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四季轮转。日升日落,时光变迁。
昨日种种尚且历历在目,却已然以旧貌换了新颜。
身披烟灰色道袍的纤细身影轻若无物的站在高高的树杈上,微微侧头,喉间发出含糊的声响:“欸?”
他眺望着远处草地上舞枪的挺俊少年,嗓音绵软的喃喃道:“这是吃了猪饲料么?怎么长得这么快?”
他抬起一只手,四指微曲,食指搭在红润的唇瓣上,倏忽一笑:“也好,嫩生生的青果子也很美味哩!”
系统:“……”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拂过的清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仿佛带着令人心里发痒的缠绵,又仿佛带着使人清神气爽的怡然。
风行烈却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忙不迭的收了枪势,单手持着铁枪,斜放于身前。
他呈现出一种显而易见的自我保护姿态,僵硬的半侧过身,看向转瞬间便飞落至一丈之内的李东南。
看起来依旧像是十七、八岁模样的冠世美少年漫不经心的抬起左手,插入自己的鬓发,向后脑一拨。
垂落于肩的乌黑发丝飞扬而起,划出了一条条妙不可言的弧度,随后坠落于削肩之后。
坠在天鹅般的颈项侧的月光石耳坠轻轻摇曳,与仿佛能够开启绮丽梦境的雾眸交映成辉。
风行烈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随即归于心神不定的恍惚。
他的腿肚子却不自觉的转起了筋,浑身上下涌出疼痛的幻觉。
李东南深深地凝望着他,状似欣喜的唤道:“烈儿。”
他抬起一只手,神色真挚的柔声细语道:“我好想你呀。”
“你干什么?你别碰我!”风行烈嘴里这样喊着,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他甚至不着痕迹的仰起了下巴,近乎期待的迎接着抚向自己面庞的素手。
李东南用指背蹭了几下他虽然不够嫩滑细致,却因年轻而满溢着生机的面颊。
他心满意足的欣赏着对方面上一闪而过的懊恼,浅笑道:“乖孩子,想我了对么?”
“才没有。”风行烈嘴硬道,他艰难而痛苦的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直视对方的眼睛。
他觉得身上的隐隐作痛越发明显了,欲哭无泪的道:“你别碰我,师父会把我活活打死的。”
“嗯?”李东南佯装诧异的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鼻音,好似不明所以的道:“他怎么能打你呢?”
风行烈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鼻子,轻哼道:“还不是因为你。”语气中带着毫无自觉的娇痴和依赖。
李东南倒没有惊讶他数年不变的孩子气、愚蠢和轻信,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旁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个自小被人养在温室里,护在羽翼下,不曾见识过世事坎坷、人心阴暗的孩子还能成熟到哪里去?
何况平日里围在他身边的都是些或心思不够细腻,或不擅长表达的男人,怎叫他不向往脉脉温情呢?
即便明知是虚情假意,即便被不止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不许靠近,即便事后还要为此受罚,也拦不住一个人因为软弱而生出的勇敢,更拦不住还未生峥嵘的羚羊对豺狼虎豹天生的迷恋和钦慕。
风行烈用眼尾瞄了一眼李东南的神色,见他并未露出恼色,才道:“你一来,师父就生气。他一生气,就会打我们。”
他并不会因为挨打而心生怨怼,且不说他从小到大被“打”的次数多到数不胜数,光是不只他一个挨揍就足以抚平他的内心了。
而且商良跟他说过很多次的,厉若海动手揍他们不是平白无故找茬,而是为他们好,不揍的话说不定哪天他们就被“毒”死了。
哪来的毒?从外面带来的吗?外面都是有毒的东西吗?那出门岂不是很危险吗?
他虽然不解其意,却始终记得商良慎重中透着惧意的神态,为此还做了好几晚的噩梦呢。
李东南轻轻地揉捏了一下肉乎乎的小脸蛋,手腕一转,渐渐下滑,轻言浅笑道:“他打你哪里啦?”
“这里?这里?这里?还是这里?”纤长的手指拂过颈侧,拂过胸口,拂过腰际,最终拂过后臀。
明明只是一触即离,不夹带任何的暧昧气息,更不曾掠过某些穴位,风行烈却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他软趴趴的滑倒在了对方的臂弯里,用最后的力气攥紧了手中的铁枪,声若蚊蝇的道:“怎么回事?”
像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人,终于泡进了温水里,浑身暖洋洋的,不只提不起力气,还想浸的更深些。
好舒服!
好幸福!
不行!
不能……
不能什么?
不记得了!
好幸福!
死了也值了!
李东南瞟了一眼他时而混沌,时而涣散的眼眸,轻轻地将他放倒在草地上,软声道:“让我吃一口。”
风行烈再度想起了数年前被恶鬼追逐的恐惧和无助,脑中“嗡”的一声,染污的灵台上竟清明了几分。
他晃了晃脑袋,还没等彻底找回神智,便感觉到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顺着他的大腿向上方处摸了过去。
他愕然的抬起眼眸,待看向单手撑着地面,半俯在自己身上的李东南,不只忘了抵抗,还吞了下口水。
李东南的手停留在他的大腿根,手指点了点布料下一突一突的脉搏:“烈儿在想什么?心跳的这么快?”
风行烈以莫大的毅力闭上双眼,满脸通红的撇过头,磕磕绊绊的道:“我、我还小,你、你、你……”
某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他蓦地支起一肘,击向对方的胸口,声嘶力竭的叫道:“我才不会让你吃!”
