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不过午时,街道两侧已然挂满了灯笼和红绸,比照过上元节,更像是赶着成亲。
又能放上大半天的假,早早回家玩乐休息的国之栋梁们欢天喜地的脱离了岗位。
利益和权势虽然好的晃人眼,但日夜辛劳却是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倘若能够混吃等死,谁愿意累着自个?还不是“生活所迫”?
人生在世,总是想要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要比这个人好,要比那个人好,顺便让亲友也过得好一些,不知不觉便已欲念纵生。
顺天府的某个角落里,某间毫不起眼的三进院子中,同样提前下了班的唐唐抱着毛绒绒的小狐狸,快步走进了屋里,步入了内室。
他把化作原形的玉宁抛到床榻上,使出了“泰山压顶”大法,严丝合缝的将对方盖在自己的身体之下,连一根毛发都没有露出来。
从一条皮毛顺滑的美狐狸变成一张热气腾腾的狐狸饼,玉宁毫发无损的平铺在褥子上,镇定自若的装死,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半下。
唐唐大半个身体趴在床上,膝盖以下则垂落在床外,他把自个的脸埋在床榻内侧整齐叠着的锦被上,含糊不清的嚷嚷道:“呔,孽畜,老衲要代表广大人民消灭你!”
连同尾巴,不过成年人手臂长短的白毛狐狸顷刻间便化作了身量颀长、容貌清俊的白衣男人。
他一把掀开身上的重物,并顺手给了对方两个响亮的耳光,怒吼道:“说谁孽畜呢?说谁呢?”
“嘤嘤嘤,嘤嘤嘤嘤。”唐唐歪坐在床上,双手捧脸,怪声怪气的假哭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他胡乱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扯着脖子,大声哀嚎道:“没活路了!只见旧人笑,不见新人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具备能够相思而死的神奇技能的爹啊,快把你儿子我带走吧!”
玉宁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诡异场景唬的一愣一愣的,脑海中瞬时间只剩下一片空白,连阻止对方胡说八道都没想起来。
唐唐干嚎了几声后,煞有其事的泪流满面了,大滴大滴的泪珠不要钱似的从眼角溢出,串联成四条快有面条粗的水线,蜿蜒在面庞上,自下巴处坠落,染湿了衣襟。
玉宁稍微捡回了一点神智,却被堪称神迹的泪如泉涌吸引了心神,诧异的喊道:“昆阳,昆阳,快来帮俺给他算算命,难不成他上辈子是龙族的子孙后代?”
唐唐抽噎了一声,语气愤愤的指责道:“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呢?我都哭成这样了,你也不知道哄哄我?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虽然按先来后到算,我只是妾,可是……”
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雪团从未关紧的门缝中飞入房内,违反常理的“跋山涉水”,左扭右转的穿堂过室,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唐唐的颈侧,内劲透体而入,封住了他的哑穴,打断了他的疯话。
唐唐一脸懵的张合了几下嘴,垂眸看向滚落到床榻上,完全没有融化迹象的暗器。
他越发确信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瘪着嘴,默不作声的在脸上多添了几条“小溪”。
他嚎哭不止的时候并不让人觉得可怜,默默垂泪的模样却着实惹得人心里不好受。
玉宁一拂袖,解开了他的穴道,别别扭扭的安慰道:“好啦,别哭啦,再哭就成人干啦。”
“唔。”唐唐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挨挨蹭蹭的靠住他,用他肩膀处的衣料擦了擦脸。
玉宁强行按住再抽对方几下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行了,快去洗把脸。一会你师父就到了,你不嫌磕碜,俺还嫌你丢人呢。”
“耶,洗脸去了。”见好就收的贱人一个高窜了起来,美滋滋的跑去倒水洗脸。
院子里的两名道士面面相觑了片刻,身着一袭蓝白道袍的道士忽然伸手道:“道友请。”
昆阳不解其意的挑了挑眉,笑吟吟的问道:“何意?”
玉枢君神色从容的偏过头,透过墙面,看向了独占了一间厢房,躺在摇篮里的练霓裳。
活在控制不了身体的悲惨世界,几息之前再度“水漫金山”的练女侠□□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绝望了一瞬,踌躇了半晌,彻底抛弃了早已不复存在的脸皮,咿咿呀呀的叫唤了起来。
玉宁蓦地一闪身,来到了院子里,翻译道:“来人啊,给我换戒子,我又尿了。”
昆阳为老不尊的笑开了花,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乐呵呵的问道:“霓裳,我去帮你换行吗?”
练霓裳:“……”
玉宁竭力用真诚的目光直视着昆阳,低声道:“都是男的,哪个都会给她带来心灵上的创伤。”
他顿了顿,又道:“就你长得最老,还能让她稍微好受点。你去吧。在她左手边的柜子里,别拿错了。”
其实他并不介意亲自去收拾,可练霓裳似乎非常的介意,自从他上演了一出女变男,那姑娘便恨不得生吃了他。
真是的,多大点事儿啊?
别说十来岁的孩子,好几百岁的还他也带过不少,也见哪个这么容易害臊。
已然步入了顺天府,距离此处仅有三里之遥的凌慕华头皮一麻,猛的打了个喷嚏。
霍天都连忙用袖子给她擦了擦口处,忧心忡忡的道:“是不是冻着了?你穿的太少了。”
细嫩的面庞被人粗暴的□□了几下,凌慕华无可奈何的剜了他一眼,叹息道:“还好。”
她皱起了眉头,咬了一下嘴唇,小声道:“我有一种…有一种……”
并没有注意到她此时正在整理语言,试图形容自己不太好的感触,甚至没有注意她说什么的霍天都扯下了身上的狐皮斗篷,披在了她的肩上。
在霍天都的身上仅能盖住膝盖的披风,在凌慕华的身上却直垂到脚踝处,宽大的斗篷显得她的身影异常纤弱,瞧着便叫人心生爱怜。
霍天都心满意足的为她系上了带子,打了个整整齐齐的结,柔声道:“武艺再好也是会着凉的,下次不要因为嫌着重就不穿了。”
凌慕华静默了一瞬,含怒道:“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呀?”
霍天都诚实的摇了摇头。
凌慕华气的翻了个白眼,想要骂他几句,却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傻不傻?确实挺傻的,但她不是早就清楚他有多么的傻,多么的不可理喻了吗?
很多很多年前,她为此兴高采烈过。很多年前,她也为此黯然神伤过。如今,她为此会心一笑着。
终归是不再年轻了,不会再那么的锋芒毕露,仅仅为着无关紧要的小事便掐起尖来,不肯认输,不肯妥协。
霍天都见她展露了笑颜,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无视来往的路人,将她拥入怀中,轻笑道:“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大概是曾经争吵过太多次,或许是曾经分离了太多年,好不容易回到了一起,才察觉到……
退一步就好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若不愿意退,索性便由我来退吧,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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