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 去围场的路上,厉飞瑶时不时撩开车帘, 去看不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 白色的长袍被风扬起,高高束起的马尾利落又神气。
她悻悻地放下车帘,咬牙切齿, “回去就把那只肥兔子炖了!”
采秋听了偷笑不已,促狭道, “小姐,兔子红烧更好吃!”
厉飞瑶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道,“算了算了,感觉那兔子还有再长长的趋势, 再养养吧!”
再说骑马走在前面的顾寒寻,从西北大营回来以后,他瘦了不少, 神情也稍显沉郁,漫不经心地拉着缰绳, 心思早就飞到别处去了。
身后忽然有风声袭来, 他神色不动, 微微侧眸,就见一个褐衣少年在骏马小跑的情况下,稳稳当当地蹲在他身后。
“属下见过公子!”
顾寒寻不自觉瞥了一眼后面的青顶马车,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后才开口, “你来干什么?”
南起嘻嘻笑道,“来跟前主子打个招呼啊!”他加重了“前主子”三个字。
顾寒寻神色不变地点头,“哦!”
南起眼珠一转,又道,“还没谢谢前主子呢!要不是您,我也不能到这样美丽可爱温柔甜美的郡主身边伺候!”
话落,他敏捷地躲开破空而来的马鞭,“公子您打人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顾寒寻神色不虞,“你离瑶宝远点!”
南起油嘴滑舌回道,“我是郡主护卫啊,怎么离她远点!”
见顾寒寻攻势越发凌厉,他收起玩笑的神色急急说道,“郡主这段时日一直很想公子您!”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心把离他脸颊不过一寸的鞭梢移开了点,“郡主把公子送的兔子养的可好了!”
顾寒寻慢慢收回鞭子,眼里溢出暖融融的光,就听南起接着说道,“不过似乎是为了吃,还在讨论是炖了还是红烧!”
顾寒寻眼里的笑意凝固了,寒意森森地望向他。
“……”
晌午停车休息的时候,采秋忽然在马车外面的空地上发现一锅香喷喷的兔肉,她抽搐着嘴角端上马车,“小姐,这……”
厉飞瑶一看锅里的东西就笑了,“吃啊,怎么不吃,既然他不让我吃他送的兔子,那就且还留几日吧!”
隐在暗处的南起看着锅被端进马车里,苦哈哈地拍了拍嘴。他这张嘴啊,好好的提什么兔子,为了这兔子,差点没累瘫他!
*
秋狝的地点是在北方的九静山,终年烟锁雾绕,山峰奇骏,皇家的围场就在山峰背面的林子里。
一行人行了半月才到山脚下的行宫,刚出门的热情都散了不少,只剩下长途跋涉的疲惫。
此次睿王夫妇没有一同前来,厉飞瑶单独分了一个院子。她好好泡了一个澡后,就在香喷喷的床上睡去,醒来已是夜幕沉沉,采秋进来禀道,“小姐,圣上今晚在含光殿设了宴请您前去!”
厉飞瑶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知道了,伺候我更衣吧!”
行宫不比上京的皇宫,占地广阔,威严肃穆,但是自有一派特色,而寒光殿作为行宫的主殿,常作宴客之用。
厉飞瑶到时,殿中诸臣举杯换盏,正是热闹的时候。她四处打量了一番,没看到顾寒寻,就准备随便寻个位置坐下,那边厉欣颜看到她,急急招呼她过去。
厉欣颜坐在皇帝的下首,并几个皇子坐在一起,对面是朝中重臣,而慕容岚赫然在列。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品了一口酒,借着酒杯的遮挡,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厉飞瑶身上。
厉飞瑶只坐了一会儿,就借着乏累离开了大殿。
翌日,秋狝才正式开始,皇帝清晨便带着臣子去了山上的林子里,而女眷们则留在山下圈出来的场地里,猎宫人们临时放出来的山鸡兔子。
厉欣颜猎了几只山鸡就不高兴地抛下弓箭,“往年我们也是跟父皇一同去山上的,今年怎么留我们在山下?”
伺候的宫人赔笑解释道,“今年秋日冷的早,好些山上的野兽都来了林子里捕猎,女眷去了怕是不安全!”
他本以为这么说了,会吓到这位娇滴滴的公主,谁知厉欣颜睁大眼睛,兴奋地拉了拉厉飞瑶,“听见了吗飞瑶,有野兽呢!我们去看看吧!”
厉飞瑶本觉得射些山鸡兔子也挺有趣的,听到她这么说,也没有拒绝,“行啊,多带些护卫吧!”
