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第二十九章

小说:[综]红尘不歇 作者:天堑
    由字脸的中年道士不凑巧的压尾而行,倏然回身便看到距离自个仅有三尺的美少年。

    远观尚且能够震撼人心的瑰姿艳逸,近赏岂不是更加的使人魄荡魂摇,几欲沦陷吗?

    他怔怔地凝望着对方,心如鼓擂、飘飘欲仙,本该有的防备和退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但他毕竟修道三十余载,即使道心算不上坚如磐石,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却是必然。

    徒一发觉自己对着不应当的人怦然心动,并生出了肮脏丑陋的邪欲,顿觉无地自容。

    旋即,难以言喻的惶恐和惧怕自心底油然而生,森冷的寒意潮水般席卷了四肢百骸。

    何其恐怖?

    再怎么心神荡漾也无法忽略的恐怖!

    一个美到惊世骇俗,如妖似魔的人怎么可能不恐怖?

    一个令人难以自控,意志消沉的人怎么可能不恐怖?

    一个不露一丝杀意,措辞文雅的请人去死的人怎么可能不恐怖?

    然而当那名少年翩然而至,当那柄并未出鞘的长剑抽打在他的胸口,以致他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时那些惧意又化作了悲哀和了然。

    他忽然懂了,去年秋天此人不过是在前往双修府的途中教训了几个调戏他的人,甚至未下杀手的情况下便被传为出身魔门的原因。

    有些人宛如一面过分清晰的镜子,打碎了人们衣冠楚楚的表象,明晃晃的照出了人们恨不得掘地三尺,掩埋于深处的不堪的兽、欲。

    一念善恶,人究竟是本恶还是本善难以分说,但毋庸置疑的是面对并承认自身的阴暗和丑恶是很难的,而污蔑他人却是很容易的。

    无论由字脸的中年道士游思妄想了多少有的没的,对于别人来讲也只是瞬息而已。

    两个年轻道士犹处于惊鸿一瞥,余生有梦的恍然中,连呼吸都忘记了,何谈旁的?

    老道士倒是收敛了心神,听到李东南请他以身试剑还想解释一下他们并不是拦路的坏人来着。

    奈何一道好似震天动地的暴喝声骤然而至,不禁唬得他浑身一滞,心脏差点没跳到嗓子眼里。

    他平时自然没有这么轻易受到惊吓,但毕竟长久隐居于远离人烟的山野又是年过耳顺的老者。

    与是否习武无关,老人和小孩都是容易在突兀降临的慌乱中愣神的,以至于反应力愈发迟缓。

    一来二去之下,他连由字脸的中年道士蓦地腾空而起都没顾得上,呆呆的捂着胸口站在原地。

    电光石火之间,四蹄雪白的枣红马载人飞驰而至,竟似要将身形枯瘦的老道士踏于铁蹄之下。

    风行烈牵着一匹黑马站在车厢旁,登时便被吓得冷汗津津,心惊胆裂的大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道士猛地半弓起腰身,脚下交错个不停,飘忽不定的后退着。

    他并未彻底回过神,但武者的本能却不会无端化作乌有,退时还反手抽出了别在后腰的拂尘。

    由字脸的中年道士拍在了容长脸的年轻道士身上,拐了小半个弯又飞向了国字脸的年轻道士。

    与此同时,厉若海漠然的斜视着退而后进,“一心挡路”的老道士,状似轻飘飘的刺出了一枪。

    一枪出,赤红色的枪影含苞待放般的吞吐了一瞬,忽又幻出千百道红影,犹如怒放的红景天。

    枪影翻飞,如龙蛇摆尾,进退有度。

    虚实转换,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不知是第一枪还是第一百枪,老道士遽然腾飞,重重地砸在路旁的大树上,震落了无数枝叶。

    枣红马依旧在风驰电掣的奔走,片刻都未曾缓下步伐。不过擦身而过的光影,胜负便已分晓。

    厉若海单手虚握缰绳,面无改色的一甩丈二红枪,似快还慢的收枪于背后,将周身气机收藏。

    惊蛰和立春看的眼中异彩连连,心下略有明悟,一时连风行烈“吃里扒外”的举动都未察觉。

    枝叶飞旋而下,老道士也跟着“嘭”的坠落于地,他左手捂在锁骨处,“哇”的吐出了一口血。

    他哆嗦着持着拂尘的右手,直视着质如轻云,色如银的马鬃尾接连断落,眼底却涌出了笑意。

    他几乎要忍不住仰天大笑,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败于他人之手而心生愉悦,而是他感受到了道。

    一条虽然并不适合他,但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足以令人触类旁通,并使人为之折服的正道。

    什么邪灵?放他娘的狗臭屁!究竟邪在哪里了?人家那么大一颗明净无瑕的道心都看不着吗?

    名声可以是不实的,性情可以是伪装的,惟独一个人所选择的道途,所铸就的道心是无法粉饰的。

    欺骗别人不难,欺骗自己也不难,但骗上一辈子却是千难万难,难于上青天,老道士很确定这点。

    故而,几息之下,二十枪之内便被一介“小辈”击碎了常伴多年的拂尘,打到身负重伤,他不仅没有感到有失颜面,反而感到老怀安慰。

    心胸狭窄的鼠辈才会输不起,妒能害贤的小人才会见不得旁人比自己更强。

    他不愿,也不能做那样的人。道德,道德,求道当有德,无德者不配求道。

    这一刻,老道士难以自抑的心生喜意着,既为他人,也为自己,更为苍生。

    李东南笑望着黏在一起的“夹心饼干”被厉若海轻而易举的击落于道路一旁,终于做出了第二个动作。

    他双手环抱着乌鞘剑,闪身疾退道:“快来人啊!救命呀!厉若海这个无耻之徒又要打老婆哩!”

