山漠嘁了一声，“我也是搞不懂他，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跟那帮下贱人类合作，还自以为是什么学者研究员，我看都是骗子。”
137
卫桓脑中闪过一丝白光。
难道说，他们输送出去所谓原料其实是供应给137研究所卫桓想起之前阿祖找到那份关于“妖傀”实验报告，里面写到将人类与妖怪融合，变成新人形武器。
如果真是这样，逻辑就通了。
他之前一直怀疑，这种实验很明显既违背了人道主义，也在挑战妖族底线，他为什么可以安然无恙地继续进行地下研究原来他们背后支撑不仅仅是凡洲部分反抗派，还有妖域权贵。
这些财阀集团地下交易能够进行得如此顺畅，这其中有多少黑暗交易，卫桓不敢想象。
刚才燕山月说，如果没有这些交易，燕平不可能翻身。之前卫桓还不明白，目前妖域明文上始终是禁止圈养人类，就算是真存在这个市场，以这种暗地进行规模来看，也不可能做到让他一夜暴富。
但“妖傀计划”就不同了。
结束占瞳之后，燕山漠昏厥过去，半点意识也没有，扬灵强忍着想杀了他心，把他绳子解开。
以防万一，卫桓对景云问道，“他醒来之后会记得这些记忆吗如果会话，我们还是得想别办法。”但景云有些不确定，“占瞳我一共只用过两次，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妈妈说是会失去这一段你时间记忆，但是之前可能”
“不用管了。”燕山月从包里取出两瓶黄色液体，扔了一瓶在卫桓手里，“我有准备。”
卫桓拔起上面软木塞，一股酒香扑面而来，“这是人类酒吧。”
燕山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卫桓忽然意识到自己措辞似乎有些不太对，他自己现在是人类，不应该特意强调“人类酒”，但想到这些已经晚了。
这酷姐太聪明了，卫桓心里发慌。
“他喝人类酒副作用非常大，会昏睡很久，痴呆一样连好几天前事都不记得。”
燕山月咬下瓶塞，一脚踩上沙发，用力捏住燕山漠下巴逼迫他张嘴，往里不停地灌酒，灌了整整一瓶。完事儿扬灵递给她一张纸巾。接过来之后，燕山月细细地擦着自己手指，“应该差不多了，这酒是我能买到最烈。”
“你俩看起来就像你杀人我放火变态美女杀手组。”
扬灵一挥手，卫桓立马怂了，“其实我想说重点是美女，美女。”
看见扬灵放弃攻击，卫桓傻笑了两下，想起手里这瓶酒，好奇地问燕山月，“你经常去暗区吗”
“还好。”燕山月扫了一眼，“这里难道有人没去过吗”
扬灵举起手，一看剩下三个都没动静，于是气急败坏地指着景云，“你怎么连你这只小弱鸟都去过”
景云也弱弱地反驳，“我不弱，我可以举起一百个你”
“行了行了，”卫桓打断，安抚扬灵，“等战备组开始出任务，你总会有机会。”说完他看着自己手里酒，想到了些别。
“山月，这个酒可以让我拿回去吗我好久没喝了还有点馋。”
燕山月打量了他一下，最后点头。
回去路上卫桓向燕山月了解了关于之前那个瘸腿男人信息，燕山月只知道所有人都叫他老黑，真名字谁也不知道。
而且时过境迁，他已经不再是以前受这个少爷颐指气使人贩子，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燕平心腹，可见不是一般人。
清和要找人不是燕山漠，而是这个老黑，卫桓猜测，应该是与清和被卖经历有关。如果现在把这些消息给清和，似乎也没有什么用，老黑现在定居在妖域，不管要做什么，清和都进不来。不如先继续查下去，查清楚些再给他，也算好事做到底。
回去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卫桓想起来门禁事，“你们一会儿都去哪儿啊宿舍应该是不行了吧。”
燕山月语气平淡地开口，“我在附近有一套房子。”
不愧是富家小姐。卫桓抱拳“打扰了。”
扬灵抓住燕山月胳膊，“我跟山月姐姐一起”
卫桓也学着她语气，嗲要命，“那我也跟山月姐姐一起”
扬灵掰着自己手，“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莲火没有爆炸有点可惜啊。”
“打扰了打扰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合家团圆。”虔诚地目送燕山月和扬灵离开，卫桓松了口气，一把揽住景云肩膀，“小兄弟，今天跟哥哥开房去吧”
