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虽不是前世的长安,可玉京的繁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放眼望去,蜿蜒迤逦的泗水边上,举目尽是盛装女子。未婚少女多是结伴出行,间或也有几个妇人发式的在嬉笑怒骂。
少年们多是在高谈阔论,以期赢得佳人目光。偶尔有几个鲜衣怒马的纨绔,纵马险而又险地从少女跟前跑过,惹来几句不甚生气的嗔怪。
“那匹马真好看!”
顺着徐皎皎的手指看过去,五娘笑道:“那可是照夜狮子,又叫赛龙雀,是西域来的名种,可不好看?这么一匹,只怕千金难寻。”
徐皎皎懂了,怪不得这纨绔子纵马踏水溅湿了几个小娘子的衣服,也只惹得几句笑骂。换算成现代的等级,这大概就等于开着限量劳斯莱斯吧?
五娘又一一指了几匹马给徐皎皎认品种,她在心里头把这几匹马一一对照成保时捷法拉利,再看向泗水河边,果然就看出了几分高帅富的味道。
正想着,突地一匹玛莎拉蒂停在了身边,骑在马上的少年看起来俊逸不凡,伸出手来,笑着问道:“这位小娘子,这花可是你掉的?我刚刚在后面看见了,捡起来还给你。”
徐皎皎愣愣地看着少年手上的花——这花摆明了是刚从哪里揪下来的,花枝上还有着明显的短茬。平素她们簪花的时候,可不是把花剪下来就可以的,有专门的花钗插上去,再戴在头发上,不然岂不是弄乱了发髻?
那这是……搭讪?
徐皎皎扭头看向被少年专注地看着的姐姐,看见姐姐的脸颊飞快地红了红,低下头却又用眼睛去瞟那少年的脸。
她害羞地僵住了,玛莎拉蒂——不,马上的少年也有一丝尴尬,伸手摸了摸后脑,眼看着就要把手缩回去了。
“啊呀,”看着姐姐害羞又着急地咬了唇,徐皎皎拍了拍手,笑眯眯道,“的确是我姐姐掉的花呢,刚还道不知道在哪里,多谢这位公子送过来。”
她伸出手去,从少年手上接过了花,手上迅速把花枝重新又扭断处理了一下,这才问五娘:“阿姐,我帮你重新戴上好不好?”
徐婉照抬头看了一下马上的少年,正看见对方也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顿时又低下头,颔了颔首,声如蚊呐道:“好。”
徐皎皎费力地把没法削出尖头的花枝插进姐姐的发髻里,敏锐地感觉到似乎弄断了姐姐好几根头发。
“好啦,”她看着姐姐头上的花,一朵微粉微黄的月季旁边是几朵艳红艳红的杜鹃,真是要多土有多土,“还是这样簪着好看。”
眼看着姐姐还是点头,一脸欲说还休的样子,徐皎皎不得不再次开口:“谢谢这位公子,我家的车马就在一边,可要喝一杯冰饮子?”
她微微用手指了一下尚书府的步障方向,一来算是含蓄地自报家门,二来也是借着尚书府的名头吓一吓可能有的宵小之徒。这少年看起来鲜衣怒马,又腼腆有礼,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少年突地脸红了,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发呆,赶紧翻身下马自报家门:“两位小娘子安好,我是城南甜水巷苏家幺子,在家里行七,叫我苏七就好。”
徐婉照脸红道:“我是徐家五娘,这是我嫡亲妹妹八娘。”
又冷场了……
徐皎皎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天真道:“苏七哥哥,你也是来踏青的?我和姐姐还没有洗尘,准备去上游踩踩水,你可要一同去?”
总算苏七这次反应快些,开口道:“我正是也要去,既然如此,两位小娘子可愿意与我一同前往?我家的车马也就停在旁边,我瞧着前面那块巨石旁边不错,又有树木,阴凉些。”
朝着苏七指的方向看过去,徐皎皎又放心一些。那边人不多,但是却是一块很开阔的地方,又有阴凉。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也可以放心说话。
“好,”徐婉照的脸总算不那么红了,扭头问皎皎道,“皎皎,可要去?”
徐皎皎点头,拉起姐姐的手,站在了二人中间,一路往巨石处走过去。
上巳节最主要的目的是祓除,也就是水边洗濯,去除尘秽,《论语》中“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就是指的这个风俗。现在慢慢加上了水边宴饮和踏春,又因为多有少年少女,演变成了情人节。
一年中能光明正大地约会的时间,也就只有正元十五元宵,和三月三上巳节了。
只不过,不管是什么约会节日,做电灯泡总是不快乐的。徐皎皎一路被苏七和五娘夹着走,两个人都想知道对方的情况,却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开口,只得把问题都丢给徐皎皎。
说着说着,苏七想起来了,原来是尚书府上的小娘子:“皎皎可就是前日传遍了的那个‘李越叫何名’的徐家八娘?做上帝之辩的徐柬之也是你们府上的吧?”
“是,”提起妹妹弟弟,徐婉照终于抬了头说话,伸手揽了徐皎皎肩膀,笑得极温柔,“柬哥儿也是我嫡亲的弟弟,素来聪慧的,性子也好,皎皎的性格也最是温软的,总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
外面传的可都是徐皎皎把国公府小娘子欺负哭了,她哪里性情温软了呀?可五娘这么说,苏七也一脸赞同地看着五娘,看着她温柔低头的样子一副心都要化了的表情。
徐家小娘子的确温柔!
听着姐姐这样称赞自己,又温柔地揽了她的肩膀,徐皎皎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着急。这两人再聊就绕到天边去了,虽说毕竟古人含蓄些,可也不能总是聊得这么正经呀?
几人已经走到了巨石下面,象征性地掬了水洗了洗手脸,又脱了鞋子踩踩水。徐婉照当着男子面前果足还有点不习惯,红了脸绕在巨石侧面下水,用脚轻轻地搅了搅流水。苏七这次倒有些开窍,连忙脱了外裳垫在石头上,请徐婉照坐了下来。
徐皎皎左顾右盼,看见周围有几个人,从尚书府的步障那边看过来又能一眼瞧见两人在做什么。她做一副可怜相:“姐姐,我的鸡胗该烤好啦,早上我光喝了饮子,现在有点饿了。又已经洗濯过,叫我回去吃东西好不好?”
听着妹妹这么说,徐婉照的脸更红了,感觉到皎皎的小手在自己的手上捏了捏,她点了点头:“快去,等下再过来找我。”
“好!”
徐皎皎点头,准备找个地方偷听偷看一下,她这么想着,突地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巨石后头一闪而过,立刻提着裙衱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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