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肆掠。
直面暴击,雍凌抱头凌乱,幼龙朦胧着睡眼等不到投喂,立时咆哮嘶吼,腾地从篓子里扑腾起,甩着尾巴冲上半空,接着恶狠狠扎下。
尖锐的啸声响彻天地。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洞穴簌簌掉落尘土碎石。摇晃不由自主的摄政王勉力虚着眼,巨大的嘴已迫眉睫之间!
桌大的黑洞,别说他的头,整个人都不带嚼一下。
看看那牙口,听听这来自饥饿暴龙五脏庙的强劲风声,分明在呼喊着他死定了!
金黄色的龙眼在上方,巨大的嘴把摄政王俊美的姿容笼罩于死亡的阴影。千钧一发,面色难看的雍凌用尽生平机敏,就地一滚。
他发誓,这速度,是他这辈子的极限。
龙嘴扑棱空,半张着忽而顿住。生死关头,雍凌额上泌出一排冷汗,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三啊,你不要着急!”
壮士在外头心慌地安抚,“马上就好!”
摄政王心虚地看悬空定住的幼龙。
可怖的黑洞被幼龙慢慢收回,它闭上嘴,一条玲珑精致的可爱小龙,人畜无害的,歪着头打量雍凌。
一副刚睡醒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做派。
雍凌摸不准这是个什么走向。
被黑龙带来人间的龙三,奇迹般地,在被破坏欲支配之前,捕捉到了赏心悦目的风景。
凡间摄政王的脸,甚得龙心。龙三麻溜地收敛狂暴气势,慢悠悠游过来。
珍馐,财宝,美人。
理所当然的,面前这个应该归类在第三个。
珍馐可享用,宝珠需细细把玩,至于美人……见之心喜,圈定为私有,日日观瞻温柔以待。
方能彰显贵族与生俱来的风度。
什么都不知道的雍凌被幼龙扒住脸。摄政王警惕地不敢动。龙细细审视他一阵后,像是感应到什么,伸出爪子。
雍凌的衣襟口飞出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那颗明珠。在太后的寝宫外,龙遗失了它。
龙三的爪子尖点在明珠上,更为璀璨炽白的光芒爆发。她松开爪,明珠悠悠飞回雍凌胸口,化为一道白光咻的钻进他衣襟。
送给他?
疑惑在心头一闪而过,突然胸前剧痛!
幼龙送还的夜明珠隔着内衣,滚烫如烧红烙铁,瞬间灼伤肌肤。摄政王慌乱地伸手掏取,扒开衣服,胸口上已经被烫出个圆印子。
夜明珠的光芒黯淡许多,冷冰冰的温度,仿佛刚刚的灼烫全是错觉。
雍凌抬眼,龙三无辜的望他,没有半点杀机恶意。
是什么意思?
“重溟是谁?”手握明珠的摄政王试探低问,“你认识她吗?”
龙三歪头顿住。似乎对他说的名字感到茫然,身后的尾巴灵活的摆动着。
“重溟在哪里?”雍凌压着嗓子。
黑龙在洞外召唤小祖宗,“三啊,快快快!现烤的鱼,正热乎,来啦!”
拢好衣服的雍凌本能心慌。四处张望却找不着合适的躲避处。
龙三飘在他头顶,摄政王绕一圈后急冲冲退回储物小间,他看着那巨大的蛋壳,不太认真的想:既然在睡梦中莫名来到此处,或许可以也从这里回去?
还没想通离奇关节,本能想避开黑龙的雍凌抬头,头顶的龙三默默与他对视。
“重溟是谁?”龙族之间至少会互通有无,他不甘心放弃这个执念。
幼龙一直没有说话。突然一尾巴朝他扫来,雍凌吓了一跳,抬臂格挡,却只感觉一股推力袭来,仿佛身临崖壁失足,失重地一跌……
软乎乎的细滑感触在颊旁。
喘口气挪开手,入目是一片淡蓝的绸缎。是他的头枕。
摄政王正身,上方是熟悉的青灰色承尘。他猛地坐起,四下悄然,有股风摇荡着床帐。
居然是在自己的床榻上!
那先前发生的一切,是梦?
恍然的雍凌半晌一动不动,脑子里空白。
太荒唐了。
他抓起枕头,眼中浮起异色。
睡前塞在底下的那颗明珠……枕下没有。
天光照进纱帐,朦朦胧胧。下人们也快要起来得时辰。
雍凌胡乱地扯开被褥枕衾,抱着荒诞的猜想寻找那颗夜明珠。然而搜寻完床头床尾,依然不见其踪影。
他颓丧地坐回床头,茫然若失。冷风从衣襟口灌入胸膛,渐渐地,有种异样。
摄政王抚了抚衣裳,突然顿住。他扒开寝衣,当场震惊。
一颗夜明珠从分开的衣襟滚落出来,骨碌碌掉进被子。原本连个痣或伤口都没有的胸口上,竟然一夜之间出现一块褐色圆斑!
