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包厢里,桌面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各色菜肴,却没有人动上分毫。
原随云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内心毫无波澜,隐隐中还有一些想笑。
不幸的人在发觉到别人也很不幸的时候,基本都会产生这种感觉。
三菱刺总觉得王自闲是间歇性脑抽,原随云也觉得三菱刺脑子里进了一缸的水。
起码他没见过旁人振振有词的道:瞎子应该会拉二胡,会拔罐推拿,会摸骨算命,知九宫八卦,擅机关术,通晓医理,甚至能呼风唤雨。
瞎子只是眼盲,又不是天神转世,凭什么要无所不能?
脑子不正常的王自闲和三菱刺,会把原本看起来很正常的小姑娘养成这幅模样,大概是顺理成章的事。
华真真抿着嘴,掩护着与她排排坐的三名少年,警惕的瞪着楚留香,时刻准备斩妖除魔。
话不可传于三人之耳。好话传三人,有头少了身;坏话传三人,有叶又有根。
不能怪华真真曲解了原本的故事,王自闲讲的有关楚留香的故事里避重就轻的略过了一些不必要的情节,兼之他还讲了颇具奇幻色彩的别的故事。
记性没有好的每个字都能背下来,而且处于人生中最天真烂漫时期的华真真难免突发奇想了一些,理所当然的魔化了楚留香,并将故事当作事实。
三菱刺紧拧着眉心,看似放松的坐在椅子里,双肩耷拉着,双腿分开,双脚一前一后的贴在地面上,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
他的内心深处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感情与理智无法相融,拉扯着他的身心,几乎要将他掰成两半。
他扫了一眼有鱼有肉的宴席,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到了鸿门宴,断头饭。
他瞟了一眼桌子对面,被孤立的楚留香脸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又发自内心的觉得对方应该不是那种人。
王自闲的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脸,用一种小孩子才有的,纯澈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楚留香。
屋里鸦雀无声,他们不说话,楚留香也有些不太好贸然开口。
对面的四个少年少女在看他,他也在用一种不会引起他人反感的目光打量着对面。
最大的青衣少年约莫十八、九岁,身姿颀长,仪态风流,看起来像个养尊处优的名士公子,露在衣衫外的皮肤却是有些深的麦色,显然时常在盛日之下行走。
他的眉宇间似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嘴角微微上挑,天生一副似笑未笑的模样,双眸明澈到不可思议,犹如未入凡尘的幼儿。
分明不会武功,却带着舒朗开阔,返璞归真的气度,似乎可以直视任何事物的诚恳,可以包容一切善恶的宽宏。
穿着一身夹杂着异域风情的,紧贴皮肉的劲装,周身挂满兵刃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
他的容貌极其妍丽,一双桃花眼比最多情的少女还要撩人,身姿却矫健如猎豹,带着一身似有还无的煞气。
他的举止间既带着军旅出身的人特有的规正和铁血,又带着刺客出身的人特有的轻盈和诡秘,叫人摸不清头脑。
白衣若仙,风姿优雅的少年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双颊上带着点稍未褪去的圆润,俊秀的面容中亦带着几分仿佛不谙世事的稚气和天真。
他的坐姿极其端正,连衣角垂下的弧度都完美无缺,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衬托他此时的年龄却有些不合时宜。
清华之气中难免掺杂了些许惹人怜爱的乖巧,叫人徘徊在将他高高供起和抱入怀里揉捏一番中,不知要选择哪个是好。
套着轻飘飘的束腰白裙的少女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段纤细而柔美,仿佛可以在掌上翩然起舞。
她生的秀美娇弱,楚楚动人,眉梢眼角之间不带半点通常美貌女子多有的咄咄逼人。
她像是一朵飘然而来的白云,又像是一阵悠然而至的春风,还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细雨。
悄然渗入了干涸的大地,浸入了旁人的心扉。清清淡淡,无声无息,却令人毕生都无法忘怀。
三菱刺瞥了一眼魂游天外的原随云和刺猬似的华真真,脑海中忽然涌出楚留香拳打原随云,将华真真掳走的画面。
他僵硬的扭了两下脖子,杀气腾腾的看向楚留香,低喝道:“你敢。”
“啊?”楚留香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的道:“什么?”
三菱刺霍然起身,咬牙切齿的怒喝道:“恶贼,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王自闲不嫌事大的挥舞着手臂,兴高采烈的大喊道:“菱菱快扒了他的裤子,让我看看他是不是天赋异禀。”
楚留香:“……”认真的吗?
华真真惊恐的拉住三菱刺的衣角,磕磕巴巴的道:“不、不要,你、你、你……”
她呼吸沉重的站起身,鼓足勇气,撸直了舌头,斩钉截铁的道:“你不能靠近他,我来!”
语罢,她从腰带中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
华真真足下一点,白鹤展翅般飞天而已,自房梁出从天而降,雪亮的剑刃灵蛇般刺向了楚留香。
三菱刺一闪身窜到了楚留香的背后,双手各持着一把三菱刺,一把扎向楚留香的颈侧,一把扎向楚留香的腰窝。
楚留香脸上还是懵的,心里更是懵的,身体却快速的动了起来。
他毫不顾惜脸皮的溜下椅子,钻到了桌子底下。
眼神不够好使的王自闲看不清一系列的变化,只看到落在桌子上的华真真和对面椅子后的三菱刺。
他们满脸的怒气,异口同声的斥责道:“卑鄙。”
王自闲瞪圆了眼珠子,垂眸看向搭在他光溜溜大腿上的那只手和那张下巴抵在他膝盖处的俊脸,惊惧中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
他奋力蹬着腿,眼角飙出两行清泪,小姑娘似的尖叫道:“流氓啊!救命啊!菱菱,花花,随云,爹,娘,大哥…四姐…二叔…五爷爷……”
被一脚踹到胸口的楚留香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不知是不是应该松手。
松手的话感觉会继续莫名其妙的打下去,不松手的话好像真的挺过分的。
至于踹到胸口那一脚?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疼,还没有宋甜儿拿小拳头捶他胸口的力道大。
三菱刺不可置信的道:“没想到你是这种楚留香。”
华真真欲哭无泪的道:“放开小王哥哥,我给你找一百个男人,让你把他们变成女人好不好?”
楚留香有气无力的道:“能让我说句话吗?”
王自闲的情绪起了波动,瞬间收敛了悲伤和惊恐。
他含泪看向楚留香,志得意满的问道:“我的腿滑不滑?”
楚留香蹲在桌子底下,一脸迷茫的颔首道:“挺滑的。”
王自闲笑逐颜开的柔声道:“我等你来我家里提亲,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显而易见,他把华真真说的话当真了,也不管那些话合不合逻辑。
原随云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逃避似的闭上眼睛。
他什么都看不见,他什么都听不到,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认识这群不仅自己失心疯,还能把别人变成失心疯的怪物。
楚留香:“……”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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