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彦发现这几日, 顾寒寻和厉飞瑶之间的氛围很奇怪。顾寒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厉飞瑶则是躲躲闪闪不敢面对什么似的。这一度导致他在饭桌上不敢讲话。
好在没几日, 他们两人就要启程回上京了。
这晚, 冯彦因为将县里的海盗暗线清除干净了,兴致颇高的拉着顾寒寻喝酒。两人就坐在庭院里的石桌边,夜晚暑气未消, 偶有凉风吹来。
几杯烈酒下肚,冯彦红着脸大着舌头问顾寒寻, “你跟我表妹闹别扭了?”
顾寒寻闷闷地饮完一杯酒,看着杯中倒映出的一轮明月,苦笑,“有这么明显吗?”
冯彦猛的一拍桌子,“当然, 你们两个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头一次如此生分,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他见顾寒寻只低头喝酒不说话, 又推了推他的肩膀,“大男人嘛, 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的!听哥哥的话, 等下你就去找她, 就堵在门口,不说清楚不走的那种!”
他不知道他的话顾寒寻听进去了几分,只是喝完酒以后,看到顾寒寻脚步一转, 去了厉飞瑶的院子。
他呵呵一笑,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
因为天气炎热,厉飞瑶在院子花架下乘凉,面前的小几上摆着解暑的瓜果,采秋在旁边打扇,正是惬意的时候,忽然便听到守在院门口的孟越在打招呼。
她脸色一变,捧着瓜果就要转身开溜。院外闪身进来的人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子,“我们是不是该把话讲……”
他的话霎时停住,目光顺着她雪白的肩颈一路往前看去,隐隐约约看到绣着金边的粉色肚兜,包裹着胸前绵软。
厉飞瑶早已沐浴,为了舒适穿着宽大的外袍,不防有人会突然拉她的后衣领子,骤然露出半个雪白的香肩。
顾寒寻看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样子似乎比她还要慌张,手忙脚乱的拉上她的领口,脸红如霞,“我,不是故意的!”
厉飞瑶将外袍的衣带系紧了一些,淡定的回道,“我知道。”
话音落下,两人一时都无话。
半晌,顾寒寻才清了清嗓子,决定换一个话题,“你是明日启程回上京吗?”
刚问完他自己就觉得有点傻,明明早上才讲过。便决定再换一个话题,“葡萄好吃吗?”
厉飞瑶看着他目光左右闪烁,不敢看她的样子,白了他一眼后将端着的葡萄塞到他怀里,“你吃吧!”说完转身“蹬蹬蹬”回了房。
只剩下顾寒寻站在院子里抱着一碗葡萄,无辜的眨了眨眼。
算了,有的是机会再问她!顾寒寻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事实上,过了这晚他也没有机会再问厉飞瑶,因为厉无暇跟他们一起回上京了。
一路上,厉无暇飞瑶姐姐长,飞瑶姐姐短的,像个苍蝇一般环绕在厉飞瑶身边,他完全找不到机会和她独处。
厉无暇像感觉不到投注在自己身上刀子似的目光一样,笑得可爱极了,“飞瑶姐姐,你看了我送给你的礼物吗?喜不喜欢?”
顾寒寻想到厉无瑕送的那一车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还是他送的夜照玉狮子实在。
就听那边厉飞瑶笑着道,“很喜欢,还没人送过我这么可爱的东西呢!”
顾寒寻,“……”
*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回到阔别许久的上京,进了城门以后,厉飞瑶就有一种回了家的感觉。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顾寒寻,“呆子,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再次听到她喊这个熟悉的称呼,顾寒寻心中又惊又喜,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也不问她去什么地方,就随着她的马车七拐八绕,在一座茶楼面前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上书“悦来茶馆”四个字。
他只当厉飞瑶是想来听说书,便跟着她上了二楼。只是听说书的间隙,厉飞瑶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到楼下的说书先生收拾东西离开,她更是站起身连忙追了上去。
说书先生还记得厉飞瑶,再次看到她,脸上一副笑眯眯的神情,“是小姐你呀!”
厉飞瑶点点头,“不知先生可还记得,我曾委托先生帮我留意蛊毒的消息!”
说书先生眼珠子一转,点点头,“小老头我一直都把这事放在心上!”
