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开了个好头,宗秋月有了信心,她深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道理,第二天就换了地点,货也换了,变成了八十年代最最时髦的蛤-蟆镜,标准的某宝地摊货。
她在北京城内转悠,瞅准机会卖出了几副,就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在徘徊,那人还频频望向她。
不好,风紧扯呼,宗秋月心里咯噔,顿时手脚麻溜地抄起蛇皮袋,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立刻走人。
她一溜烟,就跑出去好远,发现没人追上来,才算放心。
但是这样子不行啊,她倒卖东西,严格来说就是投机倒把,最近抓得严,干这一行风险很大,可她没办法,要赚钱,就得冒风险。
她觉得,光靠两条腿走路,机动性太差了,有个风吹草动,也不好逃跑。
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了,宗秋月苦思冥想,就计上心来。
她把蛇皮袋收进了系统里,在路人的指点下,找到了一处维修自行车的摊子,很有经验地对着那摊主说:“同志,你给组装自行车不?”
摊主听见了这句话,顿时警惕地往四周张望,发现没有人,才压低了嗓音说:“有,你跟我到后面来。”
宗秋月勾了勾唇,跟着他走进了店里,里面果然别有洞天,推开一扇门,竟然是一间放满了二手零件的小仓库。
嘿嘿,她就知道,像这样的修车摊,私底下都能帮人组装二手自行车。
在这年头,自行车也是非常紧俏的商品,必须有票还有钱,才能买得到,普通人想模一摸,根本摸不着。
但是哪个年代,都不缺乏心思灵活的人,比如这家店的店主就是一个。
他问宗秋月:“你要飞鸽的,还是红旗的?我这里凤凰牌的,和永久的也有,只是零件可能不齐,你如果要,我就给你配点儿别的,一辆五十,现钱交易。”
宗秋月很无所谓地说:“就飞鸽的吧,车后面帮我改装成三轮,能不能做到?加多少?”
“再加二十,保证装得让你满意。”
店主收完了钱,就像变魔术似的忙活开了,那些二手零件到了他手上,仿佛有了生命,该往哪里装,就往哪里装,没用多长时间,就组装成了一辆三轮自行车。
店主把它推来推去,调试好,还想帮着把车子擦干净一点儿,被宗秋月拒绝了。
她不想招人耳目,这车子旧旧的就很好,比较低调。她谢过店主,牵着三轮车就走出了门。
北京秀水街,这附近都是使领馆和外交公寓,偏僻是偏僻了点儿,好处是没有人打扰,宗秋月骑着三轮车来到这里,发现旁边已经有好几个倒爷在了,卖什么的都有。
她草草看了一圈,就不再关注。
她自己的车斗里,整整齐齐叠放的都是衣服,有喇叭裤、花衬衣和海魂衫,全是这个年代最新款、最时髦的靓装。
宗秋月在衣服堆上,竖起一块牌子,上面写清了价格,然后她抱着胳膊也不吆喝,等待着客人上门,她知道一定会有人来。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注意到了她这个摊。
来买衣服的人,有男有女,小年轻居多,他们都是默默地挑选,再默默地给钱,全程无声无息,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
宗秋月也乐得轻松,这生意做得容易,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啰里啰嗦的大叔大妈,她就摆出冰山冷脸不理人,管他们爱买不买。
偌大的一条北京秀水街,来来往往都是人,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倒爷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唯一不变的是这北京城内的客户,秀水街给他们提供的便利,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谁让这年头,什么东西都很紧缺呢。
宗秋月这几天就驻扎在这里,生意做得特别不错,她最大的优势就是能作弊,有了某宝作为后盾,她无论卖什么商品,都比别人卖得便宜,自然也就财源滚滚来了。
她就像一只掉落到米缸的小老鼠,每天收钱收到手软,简直乐不思蜀了。
有一天,她大摇大摆地踏进了国营饭店,在付账的时候,一摸裤兜,糟糕,没有粮票和肉票了。
这些票,本来预备是够用的,偏偏宗秋月这个后世来的人,每每进到饭店里,就拼命地点菜。
这不能怪她,要怪也要怪这个年代的食物太好吃,全是无污染、无公害的绿色有机食品,猪是土猪,菜是有机菜,分量还给得特别多,她就算有再多的票,也在不知不觉间花完了。
现在她没有票了,连饭都吃不起,怎么办?
宗秋月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黑市。这些天她也打听过,对黑市换票的行情,有了些了解。趁着这个机会,她还想换点外汇券呢。
潘家园的胡同里,宗秋月像个特务一样地潜伏,观察着每一个人,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黄牛,也就是票贩子。
她和他换了一些粮票和肉票,正准备再换些外汇券,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断喝:“你们在干什么?投机倒把?站住!”
