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醒来时天已蒙蒙亮,奈何他却不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而是硬生生被冻醒的。
秋日里的天总是带着凉意的,尤其是日出前的那段时间。若是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或许还不太明显,可惜的是叶开躺着的地方不是床榻上,而是榻边的脚踏上。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睡熟了掉了下来,因为他的身上是光溜溜的,连一条渎裤都未曾留下的,像是一只脱了毛待宰的猪。
叶开哭笑不得的爬了起来,揉了揉因为宿醉而有些胀痛的头。他昨天喝的其实并不算多,当然也算不上少,按理说这些酒并不足以让他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扒光了都毫无知觉。难道这次的酒后劲格外的大?
若事关傅红雪,叶开或许会愿意多思虑防备一些,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却不想随意去怀疑被当做朋友的人,反正他并没有觉得身上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是谁剥光了他?路小佳会开这种玩笑吗?谁知道呢。
床榻上整齐的叠放着一套新的衣服,叶开原本的衣服也被整齐的叠放着,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衣服上还压着几把飞刀和他身上带着的一些小零碎,桌子脚下放了两双靴子,一双新的一双旧的。
叶开想了想,还是穿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若他一夜未归后换了一身新衣服,谁知道丁灵琳会胡思乱想什么。
叶开不紧不慢的穿上了衣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仔细打量一下整个房间,发现床榻和衣架之间,桌子和凳子,柜子和烛台之间的间距都有些微妙,举步走到外室,更是有些无言,桌子、椅子、烛台、花瓶……这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要么对等的要么是对立的。也不知布置这个房间的人是怎么想的?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叶开不禁笑了出声。
正常成年人的体内的血是体重的百分之八,也就是说大多数成年男人的体内约有着近十斤左右的血。若是失血十分之一二,失血者会虚弱盗汗,若是失血十分之三四,失血者会眩晕失神。
习武之人当然比普通人要身体强健很多,有些更是大量失血也能硬撑着。
那如果只是失去百分之一的血呢,被抽了血又被治好了针尖大伤口的人会有所察觉吗?当然不会。
白景烁废寝忘食的熬了几日,整个人都带着些萎靡不振,他将一排瓷瓶放在桌上,对路小佳说:“还不错,可以解八成左右常见的毒,对大多数的毒都能起到缓解的效果。你要不要拿两瓶?”
“不必,我没兴趣吃搀了人血的东西。”路小佳毫不犹豫的拒绝。
白景烁掏出帕子掩唇轻咳了一会。他的脸上带着疲惫,双眸却亮的几乎要发出光,满含期待的看着路小佳:“叶开什么时候能再来找你喝酒?”
“……”路小佳罕见的露出了一种夹杂着怜悯的表情。
他想起了某些地方吃驴子的方式。把一头正值壮年的驴子养的皮毛光滑,膘肥体壮。剃掉它身上的毛,挑选中意的部分,生生的割下一块肉来烹煮。割完后再治好它的伤口,下次想吃了还能再割。
在白景烁的心目中,叶开岂不是就是那只有着取之不尽鲜肉的驴子。
虽然很多年前他就看到过圈养在白景烁院子里的那些被反复用来试药的各种动物。然而他毕竟没有想过,多年后,白景烁终于将魔爪伸向了认识的人。是不是所有学医的人都这么凶残?
路小佳霍然起身,僵着脸道:“我先走了。”说完,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白景烁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昏昏涨涨的头令他失去了思考的兴致,他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每个城镇中都有着数之不清的小巷,每个小巷中都住着数之不尽的人家。
大多数时候这里总是寂静的,人们匆匆忙忙的往来着,偶尔喧闹也是因为谁家的孩子在玩耍嬉戏。
然而今日的巷口处却是繁闹的,虽然繁闹却并不嘈杂。
巷口摆放了一张半新不旧的木桌,木桌后坐了一个身姿纤细的美人,木桌前也坐了一个人,一个寻常百姓模样的中年妇人,妇人的身后歪歪斜斜的排着一条长龙,数之不尽的脑袋看向木桌。
白景烁收回了探脉的手,柔声道:“已经大好了,药可以停了。以后再碰水的时候记得要烧热。”
“唉,谢谢大夫。”妇人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从脚边拎起一个篮子:“俺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这篮子鸡蛋是俺家里养的老母鸡下的,请您务必收下。”
“好,麻烦您放那边吧。”白景烁瞟了眼堆在不远处的一摞别人送来的并不值几个钱的零碎东西。有装成小袋的豆子,有白菜土豆,还有腌菜和布头。
他并没有试图去拒绝什么。虽然做的只是义诊,但总不好随便拒绝别人的心意。对于这些心思简单的百姓来说,接受谢礼反而会令他们更加安心。
“那俺就先回家了。”
“嗯,慢走。”
“大夫,您帮俺爹看看,他最近夜间总是肚子疼。”排队的人急不可耐的搀着父亲上前。
“好,手放上来。”
“……”
“……”
路小佳坐在房顶剥花生,抛起,等待它落下。
今天的花生似乎炒的有些太大了,吃在嘴里带着一股子焦味,还有点苦。但是路小佳并没吐出它,他细细的咀嚼着,既认真又仔细,仿佛自己吃掉的不是花生米而是龙肝凤髓。
下面的队伍由长到短,最后归于无。
路小佳终于从房顶跳了下去,对白景烁说:“薛大汉死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是平板的。仿佛死掉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白景烁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自己的药箱,随口问:“怎么死的?”
“他要杀傅红雪,傅红雪就杀了他。”具体过程他并没细说。
“哦。”白景烁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无所谓的看向路小佳:“你要给他报仇吗?”
路小佳看着白景烁,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讥讽嘲弄,问:“我为什么要给他报仇?”
白景烁笑了,他用蛊惑般的语气低声道:“傅红雪杀了你的朋友,你应该也去杀掉傅红雪在意的人。你可以用你的剑,把叶开、翠浓还有丁灵琳穿成一串糖葫芦,摆在傅红雪的面前,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路小佳露出一个奇怪的,带着困惑的表情:“我以为你很在意……”
在意什么?他并没有直说。
白景烁却笑了起来,他笑的特别开心:“我为什么要去在意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我只在意你有没有托人把薛大侠的棺材送回家。”
“没必要送,傅红雪大概已经走在了去往好汉庄的路上。”
“所以更应该送回去不是吗?让大孝子和他老父亲在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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