厉飞瑶往前走了几步,“那可有消息?”她看向旁边的顾寒寻,“我这朋友,前些年一直跟先生描述的中蛊情况很像。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清醒了过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顾寒寻倏然转头看向她,凤眼里闪过灼热的光。
说书先生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阵顾寒寻,良久,他笑道,“罢了罢了,你数次来找我,这可能就是缘分吧!也就不瞒你了,小老儿我略懂蛊毒之术,可以帮这位公子看一看!”
他朝顾寒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他引进后院里一个偏僻的房间,只进去了一会儿,两人都走了出来。
“如何?”厉飞瑶快步迎上去。
说书先生摆摆手笑道,“小姐朋友吉人天相,这下蛊的人术法不到家,蛊毒已解,已经无碍了!”
厉飞瑶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转头吩咐身后的采秋奉上银子。
说书先生笑眯了眼,“小姐如此慷慨,会有福报的!”
两人出了后院,顾寒寻勉强抑制住嘴角的笑意,侧头问厉飞瑶,“你一直担心我啊!”
厉飞瑶白了他一眼,“你关心的不应该是谁给你下的蛊毒吗?”
顾寒寻双手背在身后,眼中笑意淡了些,“左右不过是那些人!”
“所以,你是知道是谁了?”她猜测道,“所以你一直故意装傻,就是想引出幕后黑手?”
顾寒寻点点头,“我只是暂时不想应付这些人,装傻是最方便的办法!”
*
临到书院开学前,又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远在西北的显国公顾昀在前不久带兵日常巡逻边境时,与胡戎人的一支骑兵相遇,交战中不幸中流矢而亡。
胡戎是常年游走在大齐边境的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常年骚扰大齐边境城镇。
而自从显国公顾昀镇守西北以后,胡戎被逼退百里,边境平静了不少,只是偶有摩擦。可是任谁也没想到,一代名将会死于一次小小的战役。
顾昀去世以后,他的下属遵他的遗命将他就地火化,骨灰送回上京。抵达上京的那日,全城百姓夹道相迎这位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的骨灰。
厉飞瑶马车停在神情悲愤的百姓后面,看着顾寒寻一身白衣,双目赤红地接过骨灰盒,避开扑过来的方氏,一步一步往显国公府方向走去。
显国公府里早已布置好灵堂,厉飞瑶并没有随着睿王爷夫妇前去,而是在傍晚时分独自去了显国公府。
此时天色已暗沉下来,白日络绎不绝的宾客也渐渐散了,满府缟素中,廊下的白灯笼被风吹的左右摇摆。
厉飞瑶一身白衣走进奠堂里,对着显国公的灵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给显国公上香时,只觉得世事无常。
她还记得去岁在书院门口见到显国公时,他对着顾寒寻满脸慈爱,还送了自己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转眼却马革裹尸。
她看向跪在旁边的顾寒寻,犹豫了一瞬走上前半蹲在他面前,“我听阿庆说你一日没用膳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顾寒寻转了转眸子,和平时别无二致的脸上,不辨悲喜,可是厉飞瑶能感觉到他内心深沉的悲伤,因为他的双眼中,暗沉如黑夜湖水,平静又死寂。
他默默望了厉飞瑶半晌,忽然脱力般将头垂到她的肩头抵住,哑声说道:“从小父亲就在我身上付出了很多心血。一遍一遍讲我感兴趣的兵法,一招一式教我习武,对着一个可能很久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孩童,他总是慈爱地摸着我的头,跟我讲一切都会好的!”
厉飞瑶抬头顺着他的头发,听着他宛如低泣一般继续道,“他征战沙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他不该是这么死在战场上!”
“瑶宝,你知道吗?我爹他不是为国捐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背后自己人的暗箭!”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厉飞瑶半晌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失声喊道,“怎么会!”
顾寒寻冷笑,“不敢置信吧!我开始也不敢相信!我爹为大齐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怎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可是,这就是真相啊!甚至于,”他哽咽了一声,“甚至,他为了掩盖伤口,让人早早将他火化,只是不想寒了边关将士的心!不想让他们知道,本以为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家国同袍,却是背后会放冷箭的人……”他咬牙,“这种国家,这种人,怎么值得他……”
厉飞瑶猛然伸手环抱住他,像安抚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肩,“别说了,你父亲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我想他哪怕在最后一刻,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顾寒寻慢慢回抱住她,终是没再说下去。
堂外,一道闪电划过,雨,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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