一记打空后,他并没有放弃,一个鲤鱼打挺腾身而起,挥舞着铁枪,张牙舞爪的道:“我才不怕你呢!”
风吹草低,李东南静静地站在草地上,瞥了一下疯狂抽打着空气的小傻子,为他贫瘠的智力默哀了一瞬。
他垂下眼眸,看向抵在自己左胸处的血红枪尖,感受着不断吞吐的劲气击打着自己的胸膛,不由得的勾起了唇角。
厉若海不断的吸气,吐气,平复下紊乱的心绪,按捺下勃发的杀意,冷冰冰的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我饿了。”李东南微微向前倾了一寸,任由包裹着真气的锋锐枪尖穿透自己的衣衫,扎进自己皮肉。
他凝视着厉若海纹风不动的俊美面容,烟视媚行般的娇笑了一声,似嗔似怨的道:“厉郎,我好饿呀!你为何不肯给我吃呢?”
厉若海略一抖手,抽回了丈二红枪,枪柄蓦地一转。
他顺势刮倒了风行烈,隐含讥诮的道:“给你吃了,还能活吗?”
“唉哟。”风行烈四脚朝天的栽倒于地,这才发现厉若海到了。
他拄着铁枪站起身,尽量挺直了腰板,低声唤道:“师父?”
厉若海瞄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风行烈挺起小胸脯,大义凛然的道:“我自己走。”
他竟然摆脱了美人蛇的蛊惑,这是何等令人骄傲的事迹啊?
他扛着枪,趾高气扬的睨了李东南一眼,随即昂首挺胸的走了。
厉若海默默地扫了他一眼,竟从他的背影之中看出了几分血战沙场的慷慨激昂来。
他微微颦起了眉心,心道:该把他放出去见见世面了,不然总有一天会被他活活蠢死。
李东南胸口的伤痕无声的蠕动了几下,溢出的鲜血逆理的倒流而回,翻卷的伤口瞬间便已平复。
他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打量着厉若海的周身,垂涎欲滴的舔了舔红唇,浅笑道:“吃进嘴里就是我的啦。”
厉若海冷笑了一声,连骂都懒得骂他,旋即沉声道:“你又来找我作甚?”
李东南撩起垂落的衣摆,歪歪扭扭的席地而坐,叹息道:“我爹还是致仕了。”
厉若海瞟了一眼他修长笔直的小腿和秀致玲珑的脚踝,稍移开视线,也跟着坐在了草地上。
他将丈二红枪横放在自己的腿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它“美丽”的身体,淡淡道:“哦。”
李东南一手卷着自己的发丝,一手胡乱揪着野草,眉眼弯弯的笑道:“回乡途中他遇到了七拨“劫匪”哩!”
他丢开揉碎了草茎,吐出一点舌头,舔舐着指缝间的绿色汁液,含含糊糊的道:“你猜,都是谁派去的呢?”
厉若海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不予回答,也不愿深想。
这世上从不缺少心脏,手也脏的人,是谁真的重要吗?
李东南神色晦暗的直视着他,用宛如歌唱般百转千回的语调道:“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悬崖峭壁。你不杀人,别人杀你。你若杀人,别人怕你。”
厉若海抬眸看向他,语气郑重的道:“令尊可有悔意?”
李东南以宽袖掩住下半张脸,笑的前仰后合,语气轻快的道:“我哪知道,你自个去地府问他喽。”
厉若海细致的审视着他眉梢眼角的每一分变化,终究还是无法分辨出他是在讲真心话还是在说赌气话。
他一贯都觉得很难分辨出李东南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有时甚至会觉得对方整个人都是虚假的。
宛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隔世而立,却不似那般柔软脆弱,反而如铁石般坚不可摧,烈火般熊熊高燃。
焚世之火,若是放任不管,终有一日会将芸芸众生拖入无边魔域,终有一日会将万里山河烧成无尽焦土。
“砰”
“咦?”徒然被推倒于地的李东南并没有感到有多惊讶,他忽略了箍在颈项处的手掌,也忽略了高高举起,枪尖向下,蓄势待发的丈二红枪。
他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双颊绯红的凝望着虚虚地骑在他腹下的厉若海,羞涩不已又隐含期待的道:“厉郎可是用自个的身子来抚慰我哩?”
他这样说着,一条腿半曲起,白玉似的脚踩上了厉若海的小腿肚子,脚趾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宛如手指一般灵活而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小腿。
厉若海不禁浑身一阵酥麻,黝黑明亮的眼眸好似闪过一丝羞恼,额角却迸出了几根青筋。
他提膝避开那只脚,怒视着“罪无可赦”的小魔头,咬牙切齿的道:“留下,或者死。”
李东南依旧姿态闲适的躺在地上,言笑晏晏的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他瞥了一眼厉若海手中的丈二红枪,又瞟了一眼抬手便可触碰的腰腹,继续道:“离得这么近,厉郎是认真的么?”
厉若海低垂着眼眸,静静地凝视他,不发一言,身子亦是纹丝不动。
李东南打量了他写满了坚毅无畏的面容,疑惑的道:“要跟我同归于尽?”
他扑闪着浓密卷翘的睫毛,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软声细语的道:“至于么?”
未等对方回话,他又道:“留下也可以的哟,反正我又没有地方可以去。”
厉若海定定的凝视着他,颦眉道:“没有条件?”
李东南冲他抛了个媚眼,娇声媚语的道:“郎君便多骑我几次吧。”
厉若海:“……”还是杀了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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