    厉若海顿时气势一泻,刺出一半的丈二红枪气劲尽收,枪身忽地又抖动了几下,枪尖勾缠住他的腰带。

    李东南由着他一枪挑飞自己,美滋滋的掉进了他的怀里,连连点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厉若海斜睨了他一眼,手腕一扭,倒转了丈二红枪的前后,旋即便将其送回了背后斜挎着的枪囊里。

    未曾得到指令的枣红马兴冲冲的飞驰而去,不似争吵却似打情骂俏的交谈声渐渐消融在了春日之下。

    厉若海冷声道:“闭嘴。”

    李东南假哭道:“你又凶人家,呜呜呜,人家好伤心哟。”

    厉若海道:“哦。”

    李东南倚在他的肩头,莫名其妙的转忧为喜,眉眼弯弯的模样甚是明媚可人。

    他笑嘻嘻的道:“看在郎君冷酷无情的模样也很英俊的份上,人家就原谅你好啦。”

    厉若海颦眉道:“用不着。”

    李东南在他怀里扭了扭,状似讶异的惊呼道:“欸?哥哥你在怀里藏了什么啊?”

    他腾出一只手,边说边往厉若海的衣襟探去:“怎么硬邦邦哒?让我看一下嘛。”

    厉若海的眼角抽动了一下,默默地拉扯着手中的缰绳,引领着枣红马改换了方向。

    人类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人类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野兽却不管那些东西。

    人类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野兽只在固定的时期发情,人类却随时都能发情。

    立春和惊蛰任劳任怨的搀扶起身负重伤的四名道士,态度诚恳致以歉意并奉上疗伤的丹药。

    两个年轻的道士神色恍惚、双颊泛红,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只顾着在那傻笑,连疼都忘了。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尤其是年少者,更是定力不够,徒遇盖世美人,必然难以自持。

    倒不是心怀恶念,或者有心搅和旁人,只是见到那般世无其二的绝色,谁又能毫无动容呢?

    中年道士哭笑不得的剜了他们一眼,接过立春递来的丹药,寒暄客套了几句,表示不介意。

    他不着痕迹的冲老道士递了个眼神,见老道士颔首示意后才用拇指拨开了瓷瓶上的木塞子。

    他将瓷瓶送到鼻端,轻轻地嗅了几下,蓦地眼中一亮,赞叹道:“好!不比三大名药差!”

    于是顺理成章的倒出药物,招呼着两个年轻道士吞服下之后盘膝坐下,运动疗伤。

    风行烈怔怔地站在马车旁,整个人陷入了既杂乱无章又条理分明的繁复思绪之中。

    厉若海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又为什么忽然就不生气了?他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厉若海和李东南是往哪去了?怎么把他扔在这不管了?他们何时能回来?他们不用午饭了吗?

    说好的悦己者容呢?为什么李东南见厉若海时从来不打扮,见旁人之时却装扮的花枝招展的?

    说好的要杀人呢?为什么李东南的剑未曾出鞘,也没下杀手,最后还不知怎地拐走了厉若海?

    李东南这种并未伤及到四人半根毫毛,却致使他们接连伤于厉若海之手的情状,该算是谁的?

    一张笑出满脸褶子的老脸蓦地凑到风行烈的面前,打断了他难得能够组织出的深入思考。

    尊老爱幼、心地善良的好少年忙不迭的探手搀住对方,关切的道:“爷爷,你还好吗?”

    惊蛰瞟了风行烈一眼,心道:爷爷是能乱叫的吗?平白给你师父找个长辈也不怕他揍你。

    因为留着一把花白的山羊胡,一笑便显得有些猥琐的老道士道:“小兄弟,咱们走吧。”

    惊蛰又瞥了老道士一眼,见他冲自己笑了一下,心知他还算是心里有数的,不会顺杆爬。

    他打消了告状的念头,心满意足的移开了视线,暗道:算你识相,姑且便放过你这回吧。

    “啊?”风行烈自是毫无所觉,他歪了下脑袋,一脸懵懂的道:“走?走去哪?”

    老道士用一种既像看自家乖孙孙,又像看到一块大肥肉的眼神扫视了风行烈一圈。

    他拍了拍风行烈的手,笑眯眯的道:“进城咯,咱们一起吃个饭,顺道谈谈心。”

    “哦。”风行烈点了一下头,随即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不知为何有些刺疼的眼睛。

    他并不清楚有一种眼睛疼叫作不堪入目,起源于被拉高的审美和某些人的其貌不扬。

    老道士自顾自的眉飞色舞着,喋喋不休的道:“小兄弟,我跟你讲哈,岳阳的美食自古闻名,尤其是鹿肉芋白羹、熬阴鹑……”

    风行烈听着他跟小二哥似的背诵着菜谱,默默地看向了已然稍作调息,大体恢复了元气后面露窘迫的站在一旁的其余三名道士。

    国字脸的年轻道士满心无奈,悄悄对风行烈露出了生硬扭曲的安抚笑容。

    风行烈看到他狰狞似鬼的表情,悚然一惊,只觉得他竟好似在恐吓自己。

    他强忍住解下背负着的银枪,并使出燎原枪法将对方捅成马蜂窝的冲动。

    他自我安慰着:不用怕,这世上没有鬼!就算有也不会在青天白日招摇过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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