宗秋月一听就不好,赶紧扯过黄牛手上的外汇券,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钱都已经给黄牛了,肯定要把券拿回来。
她推了一把黄牛,“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哇!”她自己掉头就跑。
一路拔足狂奔,后面那些人,居然也紧追不舍。宗秋月跑得快要断气了,心想不能再跑下去,要不然,等她跑不动了,就只能被人抓走。
看见前面有条胡同,她赶紧钻了进去,趁着周围没有人,一闪身就进入了系统,好险好险,差点儿被抓住。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从里面走出来,若无其事地走在了大街上,也不东张西望,看上去就和路人,没有什么两样。
她伪装得很好,运气却不是太好。
这条大街上,刚才那些纠察员,竟然还没有离开。他们沿着街道,设下了关卡,检查起了路人。
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绿军装,手臂还缠着红绸,眼神像鹰眸一样利,远远地看见宗秋月,就觉得她有点儿眼熟。
“站住。”
宗秋月本来已经转身了,还是必须站住,她缓缓地回过来说:“有什么事吗?”
几个纠察员围过来,盘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家住在哪里?到这里来干什么?”
宗秋月顿时皱起眉毛,毫不心虚地发泄自己的不满。
“我叫什么名,是你能问的吗?这是我的介绍信,瞪大你的眼睛,给我仔细地看,是谁给你胆子拦下我的?”
“啊?”纠察员们大吃一惊,为首的那个,他接过宗秋月的介绍信,逐行逐字地看,越往下面看,他的手就越抖。
他把介绍信还给了宗秋月,换上笑脸说:“误会了,原来是自己人,同志,我们在抓投机倒把,你在这附近,有没有看见什么鬼鬼祟祟的人?”
“我就看见你们了。”
宗秋月毫不客气,仿佛她真的是什么大人物,她勉勉强强地扯起嘴角,算是原谅他们了。
“投机倒把,害人不浅。”她说得道貌岸然,“你们赶紧抓人,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那纠察员立马说:“当然可以,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同志。”
他说着说着,竟然还想走过来,跟她道歉。
宗秋月赶紧做了个让他止步的手势,非常大度地说:“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你们忙吧,我这里还有任务。”
她渐渐地走远了,纠察员们还望着她的背影说:“部队的同志,就是觉悟高啊。”
这话随着风,吹进了宗秋月的耳朵里,差点笑得她肚子痛,赶紧脚底抹油地开溜了,今天幸亏她随机应变,否则真就危险了。
半个月以后,宗秋月终于把带来的货,全部卖完了。现在她腰包鼓鼓,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启买买买模式,可是,到底要买什么好呢?
她首先跑到了邮局里,问起了猴票的行情,被告知数量不多了。
她立刻质疑:“怎么可能?我两个月前来过,你们明明还卖不出去,怎么转眼就没了?”
邮局里的伙计瞅着她那身绿军装,不敢得罪她,就好声好气地解释。
“同志,前些天部队来我们这儿大采购,所有的邮票都卖给他们了,军人写信,用邮票比较费,你在部队里应该知道啊。”
宗秋月哪里会知道,她又不是真正部队里的人。她这个冒牌货,可不能在这里耽误下去了,免得被人识破,当做特务抓起来,这年头,生存不易啊。
“部队那么大,我又没去过后勤,先走了。”
她抱着一丝希望,又接连跑了好几家邮局,结果发现都没有了。
从最后一家邮局里出来,宗秋月不由得深深叹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
按照系统的尿性,如果她没有交换到超值货物,是不可能回去的。想来想去,也许只有一个办法。
翌日,她换上了喇叭裤和海魂衫,脖子上系着漂亮的丝巾,脸上还架着蛤-蟆镜,迈着猫步,走进了琉璃厂的北京文物商店,没想到还没进去,就被门卫拦住了。
“慢着!”那门卫快速地扫了她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干部呢,还是华侨?有没有带证明?”
