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寻先动了, 白衣在风中猎猎飞舞,手掌朝隐蔽在枝头的黑衣人拍去。
那人惊异地“咦”了一声, 不退反进, 挥掌相迎,掌间有绿光闪烁。黑巾覆面露出的一双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顾寒寻却瞬间收势, 身体在半空硬生生一扭,徒然拔高几丈, 躲过身后袭来的长鞭,清冷地站在枝头。
树下孟越手执长剑,一边关注着树上的打斗,一边警惕着四周。
“郡主,这批杀手擅长隐匿行踪, 您一定要跟紧我!”
厉飞瑶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焦急地看着顾寒寻。
好在这两个杀手虽然招式毒辣,配合默契, 但是顾寒寻游刃有余,隐有压制之势。
只听其中一个黑衣人粗声粗气地喊道, “还不出来, 等着给我们收尸吗?”
林中传来桀桀的笑声, “我这不是准备随时偷袭吗?!”
话音刚落,顾寒寻旋身躲过飞来的板斧,林间又现两个黑衣人。
四个人使用四种兵器,暗器、长鞭、板斧、双刀, 像配合过无数次一样,围成一个绞杀的大网,杀气四溢,顾寒寻不见颓势,反而越战越勇。
“孟越,去帮他!”
孟越一动不动,“郡主,林中还有杀手未出!”
有人接话道,“是啊,女娃娃,先担心下你自己吧!”
风声簌簌,孟越神色蓦然变了。听声音,隐在暗处的杀手似乎还有六人之多。容不得他再分神,林间已有弩箭携着劲风而来。
……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间雾气越来越浓,刺鼻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不时闪现的雪亮剑花依然杀气凛凛,不见疲态。
黑衣首领恶狠狠地抹去眼皮上的血水,暗道今日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不成!就见白衣染血,气势凛然的少年,挥剑的动作骤然一慢。
他心中一喜,提剑重新跃入战圈,只是瞬息间的事,顾寒寻身上就添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受伤刺激了他的杀意,他稍显迟钝的动作倏然又凌厉起来,反手将剑刺入背后,准备偷袭厉飞瑶的杀手心口。
孟越一边应付身前的杀手,一边捂住口鼻急声道,“不对劲,这血腥味不对劲!”他明显能感觉到,体内运转的内力在急速流逝。
“反应过来了?可惜迟了,这血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浸入你们的身体,越是运功越是侵蚀的快!”
黑衣首领望向顾寒寻,这个他奈何不得的人,想从他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却见他眉目冷厉,挥剑横斩,一道刺眼剑光闪过,逼得身前的黑衣人向后急退,而一旁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塌。趁着这个功夫,他拉住厉飞瑶大喝一声,“走!”
孟越急忙跟上,三人向着茫茫大山深处飞掠而去!
黑衣首领缓缓环顾四周,满地的尸首让他眼瞳骤缩,属下在旁边低声问,“老大,还追吗?”
“追!”他咬牙道,“不能让毒老四的血毒白费了!就算只剩我们三,但他们也中了毒,跑不了多远了!”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泥地里的一块玉锁上,是顾寒寻刚才打斗中落下来的。他看着玉锁正中那点红的刺眼的痕迹,忽而挥剑,愤恨地把玉锁劈成了两半。
正在往前疾驰的顾寒寻动作突然一顿,一口乌黑的血喷了出来,厉飞瑶一把扶住他委顿的身体。
“糟了,难道是毒发了吗?”厉飞瑶看着他急促的呼吸心急如焚。
孟越探了探他跳动的颈脉,“不像!这毒似乎只能让人内力流逝,但是不致命!”
他俯身将顾寒寻背了起来,抬头四顾,遮天蔽日的树林里,隐约能看到天色暗沉,似乎要下大雨了。
“我们已经出了围场的范围,往上是属下都不曾去过的深山老林,郡主……”
厉飞瑶率先往上面爬,“上山,范围大了藏身之处也多了,杀手未必能找到我们!”
孟越默默跟上,三人走了没多久,孟越眼尖地看到前面的一处断崖,神情一喜,“郡主,这地方属下大概知道是哪里了!”他一指断崖下面,“下面有个小村庄,是属下和同僚几年前查探围场安全时发现的,崖边有废弃了很久的藤梯可以下去……”
厉飞瑶终于露出点笑意来,“那我们去看看!”
*
断崖边如孟越所言,果然有个废弃的藤梯,而且藏的隐蔽,不仔细查看很难发现。
孟越把顾寒寻缚在身后,正要往下攀爬,厉飞瑶道,“我来打头吧!出了什么问题我一个人也比你灵活!”
