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阶走了几步,看到案上的雪白狐裘,伸手轻轻扶了一下。
穆棠照在魏恒离开后,复又进来,她打量着李阶的神色:“殿下,你可还好?”
李阶按捺住心中的一点黑色阴影,看着穆棠照,眉目舒展了一些。
娇怯怯欲露还藏,风姿万千,哪里是一个小小侍女应该有的美貌。
在太子府里每日劳累究竟还是大材小用了,如果是在别的男人府中,此等样貌,何须明珠暗藏?
一想到别的男人,李阶面色又寒上几分。
他已经派了魏恒去打探穆棠照的过去,但是他现在几乎等不了。
他要马上知道。
皇后的“可曾婚配”四字萦绕在他心中,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有所失。
李阶沉沉看了片刻,突然问道:“唐照,你在南方,可曾婚配?”
穆棠照一怔,如实回答:“我,在五岁那年被晋王府的人带走了,十年间并未见过晋王殿下。”
其实不用说得这么仔细的,穆棠照似乎把心腹都掏出来,只给人检阅一般,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她在期待什么,她在在意这个人的看法?可是李阶根本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李阶捏紧的拳头倏然松开,他迎着穆棠照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神。
“不过随意问问,你无需在意。”
果然。
穆棠照挤出笑,应道:“是。”
室内静默了片刻,李阶忽又问道:“唐照,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穆棠照在心里暗暗琢磨,这是什么意思,又一次打算打发自己走?
她眸光含水,盈盈看着李阶:“殿下受难之时,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心。”
李阶心中一动:“你是说……”
穆棠照跪了下来:“殿下,奴婢跟随殿下一生,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她说完自觉没有纰漏,偷偷抬起头看李阶,却见到李阶下巴绷得很紧,目光有些幽然。
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有说错,只好谨慎地闭上了嘴。
李阶问:“忠心?”
穆棠照强调地点点头:“忠心!”
李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穆棠照身边,穆棠照听见轻轻脚步声,像是踏在自己心中,无端地有些紧张。
她看见了杏黄衣摆微动,就在她垂下的视线中,占了个满满当当。
李阶不动声色地说:“抬起头。”
穆棠照依言做了。
李阶的声音很稳,但是在穆棠照的耳朵里却是飘忽的,似乎来自于不真切的梦。
“如若我说,你从此也跟着我,但是不是做婢女,如何?”
穆棠照呐呐道:“那是做什么呢?”
“太子良娣。”
李阶说完,觉得自己真的是被美色蛊惑,皇后那边,还需得费一番口舌,不过无妨,现如今他根本不会被皇后左右。
重要的是,对忠心于他的一些老学究,终究要有些说法。
穆棠照蓦地抬头,显然是吃了一惊:“我,奴婢庸资陋质,不堪陪从东宫。”
李阶的目光冷了下来:“不愿意?”
那是穆棠照事急之下的反应,她根本从未想过这种事,李阶这么一反问,她又沉静下来。这是一件好事,讨好李阶,有什么比做他的枕边人来得容易?
她呐呐道:“不,不是,奴婢只是有些吓到。”
她说完就低头,脑中激烈地盘算着种种得失。
李阶见她沉静地低下了头,尽管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反应,可也不知道寻常女子的正常反应究竟是什么样。于是他也不再情绪不稳,反而开始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虽然你以后是良娣,但是距离大婚还有一段时间,你切勿自傲。”
穆棠照听见李阶这副正经的样子,连心中的一点点奇怪的涟漪也赶走,也郑重其事道:“不会的。”
李阶又说:“日后太子妃进门,你们也需和睦,江女性情和善,应当不难相处。”
穆棠照听到这里,声音突然尖锐得有些奇怪:“江女?永安候府?”
李阶眉头一聚,说道:“你应当知道,太子妃的身份……”
他不太想说了。
李阶作为皇太子,他不自觉地会去适应某种秩序。可是对着穆棠照,他不愿意说这些话。穆棠照比起其她贵族女子丝毫不逊色。
穆棠照想到了前世。
前世的她本就死在了江雁西的手中,她差点忘了,如果江雁西还是皇后的话,捏死作为一个嫔妃的她,不是易如反掌?
最好的方法,其实是获取李阶足够的信任和依赖,同时与江雁西保持一定的距离。
怎么做到?
她皱着眉毛,开始苦苦思索。
李阶见她不言不语,以为她对太子妃之位有所企图,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美貌女子都是心机深沉,可是谁叫他看上了她的色相?
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耐:“你便想清楚了再过来回话吧。”
穆棠照应是,她出去的时候,不着边际地想,自己好像错失了一次升职的机会。
纳妾这等事,李阶之后没有再提,穆棠照也自然不会去问。
她近来的心思都不在太子府了。
她有事没事,就要去城郊的宅子里,和她哥哥穆时照一起,聊聊过往,得知哥哥这些年来并没有荒废,而是在攻读书课,谈吐不凡,穆棠照对未来有开始有着无限希望。
从哥哥这里得知,穆贵妃在为哥哥安排官职,只怕不日里任命就会下来。
穆棠照买了好酒好菜,特意从酒楼里一路带了回来,和穆时照一起,在院子里饮酒。
穆时照看着妹妹一杯又一杯地将酒送进嘴里,有些担忧地制止她:“棠棠,酒喝多了伤身。”
穆棠照已经醉了,开始前言不搭后语:“我是不在意做妾的,我做过妾,也做过正妻,都没意思,没意思。”
穆时照无语地拦下她:“你说什么胡话,不许糟践自己,你当然是要给好人家做妻子的。”
穆棠照又说:“我们穆家女儿,明明都是凤命,怎么就我窝囊一次还不够,还有窝囊另一次。”
穆时照听了,目光有些黯然。
穆棠照又说:“我可是记得,我的娃娃亲,是南邵太子。哎,现在竟然换了一个太子来。”
这几乎是诳语了,说得好像天下太子由她挑一样,穆时照无奈地摇摇头。
穆棠照把酒杯仍在地上摔烂了,表情又转变成凄然,她看着穆时照,就像他已经不在,穆时照被她看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哥哥。”穆棠照声音有些发抖。
“嗯,我在。”
“哥哥。”穆棠照突然哭了,她伸出双臂,索要拥抱。
穆时照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们都已经长大,可是多年不见,避嫌又怎能够避过亲情?他俯下身子,将穆棠照抱住了。
穆棠照瓮声瓮气:“哥哥,你可要好好的。我们这一辈子可要好好过!”
“唐照!”
穆时照抱着穆棠照,内心也多有感概。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道陌生人的声音,隐隐藏着怒气。
穆时照抬头去看,是一个长身玉立,姿容俊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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