雍凌从被褥里捡出那颗明珠。面色复杂地盯着它。
主院寂静无声。
一只蜘蛛突然从梁上吊下悬在主人帐前。若有似无的丝线垂在空中,随着风颤颤摇摆着,借着力道近了床帐。
蜘蛛试探着伸出腿贴向床帐,顺着落到承尘上。它体型弱小,凡人肉眼根本注意不到它头前那令人发寒的八只眼目。
天光越见明亮,从窗户透进打在雍凌的床顶,慢慢显出暖黄。原本想顺着床帘缝钻进的蜘蛛动作不由得迟疑。
顿住良久,这只略显诡异的生物缓缓地退回阴暗角落。似是放弃一开始的打算。
摄政王今日比平时早起一炷香时间。满怀心事。
小皇帝和太后昨日一吓需要安养,早朝要停上几天。雍凌心不在焉地对着一桌早食。婢女送上最后一盅汤便退下。他正拿起筷子,心腹带着送折子的侍卫进来。
简单说上几句,把折子呈交给雍凌后,心腹听见自己的上司用一种莫名的语气交代,“今日本王需外出一趟,宫中有什么事情,可让张阁老代为处理。”
恭敬应下,这几个人也很快退出。
习惯安安静静一个人用膳的摄政王这才把目光投向桌上。
他年幼时凄苦窘困,虽说没有到乞讨为生的狼狈下贱,捞到手里的世家荫庇其实也是徒有表面的光鲜。他比乞儿好不到哪里。
大半夜不睡觉在偌大的府邸游逛,多数时候是因为饿。睡不着觉只好趁着黑尝试出去翻捡可供果腹的东西。哪怕可能一无所获,但总抱着或许能捡着便宜的希望。
能让自己过得好点的时候,自然是要过好点。比起眼花缭乱附庸风雅的清贵,或者什么养身健体的膳食,雍凌更偏爱实际点,虽不至胡吃海喝,但也是顿顿鱼肉丰盛。
这一桌菜散着热气,等着主人慢慢享用。
摄政王下筷。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无形的神秘生物捞走了雍凌的早食。
他眼睁睁看着,从筷子底下的那一盘开始,一个接一个,桌上所有的早膳顷刻不翼而飞。
□□道盘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就在当场,凭空消失。
最后只剩下两只筷子中间还夹着一块肘肉。惊呆的雍凌瞪着自己的筷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听到汤盅里呼哩呼哩响,眉头忍不住狠狠一压,劈手端过来。
然而里面已经一滴不剩。
环顾一圈,屋内连个鬼影都没有。独自面对灵异事件的摄政王把筷子一丢,叹口气。
汤盅咚的一声落在桌上。摄政王看到属于他的那最后一块肉也咻地告别人世。
他努力定着眼看,也只捕捉到眼前一花的光景。
家里是混进什么东西了?竟然敢来他口中夺食!
原本打算吃完早饭偷偷去西山仙源宫的雍凌,突然冷笑一声。他当即朝外传唤。
下人们疑惑主人早膳的速度,进来一看,按惯例该剩上起码五分的一桌居然只剩整整齐齐的碗碟,王爷碗里那白生生的米饭乖乖巧巧一粒未动。
主人今早上胃口好生奇怪!
不仅如此,摄政王还要求厨房再弄一份早膳。
一炷香后,厨房火急火燎地又陆续赶出菜肴。来一盘,呼噜一声没影。摄政王气得让厨子继续赶工。
一盘接一盘,一锅接一锅,大早上和不知名妖物较劲的摄政王并没有捞到半点残渣。
主人铁青着脸看一桌堆叠的空盘子。下人带着惊恐的表情为他又送上一大盅汤。
据说厨房已经没有多少好肉。
面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的雍凌垂头,死死盯着面前的汤盅。
“不要停。”摄政王说话莫名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让厨房继续。”
他就不信逮不着这该死的鬼东西!
汤里除了肉,还放了其他的东西,浓郁的香味从略深色的汤汁散溢出来。满满的一盅,雍凌尚未拿起勺子,呼哩呼哩的响声已经传出。
黑着脸的摄政王凑近脸细看,终于逮住点痕迹。
香汤火速减少。一条白色仿佛水纹形状的东西在深褐色滚烫的汤里转着圈圈。
白雾腾腾,呼哩声不过一瞬,盅里的东西告罄。雍府的主人眼疾手快,赶在那之前,飞快地抄过一个盘子倒扣在盅口。
“出来。”雍府的主人冷喝。
斥完他看着手底下按着的盘子,又觉得有点矛盾。
这样……好像不该让人家出来?
盘子被顶动。雍凌冷着脸死死按住。盅里的生物触了几下,突然没动静。
咄!
碎片激飞!倒扣的盘子霎时碎裂,一条银白的影子咻地窜出来。
始料未及正打算再抽盘子拍过去的雍凌愣住。
幼小玲珑的一条正和他四目相对。
对方无辜地歪着脑袋。额上的两只角,四只爪子,华美泛光的鳞片,浑身上下无一不可怜可爱。
懵住的摄政王看着显出身形的偷食者,第一时间回忆起那可怕的黑洞,陷入长久的沉默。
龙怎么来了他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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