见他不赞同的表情,厉飞瑶郑重道,“今日多亏了有你,孟越!你是我们现在的主力,更要好好的!”她接着狡黠一笑,“况且,采秋还在等着你呢!”
孟越听她这么说,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我,我,属下……”
“哟,害羞地说不出话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灵巧地爬上藤梯,一步步往下攀爬。
断崖很深,天色暗沉,而他们爬到一半就下起大雨来,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更增添了困难,等到下到崖底,都只有坐地喘息的份。
两人休息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往村头亮着的一户小院走去。
雨夜的陌生人总是让人有几分警惕,他们一连问了几户人家,都遭到别人拒绝,好在终于有一个独居的老婆婆愿意收留他们一晚。
老婆婆姓余,一边给他们收拾屋子,一边絮絮叨叨,“我儿子在附近的镇上做工,很久才回来一次,家里冷清的很。我收留你们,何尝不是想让屋里热闹热闹呢!”
余婆婆家也只有三间瓦房,自己睡一间,剩下的一间就给了他们住。孟越给顾寒寻包扎完伤口,说什么都不肯睡房里,就在堂屋里将就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就出去找草药。
而厉飞瑶也一晚上都没睡安稳,因为担心顾寒寻的伤势,时不时要探探他的额头。早起发现他果真有些发热,忧心地叹了一口气,端起铜盆去溪边打水。
等她回来,便看见顾寒寻床前站着个陌生的男子,她一愣,“你是谁?”
男子十分高大,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裳,平淡无奇的脸上,挂着一抹尴尬的笑,“我听我娘说家里来了客人,所以来看看!”
厉飞瑶打量了他几眼,只当是余婆婆在外做工的儿子回家了,于是又去看床上的顾寒寻,就见他睁着眼睛看她。
她心中一喜,快走几步上前,“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一连问了几遍,顾寒寻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她,她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
身后的男子往前走了几步,“这位公子怎么了?”
厉飞瑶皱着眉头正要回答,心中忽然一跳,捏了捏指尖,“他呀,他闹小孩子脾气呢,就喜欢这样故意不理人!”
她转头看向男子,“对了,孟婆婆不是说要给我们炖鸡汤吗?”
男子目光在顾寒寻身上打了个转,很快收回,“我去看看!”
厉飞瑶应了一声,又转过身来,倾身给顾寒寻盖被子,嘀咕道“你这人,不就是让你喝白粥吗?这有什么好气的!你现在要忌口知道吗?”
耳听着男子的脚步声远去,她背后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努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指,她扶顾寒寻坐起身。
她刚才故意把余婆婆叫成孟婆婆,而且余婆婆家唯一的一只鸡昨晚就炖了汤,这人不是余婆婆的儿子!而这人的身份,她能想到的唯有——
顾寒寻虽然目光呆滞,但是行动很配合,她搀扶着他很快就走出了村口,眼见着就快走到林子里时,一道森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果然被你发现了!”
男子徐徐步出,几步就挡在两人面前,目光落在顾寒寻身上,笃定道,“他也出了问题!”
厉飞瑶蓦然捏紧顾寒寻手腕,“他有没有出问题你大可以上前一试!”
男子笑了,“是吗?”他指尖寒光一闪,匕首脱手而出冲着顾寒寻心口而去,“我不喜欢试,我喜欢一招毙命!”
匕首又快又狠,顾寒寻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男子嘴角露出冷笑。
厉飞瑶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往顾寒寻身前扑去,想用后背替他挡住这这致命的匕首。
男子冷眼看着这一切。笑容却突然僵在嘴角,他眼瞳剧烈收缩,眼睁睁看着少年抱住少女旋身,右手微抬,以诡异的角度电光火石间夹住匕首锋刃,反手回射,他还没反应过来,心口顿时一凉。
原来,死是这种感觉啊!轰然倒地前他心中最后只剩这个想法。
厉飞瑶被惊了一跳,脑袋死死埋在少年温热的胸前,直到后背被人一下一下轻轻拍抚她才回过神来,愣愣抬头,对上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瑶宝,没事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道,“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啊!真是吓死我了,我心跳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顾寒寻将她抱的更紧了些,眸光有些深远,喃喃道,“没事了,我永远不会让你有事!”
厉飞瑶只是一时情绪崩溃,很快就自己调整好了,推开顾寒寻揉了揉眼睛,“你现在可有哪里不适?你本来就呆呆的,刚才整个人都像不清醒一样!”
顾寒寻单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眸光像湖水一样可以将人溺毙,“我没事,我现在很清醒!”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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