宗秋月早有准备,她倨傲地拿出了一本护照,赫然就是鼎鼎大名的美国护照。
“我包里还有外汇券,要拿出来给你看吗?”她睨着那个势利眼的门卫,问得很不高兴。
门卫赶紧把护照还给了她,点头哈腰地说:“原来你是美国华侨啊,不用了不用了,你这就里面请。”
他抬起栏杆,让宗秋月进去。
这里是北京最大的文物商店,汇聚了全国各地最好的古董,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讲,中华上下五千年,所有的历史,都能够在这里找到实证。
宗秋月震撼得不轻,这么多古董,可有得挑了,她收慑住心神,开始认真地挑选起来。
铜器,相当精美,可惜太重了,直接放弃。
漆器,那颜色像血,不太吉利,同样也被放弃。
象牙,这在现代不允许交易,宗秋月只好忍痛放弃。
这一通筛选下来,能够买的,就只剩下字画和瓷器了。
字画倒是卖得不贵,不管是张大千的、还是齐白石的、又或者是李可染的,店里都应有尽有。
一方大师级的墨宝,最贵的也就卖到七八块钱,而一幅画,通常有几方到十几方,加起来,顶破天了也就是几十块钱,实在太便宜了,宗秋月一口气,就拿下了好几十卷。
再往前面的朝代,那字画就比较贵了。她看得眼花缭乱,凭着印象,买下了一幅董其昌的字,还有两张文征明的画,又淘换到了好几张名气不大的北宋宫廷画。
要说宗秋月挑选的标准,说起来就只有一点,必须她看得舒服,不要那种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的,比方说朱耷的画,她就很不喜欢。
在她看来,既然是盛世收藏,那么这藏品,就要有盛世的意味,充满富贵气息和团圆气息,这样的藏品,才能赢得富豪们的青睐,价钱也通常卖得最贵。
她是个商人,讲究的是利益最大化。而她的客户,那些突然暴发致富的土豪,又能有什么品位呢,还不是看上去一团和气的藏品就行。
甚至在古玩行当,如果有门道,拿着赝品上门去忽悠,土豪们也会轻易上当。
事实就是如此讽刺,附庸风雅的暴发户们,也仅仅只是附庸,变不成真正的豪门。
选好了字画,接下来,她就要挑选瓷器了。
这个选择就多了,比字画还要多。
中国自古以来就被人叫做是瓷国,泱泱五千年文化,各种各样的瓷器,相继粉墨登场,留给后人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品类。
好在宗秋月并没有选择困难症,她心目中的首选,就是乾隆,这位老爷子,天生喜爱花花绿绿的瓷器,完美地符合了土豪们的品位,在各级拍卖会上屡屡卖出高价,让人不服气都不行。
清代的瓷器卖得都不贵,最便宜的才一块钱一个,宗秋月当然不要这种,她嫌颜色太惨淡了。
“那个,那个,那个,还有那边那个,我说的那些都不要,其他的给我包起来。”
宗秋月站在店里,很有派头地挥舞着手臂,支使着店员们给她取货。
这样的场面,店员都不陌生,一看就知道是豪客来了。
他们的小组长亲自出来接待,满脸堆着笑,等客人选完了货,还万分期待地说:“华侨同志,我们店里还有很多瓷器,你再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宗秋月遗憾呐,她望着满库房的名贵瓷器,当然喜欢了。可惜她兜里没多少外汇券,还必须按照系统的标准,专挑那些超值的古董,也就是暴发户们喜欢的古董,真是有够坑爹。
“嗯,我再看看吧。”
她随口搪塞了小组长,就背着手,在货架间踱步,忽然瞥见了一抹金灿灿的颜色。
“这是……金佛?”
“对呀,里面是纯银胎。”
小组长走过来,很殷勤地取下那块铭牌,照着上面的字,念道:“清嘉庆十五年恭王府贺寿银胎鎏金释迦摩尼佛,华侨同志,你看这造型多端庄,宝相庄严,一看就是皇家特供。”
“多少钱?”宗秋月只关心这一点。
“华侨同志,价钱都在上面写着,八百五十美元,你用外汇券就可以买,童叟无欺,这价钱都是老师傅们鉴定的。”
在小组长期待的目光中,宗秋月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多好的金佛啊,可惜她没有钱。
她心中难受极了,不想再看下去,担心看见了喜欢的古董却买不起,那股子难受劲儿,都快要把她淹没了。
买好了老古董,她从文物商店里离开,心里想着树挪死,人挪活,摸着口袋里的人民币,她就开动脑筋思考起来。
嗯,决定了,她要去收购老物件。
国子监胡同,这条街有着七百多年的历史,以往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如今就算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宗秋月猜测着,这里的家家户户,说不定还藏了不少好东西。
她踩着三轮车就出发了,来到了国子监胡同,她沿路吆喝起来。
“收废品了啊,收废品,陶瓷瓦罐儿,字画旧书儿,通通都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迎面一个老头儿走过来,宗秋月立刻刹住车说:“老大爷,你家里有废品要卖不?”
没想到这个老头儿,却慌里慌张地拉住她,紧张地说:“姑娘,你不要命了?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谁让你来这里收废品的?快点儿走走走,我就当没有看见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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