谁知景云却将他胳膊轻轻拿开，“那个阿恒啊”
“你们完事儿了”一个清朗声音出现在身后。
这他妈不是扬昇回过头，还真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教官服，卫桓简直两眼一抹黑，就像一头撞死在凌晨大马路上。
为什么世界上就只有他是单身狗
“不是，您不会是专门来接他吧，扬教官。”卫桓咬牙切齿说出最后三个字，然后从背后把景云一推，直推到扬昇跟前。景云一个没站稳直接抱住扬昇腰，愣了半晌，又飞快地松开，支支吾吾像个小仓鼠。
“倒也不是，我正好在附近执勤，最近不太平。听景云说被你带出来了没地方去，我就过来接他。”扬昇笑得痞里痞气，“小同学，我看你孤苦伶仃没去处，怪可怜，要不要先去我宿舍将就一晚”
卫桓眼睛一瞪，“害。”
“这怎么能是将就呢这就是救人于水火啊，我何德何能能收到扬教官眷顾。谢谢扬教官，扬教官真是我救命恩人，大恩大德，小”
“闭嘴吧你。”扬昇打开结界穿越术，耳朵被卫桓吵得生疼。
他想起自己被别人问起理想另一半是什么样子，当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话少。］
跟着扬昇回到山海教官宿舍，卫桓才发现他其实和云永昼住很近，就是上下楼关系。
他忽然间想起第一次使用传心时候，云永昼让自己去他宿舍，最后也不小心在图书馆睡着了。
大概是占瞳和借瞳术法太过消耗体力，景云几乎是秒睡，可卫桓睡不着，走出卧室看见扬昇正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抬起头，眼神对上。
“你们今天查到什么了”扬昇懒得掩饰，双腿往茶几上一搭，背靠上沙发。
他们两个人每次说话都是这样，开场白直接到旁人都听不懂。卫桓坐到了他身边，把关于清和事简单说了一遍，包括晚上从燕山漠记忆里得到片段。
“你觉得，九尾家这个燕平，是不是暗地里和人类反抗派有勾结137研究所现在做一个很大项目就是研发妖傀，这个项目非常需要妖族身体做研究，而燕平就是在倒卖妖族尸体，这绝对不是巧合。”
扬昇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暗区那个绿眼睛小子，我跟过他一段时间。”
“没错。”
“我最近又碰到他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卫桓挑了挑眉，“他”
扬昇一个抱枕砸过去，“滚，你个死基佬。”
卫桓笑得停不下来，“不，我是死直男。”
翻了个白眼之后扬昇又言归正传，“我看到他时候他正在杀一只小妖，但是那个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很强烈净灵灵气。那个是我从来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所以我就跟着他，发现他眼皮上残留着净灵之后痕迹，像是烙铁烙过符咒花纹。”
卫桓猛地坐起来，净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你意思是，真有除妖师”可他很快从扬昇给出消息里找出了第二条线索。
不对，不对。
人类怎么可能被净灵。
“他不是单纯人类”卫桓喃喃自语，“眼睛为什么是眼睛”
他眼睛是绿色，难道说
“他是妖傀”
他绿色眼睛根本不是人类眼睛。
扬昇将抱枕抱住，“不知道，我只是猜测，否则他为什么会被净灵，多半是被妖气腐蚀，为了帮他才净化。”
他眉头微微皱起，“刚好你今天说这些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很巧，这些人和事看起来一点也不相关，可一点点抽丝剥茧挖下去”
“都变成了同一件事。”
卫桓只觉得头皮发麻。暗区组织里黑客清和、神秘绿眼除妖师、九尾黑交易、137研究所人体实验、妖傀计划，还有自己死。
这些碎片一样事件好像在冥冥之中拼凑起来，让他越来越好奇真相。
“你说，绿眼小哥真是妖傀，他眼睛会是什么妖身上”卫桓毫不客气地从茶几上拿了一袋零食，刚拆开，就被扬昇抢了回去，“反正不是你蓝眼睛。”
这句话算是戳中了卫桓痛处，即便他之前一直用欢乐气氛伪装，也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真正恐惧。
