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已深,弯弯明月高悬云端,半边月牙隐没进高耸的鸠山之后。
为避开最热闹的街道,付斌特选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林中小道,从山后的北门绕进来,途中车轮在雨后的湿泥里陷了不少回,等到了四号牢狱时已是过了子时。
轿中坐着的两人思绪各异,付斌趁着杜萧不注意,多看了几眼蜷缩在角落里的江芙月,如今她还未醒,被绳索勒紧的衣襟半敞开来,隐隐露出半边丰盈,圆润有形,付斌是没忍住的吞了口唾沫。
“大人,我们到了。”
直等驾车的大汉低嗓一喊,他才收回神,掩嘴咳了几声,同对坐的杜萧轻笑道:“都这么晚了,你要不先回客栈里歇上一晚,顺便好好想想……”
他眉梢微动,朝江芙月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若是想通了,就过来找我要人。”
这话里的怂恿之意,杜萧听得出来,可今日目睹过江姑娘落魄至此,以及她拒绝自己时胆颤却又决绝的样子,他反倒于心不忍起来,甚至是把前几日受过的难堪都忘了个干净。
“我回去同夫人商量一下。”杜萧侧目看向江芙月半鼓起的微红脸颊,想伸手轻抚,却又觉着不妥,于是回头跟付斌道:“还请付大人给她安排一间舒适的屋子,我明日再来。”
看他撩开袍子下了车去,步伐毫不踟躇,付斌不禁露齿冷笑,心道这小子实在是循规蹈矩,不懂得抓住机会。
“进来抬人。”待他走远了,付斌叫进两名大汉把江芙月扛走。
月下的林中小道清冷的很,突然响出一声狼嚎,而后各种动物的叫声接踵而至,显然这林里已是进行着一场血肉搏斗。
江芙月迷糊间感觉到小腹被隔得很痛,这种压迫感让她喘不上气来,只觉着天旋地转,脸颊逐渐爬上了潮红。
“呜……”
空灵凄凉的呜咽声由远到近,此起彼伏的叨扰江芙月此时的心境。
她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一双正在行路的墨色布靴,脚掌很大。
于是她回想起前后之事,额上当即沁出细密的热汗,眼下堵在嘴里的布巾让她一声都发不出来。
扛她的人走到了头,在一扇铁门前停了步,她听见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江芙月只觉着自己背上的大手紧了一紧,心下不详之感油然而生。
“就这吧。”付斌把手里的铁链扔地,示意大汉把她放进这间窄小的牢房里去。
里头尸臭味熏鼻,前不久刚有个重犯病死在这,草席一裹扔进鸠山后,便没有人打扫过这,就怕是染上什么病症。
可付斌不是什么善人,自然不会腾出上好的屋子给逃亲的女人住。
大汉把肩上的人往地上一扔,四肢受限的江芙月就顺着这手劲在这湿漉漉的地上滚了几圈,胳膊跟下巴皆是摩去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哟,醒了。”付斌把长辫子一甩而后,踱步上前,蹲下把她半扶起身。
而门口候着的大汉不知何时出了门去,顺带把铁门给关上了。
此刻这窄小发臭的屋子里只有她跟付斌二人。
“确实是好看。”如今杜萧不在,付斌更是明目张胆的摸住她攥紧的拳头,粗糙的手感让她浑身汗毛竖起,生生打了个冷颤。
她支吾的朝后躲避,可眼前的男人愈加放肆,捏住她的一缕青丝往前拽,等她痛眯了眼,就顺着发丝摸到她敞露在外的喉间。
江芙月绷紧了身体,无声叫嚣着恐惧跟难以言喻的痛苦。
可付斌在拽下她半边衣襟时突然收了手,反倒是拿出她嘴里塞了好久的帕子。
“咳咳。”江芙月干呕起来,双眸渐渐泛起血丝。
付斌看着她笑,心道若不是今晚上身体乏累,他定是不会放过这女人的。
他起身抖了抖下摆,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你不想见见你家里人吗?”
“咳…她们在哪?”
付斌抬手指向左侧的一间牢房,似笑非笑的说:“在那。”
如今双手束缚在背后,眼下没了重心,江芙月便背靠住墙壁,侧目朝他指的地方看去。
透过两侧牢笼的铁杆缝隙,她隐隐能看到江父驼背蹲在角落的背影,满头乱发,哪还有平常的样子。
“爹…”江芙月挪了挪身子,额头抵住铁杆朝那头唤了一声。
付斌见状,示意外头的狱卒去对面敲杆。
叮叮当当的几声敲响打破牢狱里的死寂,空灵的回音久久不停,好多人从地上坐起,揉着眼朝这头观望。
江父被这声音吓的一抖,忙推起旁边卧着的江母,而墙角缩在一起的江兰江峰也是眯着眼苏醒。
江兰最先看见江芙月,登时就连滚带爬的凑到铁杆前,脸从缝隙里半露出,带着疑惑问道:“姐,你怎么?”
眼前披头散发嘴角红肿溃烂的江兰几乎让江芙月认不出来,她刚想开口,对面铁杆里又有人砰的一声冲上来。
“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我那妹夫呢?”