两人说定,即刻带着人马向山上行去。
顾寒寻没有跟去打猎,而是留在行宫里睡觉,正是半梦半醒间,房门被人急促地敲响,阿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好了公子,郡主在林间狩猎结果被虎啸声惊了马,现在冲进林子里不见踪影。而圣上带了大半的御羽军去了山上,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有人手去搜寻郡主!”
顾寒寻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马上召集人手,备马!”
*
秋天的山林里分外阴冷,寒气在林中漫延,顾寒寻额间却出了薄薄一层汗,身后的衣衫也紧紧贴着背脊。
他初时是骑着马在林中寻找,可是深山老林里树木枝叶低垂,树根遒劲起伏,骑着马并不方便,于是他干脆弃了马,腾身跃上枝头,借着轻功在林间穿梭,很快,几个属下被他远远甩在后面。
找寻的范围越远,他神色越发冷峻,山林里潮湿和腐烂的味道在鼻尖弥漫。
突然,他疾驰的脚步猛地一顿,脚尖在枝头轻点,人已轻飘飘的跃下枝头,落在栓在树边的黑马旁,然而没看到人影。
“瑶宝,你在哪里?”
他的呼唤声惊起几只寒鸦,林中却始终毫无动静。
就在他失望不已时,一声偷笑在林中响起,“你终于知道来找我了?!”
顾寒寻倏地抬起头,望向发声的地方。不远处的树上,厉飞瑶站在枝头,脸上是盈盈笑意,“你……”
话没说完,她额头的碎发被顾寒寻带起的急风吹起,人也被他抱个满怀,要说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顾寒寻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抱得很紧,出口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要吓我?!”
厉飞瑶挠挠脸颊,“我没想吓你!”
山林中传来虎啸时,她的马确实受惊,失控地冲进林中,而周围的护卫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普通马匹已经追不上她身下的骏马了。
她因为上次惊马的事,苦练了许久骑术,没过多久就控制了惊马,而孟越也弃马追了上来。
顾寒寻这才发现旁边枝头抬头假装望天的孟越,但他没有松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带着厉飞瑶跃下枝头,“我们回去!”
厉飞瑶拉住他不动,“你还没说为什么突然跑去西北大营,为什么不来见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提到这个,顾寒寻沉默下来,就在厉飞瑶以为他会一声不吭时,他才低声地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地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很自责,觉得自己很没用,连保护你都做不到。我也不敢来见你,只能去西北找我父亲。可是去了西北,这种感觉并没有缓解……”他缓缓伸指,勾起厉飞瑶的小拇指,“我在那边,反而更想你了!看见星星想你,看见羊群想你……”
厉飞瑶刚情不自禁红了脸,旁边孟越就控制不住地咳嗦起来。这个实诚汉子听到这些肉麻话,只能奋力提醒那边两人,自己的存在!
厉飞瑶转头,似是不满意,“孟越,你怎么还在这里!”
孟越,“……”
看着孟越默默转身,厉飞瑶才转回头来,顾寒寻又不说话了,只顾着拉着她的小手指,一下又一下揉捏她的指尖。
厉飞瑶蓦然笑了,这段时日积压在心里的郁气似乎都消散了,抬头望着顾寒寻缓缓一笑时,就见他脸色微变,搂着她的腰就地一旋,只听“叮叮”两声脆响,原本她站立的位置深深钉入两支寒光闪闪的暗箭。
不给她们喘息的机会,从林中各个方位同时扑出八个黑衣杀手,出招迅猛,隐成包围之势。与此同时,孟越那边传来打斗的声响,显然他也被人缠住了。
厉飞瑶见过顾寒寻动手,但从来没见过他跟人搏杀,此时就见他翻转间轻巧地夺过其中一人的长剑,手腕微抖,长剑绽开一朵银色剑花,把厉飞瑶密密实实地护在里面。而触及这朵剑花的人,来不及出声,就被齐齐削断颈脉。
剩下的三人相视一眼,袖中一抖,又是一排暗箭射出,被赶过来的孟越挥剑拦截,不等他再出手,只见银光一闪,剩余三人已轰然倒下。
顾寒寻嫌恶地丢开长剑,去看厉飞瑶,她因为第一次这样直面血淋淋的刺杀,有些腿软,但还是咬牙道,“我没事,先离开这里吧!”
孟越看着顾寒寻温顺的扶着厉飞瑶,心中惊疑不定。他是习武之人,自然是知道顾寒寻刚才使出的剑法是何等凌厉,如此身手的少年——
三人没走多远,孟越徒然色变,而神情淡然的顾寒寻,也紧绷起身体。
林间似乎有雾气漫延,安静的连一丝鸟叫声都听不见。极静的环境中,只听到孟越长剑再次出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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