卫桓声音沉下来。
“扬昇，我尸体会不会也”
“不可能。”扬昇一口否决，“这么多年了，如果真是像那些妖一样被偷偷运去暗区，一定会留下痕迹。”
卫桓摇头，叹了口气，“就一具尸体，跟石沉大海没区别。你只有一个人，一双眼睛，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住所有事。”
“并不是只有我一个。”扬昇脱口而出。
“那还有谁”卫桓看向他。
扬昇忽然间不说话了，过一会儿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己头发，“不跟你扯了，我要睡觉。你自己慢慢想吧。”
“嘁，奇奇怪怪。”卫桓往沙发后背一靠，倒着看见扬昇停下了脚步，半转过身，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又舍不得我了”
扬昇表情有些严肃，语气也认真起来，“你查了那么多，为什么不查一查你妖魂为什么可以回来”
他顿了顿，临关上卧室门前又道，“你应该去找找答案。”
客厅里只剩下卫桓一个人，他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妖死了回不来，这是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事，几乎是一个定律那样确切，可他却打破了这个规定，借尸还魂了。
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自己复活呢。
这些纷繁复杂线索令他不愿意再想下去，试图想些别转移自己注意力。
这个扬昇也真是，有了景云就不要兄弟了，说进去就进去了，还以为会陪他多聊会儿天呢。卫桓打了哈欠，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夜空，星星寥寥无几，沉沉，很安静。
思绪一下子飘开，像是四散云雾，找到闲暇空隙松弛下来神经立刻飞远，飞到天际。
多一些星星就好了。
睡不着，想看星星。
推门声音打断遐思。回过神卫桓发现自己下意识召唤出许多光点，碎星一样漂浮在沙发上。他将那些光统统收回，然后扭头去看，扬昇伸出一个脑袋，脸上表情相当无语。
“开门，有人找你。”
卫桓一头雾水，“谁”
咔一声，玄关大门被远程打开，扬昇直接关上卧室门，“告诉他我要睡觉了不要给我发消息了，妈都怪我自己多嘴”
什么鬼。
卫桓坐起来，拖鞋只剩下一只，另一只怎么都找不到，他只好一蹦一蹦地跳到玄关，拉开那扇门，外面连个鬼都没有，夜太深，楼道里没有灯，只有一片黑暗。
“扬昇你他妈逗我”
刚说完，溶溶夜色之中飘来一粒光点，悠悠地出现在卫桓面前。紧接着，一粒，又是一粒，光点如同碎金一般缓慢流动而来。
卫桓伸出手，轻柔地捉住这光，就在手指触及那一刻，黑暗中又出现更多，一点点聚集、相连，变成一条闪烁线，仿佛指引着什么似，不断延伸远去。他沿着这悬浮光一步步向前，脚步轻缓。
沿途照亮前路星一盏盏灭掉，又前赴后继地冒出新。碎星太美，仿佛从天空追落，控制住思绪，让他无法拒绝。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门前，门开着，卫桓走了进去，迎面一股凉凉冷气，他看见云永昼仰躺在沙发上，这姿势和刚才窝在杨昇沙发上自己如出一辙。
房间里霎时间点亮许多光点，一颗接着一颗，悬浮在沉黑空间，星尘一样充盈了温软夜色。许多光点栖息在天花板，泯灭又亮起，好像正在鲜活地闪闪发光。
他回过神，敲了两下门，“云教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闪烁光洒在他侧脸，碎金勾勒出他漂亮轮廓。
比起遥不可及天际，这藏了满屋星尘，简直像是幻梦一场，有那么一瞬间，卫桓甚至恍惚地觉得，这就是当年那片忽忘我花田。而当初说着想看萤火虫少年，此刻也开了口。
“我失眠了，想看星星。”
原以为他还是和当年一样冷傲又倔强。可他却转过头，落满星光双眼坦荡地看向卫桓。
“我猜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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