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望不可即,可念不可说。
曾经互许终生的人,却无法相伴白头。
世事无常,人在其中,便身不由己。
倒春寒的日子里,天气格外的冷,冷到了骨缝里,冷到了心尖上。
雷纯披着雪白的斗篷,仰着清丽秀致的脸庞,遥遥望着晴空下黛色的高楼。迎着苍穹、俯瞰碧波,这座楼宇很有种独步天下主浮沉的气势。住在楼里的那个人也确实已然超群出众,立于苍生之上。
她想报仇。她想杀掉住在高楼之中的那个杀死了她的父亲,而她差一点便嫁了的苏梦枕。
雷纯的容貌,遇雪尤清,经霜更艳。苦难磨砺了她的身心,让她更加强大,更加美丽。可惜还是不够。
她的力量不够,她的能力也不够。或许她已经比这世上九成以上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厉害的多。奈何还差很多,她的对手要比她更厉害。
不仅是手段凌厉,还狠辣无情,几乎要将她逼到了绝路之上。
雷纯在看金风细雨楼,站在雷纯身边的男人也在看。男人离得她不近也不远,保持着礼貌而生疏的距离。
他从来没有试图接近过雷纯,以前是,以后想必也会是。
雷纯侧过脸看向他,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她的嗓音悦耳动听,每个字都宛如落在玉盘上的珍珠,圆润清脆。
方一笑收回远眺的视线,将其转向身边的雷纯,情深意切的笑着说:“看我所爱之人的居所。”
雷纯动容了一瞬,不可置信的道:“你还爱她?”即使她背叛了你,弃你而去?
方一笑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鬓发,颔首道:“当然爱。与旁的无关。还可以去爱人,总归是件好事。”
他的神情是温柔的,温柔中带着惆怅,自怨自艾道:“若要怪的话,只怪我做的不够好。”
方应看冷笑道:“不能明目张胆的把你的备选后宫们像狄飞惊一样关起来?”
方一笑回道:“是的。笑笑好伤心哟,没人暖被窝的日子真难熬。飞飞的性子也太腼腆了。一起睡能怎样?”
方应看道:“因为他还没被你彻底逼疯。”
方一笑道:“笑笑才没想逼疯飞飞,笑笑只是帮忙喂养别人家的小羊。浪费可耻,羊要养的肥肥胖胖的才更好吃。”
雷纯似乎觉得有些冷。她打了哆嗦,裹紧了披风,黯然神伤的垂眸道:“我做不到。”
方一笑不咸不淡的瞟了她一眼,缓缓地道:“不一样的,相信你自己的选择。”
女人一旦狠起来,比男人更狠。因为她们从来就不会顾惜颜面和品德。
他倒要看看,在这种绝境之下,雷纯能做到哪一步。若是做的好,他也不介意把狄飞惊还给她。
王小石在反复的挣扎抵抗之后,最终还是接受了白愁飞的推论。
他并不认为他与他的心上人之间横隔着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哪怕对方此时毫无掩饰的站在了六分半堂那一边。
王小石不了解方应看是个怎样的人,但他清楚笑笑是个怎样的人。
他会对笑笑一往情深的理由并不是白愁飞以为的那些,而是一些微小的细节。
他敬佩笑笑,笑笑也值得他去敬佩。
有多少人和小孩子说话的时候会蹲下身,平视对方,认真的聆听胡言乱语。
有多少人愿为不小心甩掉鞋子的老爷爷捡回鞋子,屈膝跪地帮对方穿上鞋。
有多少人不会刻意躲避患有传染疾病的病人,也不会对身有残疾的人表示怜悯。
能够切实的,无论高低贵贱,一视同仁的去尊重所有人,爱着所有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世上会令人变得傲慢的东西比比皆是,在拥有一切之后还能够让人不去傲慢的却只有一颗温柔的心。
一个真正温柔的人,永远都不会做错事。即使错了,也不是他的错。
王小石并未急着却找方应看询问什么。为了光明正大的迎娶心上人,他更加勤奋了,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白愁飞:“……”
苏梦枕疑惑的看着杵在窗口一刻钟都不动弹的白愁飞,披着衣服移步走了过去。
他向外一看,就看到两条胳膊平举,两只手中各拎着一个硕大的石锁,正在斗志昂然的绕楼跑圈的王小石。
苏梦枕静默了半晌,道:“这是怎么了?”
白愁飞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用平板的语气道:“为了不被未来岳丈和未过门的妻子活活打死,努力练武。”
苏梦枕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住,好半天才回过神,道:“叫他上来,我带他具……”
他磕巴了一下,捋平舌头,继续道:“去见他未过门的妻子。”
若是再这样拖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早死早超生。
白愁飞大吃一惊,瞪大双眼看向苏梦枕,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掉落而出了。什么意思?是要去神通侯府登门拜访还是……
“嘘。”苏梦枕把食指抵在唇边,压低声音道:“我们悄悄的去,不要让别人发现。”
春雨绵绵,微风习习。
乔装改扮后的苏梦枕带着白愁飞和王小石迈入了街边的茶馆之中。
梳着两撇八字胡,形销骨立的掌柜的站在柜台里,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衣衫简朴,肩上搭着一条白布的小二哥拎着水壶,不时给客人添些热水。
石台之上,云鬓蓬松,容貌秀丽的少女正在抚琴,娇软甜美的歌声徐徐而至:“春来街砌,春雨如丝细。春地满飘红杏蒂,春燕舞随风势。春幡细缕春缯,春闺一点春灯。自是春心撩乱,非干春梦无凭。”
茶馆中的客人并不多,大多数桌子都是空的,只有两张桌边坐了人。
一张桌边坐着三个高谈阔论的书生装扮的年轻男人。
一张桌边坐着一个大腹便便,垂涎的望着看台上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苦着脸,面色蜡黄的老丈。
小二哥看到新来的客人,快步跑到门口,满脸堆笑的做了个请的动作,殷切的道:“客官里边请。我们家的……”
他的嘴皮子十分利索,气都不需要喘一口便噼里啪啦的介绍了一大堆。
苏梦枕左耳听右耳冒,随着他走了进去,坐在桌边,微微颔首道:“麻烦都来一份。”
小二哥怔了一下,震惊的道:“都…都来一份?”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位来客,确认对方不差这点钱,眸中便放出了贪婪的光芒。
他一边鞠躬哈腰,一边用谄媚巴结的语气道:“好的,好的。客官请稍等。”语罢,像是生怕对方会反悔一样,忙不迭的跑了。
苏梦枕睨了左顾右盼中的王小石一眼,道:“你见到他了。”
王小石和白愁飞齐齐看向苏梦枕,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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