说话的男人捂住半边脸,眼角跟嘴边又青又紫的肿了起来,显然是挨过揍的。
江芙月张了张口,没出声。
“…看来我们是没机会出去了。”
江母看她如今披头散发,倒是比她们更落魄了,于是十分丧气的垂下头,神色难辨。
眼见这一家人眼巴巴的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妇人身上,付斌禁不住的嘲讽出声:“从今个起,你们一家子也就团聚了。”
“你脑袋怕是不想要了!我妹妹的夫君可是……”江峰恼了,冲动的指着他就骂,这幅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模样在付斌看来,也不过是狗急了在跳墙。
“闭嘴。”江母伸手狠狠扯了把江峰的囚裤。
母子二人视线对望一眼,江兰亦是狠狠剐了他一眼,低声叱道:“被嘲的还不够多吗?”
付斌听到半途自然是好奇,于是他出了牢房把铁锁一挂,悠悠问道:“她夫君是何人?你说来我听听,兴许我还认识?”
此时旁边牢里有人哄笑起来,嚷道:“这家人不害臊,说是承王爷。”
此言一出,好多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付斌先是怔愣一下,回头看了眼江芙月身上朴素的衣饰,于是也跟着笑出了声。
“承王爷能看上这镇上的野丫头?”他抹去眼角挤出的泪,看江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窘迫的几乎要埋进地下去。
江芙月不明白他们这幅嘴脸是为何,只觉着四周起伏的笑声刺耳,于是秀眉紧蹙,不忿道:“我夫君确实是承王。”
听到这话,付斌跟狱卒登时捧腹大笑,就连江兰都红了脸,斜眼瞪向江芙月。
恍若如今的屈辱都是她亲手所赠。
“好了好了,都安静些吧。”付斌笑的累了,随后敲了敲铁杆让周围静声,复又低头看向江芙月,道:“趁这几日,好好叙叙旧,不然之后可没什么机会了。”
把话说了个清楚,他便带着两个大汉阔步离去,照明的灯笼没了,眼下牢狱中被黑夜吞噬。
四周犯人在他离开后窃窃私语起来,投来的视线大多是不够友好的窥视。
江芙月累的抵在铁杆上,听到那方的江兰冷嘲道:“我以为姐姐嫁了个厉害人物,还想着能把我们都救出去呢。”
“好了,是我被钱迷昏了头,也不知送钱的人究竟是谁,应该就是个骗子。”江母出言制止她继续多话,似乎想起什么,她蓦地坐起身,透过天窗的寥寥月光望向那头蜷缩成一团的黑影。
“你怎么是一个人?”
后娘是极少问候她的,江芙月抬眸看过去,也只能看到隐隐的几抹黑影。
“他陪我回门。”
“那他人呢?”
“他有事要处理,跟我分了道,说会来跟我回合的。”江芙月一五一十的说了,可听她说话的江母轻嘲一笑。
“看来人家是不要你了。”
听到这话,江芙月眉尾惊跳,道:“不可能的。”
江兰闻声嗤之以鼻。“怎么不可能,我就猜到是这样,这些富人见一个爱一个,都花心极了。”
“我还指望着靠妹夫救呢,真是白等了。”江峰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
七嘴八舌的讨论不堪入耳,最后还是江父开了口,让他们少说些话。
江芙月咬紧下唇,细想这几日结伴而行的点点滴滴,不禁思索。
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会不要她吗?
她把头埋进双膝,兀自说道:“他会来的。”
话毕,她当即怔怔,实在不知这股子信任感从何而来。
牢狱门外,夜雾下隐隐有两人结伴而来。
守在门前的狱卒下意识拔刀,直到临近了才发现他们身上穿着狱卒的衣裳,虽都是陌生脸孔,可口令是一句也没落下的,于是就放他俩进去了。
“这么晚才来?”换班的狱卒在暗淡的油灯下隐隐看出这人跟之前有所不同,便好奇问:“新来的?”
“是。”
这新来的声音沉稳有力,个子又高又壮,想必还是个练家子,不好欺负,于是狱卒连脾气都没敢发,对接了钥匙就走了。
黑影在这牢狱中漫步而行,左右紧盯着,直到在尽头望见斜倚在铁杆上的江芙月,这才停下步。
他轻轻翻动腰间的钥匙,突闻身后响了一声询问。
“你干嘛呢?”天气太冷,江峰一直都睡不好,听到这方有了些动静,就坐起来问了一声。
只看这面生的狱卒狠瞪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大步从江芙月的牢门前擦身而过。
江峰看的一头雾水,于是仰头一躺,又开始眯住眼睡了。
狱卒走到阴暗的斜角里跟同伴碰了头,两人面对面开始商量对策。
个子稍高的钟文皱眉道:“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娘娘走,难!”
“若是能杀进去就好了。”旁边的柳执满目愁然。
“暗卫死令,城中不得杀人。”钟文一摆手,话中多了几分无奈。
他们相视轻叹,若是早早下死手把那马车逼停了,如今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束手无措。
“你把消息送出去了吗?”
“送了。”
钟文展开眉头,左右看四周并无其他人,便又多说了一句:“翠玉姑娘还在外头,不如这样,你先去跟她会面,这里由我把握时机,一旦有机会救出,你们立即备好马车接应。”
柳执微微一怔,于是点头应道:“好。”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