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闻声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郁子溪,试图用眼神问他:“我乱动了吗?”
但没等郁子溪明白他的意思,外面那人便发现了他们。
一记风刀打来,佛像被劈裂两半,从高台骨碌碌滚落。
楚寒反应极快,当即把郁子溪护在怀里,贴墙一闪,躲开了砸过来的那半尊巨大佛像。
与此同时,楚寒也终于看清了那人,铁面具,铁护爪,腰间还挂了一枚云川玉佩。
是杜雨山。
其实方才他一张口,楚寒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他的声音太像杜雨山了,可没想到竟真是他!
杜雨山一见他们,登时要走,可一只脚刚迈开,另一只脚前便插了一把通体寒光的剑。
是郁子溪的拓雪。
杜雨山慢慢收回迈出的那只脚,冷笑了一声,倏地抽剑,剑锋所指并非郁子溪,而是被吓得发抖的柴夫。
“杜雨山,你要拿他当人质吗?”楚寒淡淡道。
杜雨山还没说话,被他挟持的柴夫倒是哆嗦着道:“杜雨山是谁?他是杜耆老啊!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杜耆老!”
其实就算柴夫不挑明,单凭他们方才那段对话,杜雨山就是杜耆老这件事也并不难猜。
所以,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杜雨山就是杜耆老,而杜耆老就是祸害千水镇两年之久的邪祟。
杜雨山道:“楚仙师想多了,我只是单纯想杀了他。”
话音未落,杜雨山便已提剑刺向柴夫。
楚寒从没见过这么干脆利索的反派,说杀就杀,教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好在他早有准备,否则那柴夫真要挂了。
就在剑尖碰到柴夫胸口的一刹那,一道金光迸出,生生把杜雨山的剑给震开了。
小符人现身,提着柴夫衣裳的一角,直接把人扔到了楚寒身后,喘吁吁道:“主人,这家伙有点强!”
不用他说,楚寒也从他方才那一剑中感觉到了。这种灵力,完全不是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该有的,甚至……比自己还要深厚。
一想到杜雨山有可能比自己强,楚寒下意识就把郁子溪拉到了身后。
郁子溪看着挡在他面前的楚寒,原本凌厉的眼神顿时软成了水:“师尊。”
“别怕,师尊护着你。”楚寒安慰完郁子溪,抽出竹剑指着杜雨山,冷声道,“你杀了那么多人,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吗?”杜雨山靠着破庙的门板,挑眉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活命,这个解释怎么样?”
“不怎么样……”楚寒不耐烦道。
杜雨山轻笑一声,慢慢摘掉那只打他来云川参加弟子选拔就戴着的铁面具,露出那副非常一般的真容。
他刚摘下面具,躲在楚寒身后的柴夫惊道:“杜耆老你你你怎么变年轻了?!”
杜雨山瞪了柴夫一眼,柴夫瞬间哑声。
杜雨山对楚寒道:“楚仙师不觉得我眼熟吗?”
日常记不清人脸的楚寒表示:对不起,并不觉得。
见楚寒一脸茫然,杜雨山忽然讥笑了声,阴阳怪气道:“楚仙师的记性真是比传闻中还差,两年前您与我分明见过,我还把没吃完的糖分给了您,这么快就忘了吗?”
楚寒皱眉:“两年前?我们在哪儿见过?”
杜雨山淡淡道:“常州杜家门口。”
听见常州两个字,楚寒后背一凉:“你是常州人?”
两年前那场空壳疫病,整个常州城无一人幸免,最后,常州所有百姓聚集在几丈高的悦仙台上,集体自焚。
“当年悦仙台着火时,我并不在上面。”被杜雨山把手放在与功德箱齐高的地方,比了比:“那时我才八岁,大概这么高。”
他这么一说,楚寒终于记了起来,当年他跟着云梦升到常州镇压疫病,半路忽然窜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二话不说就往他手里塞糖,一边塞一边说:“这些都给您,求求仙师救救我阿爹阿娘!求求您了!”
但最后,楚寒也没救的了他爹娘,不仅没救成,还一把火点了悦仙台。至今他都记得,那些悦仙台上的百姓不断对他重复的话——“求求你了,杀了我们吧!”
这段回忆太不美好,楚寒脸色有些难看:“两年前你八岁,那现在你应该是十岁,怎么长这么大?”
杜雨山笑了笑:“因为我也有病啊,只是症状跟旁人有些不同。旁人患此病,化骨腐肉,临死只剩一张皮,而我,一开始根本没有症状。”
楚寒心说你现在除了长得快了点儿,貌似依旧没什么症状。
杜雨山道:“但是从你们来到常州之后,我的身体就开始出现变化了,我开始快速长大,长大后又开始快速衰老……”
原本,杜雨山是要等死的,但机缘巧合之下,他得知了一种秘术,该秘术能以彼之骨塑己之躯,简言之,就是用活人来滋养杜雨山的躯体,令其返老还童。
但此术手段过于残忍,乃邪术一种,杜雨山修炼之后,招来不少仙门除邪,严重阻碍他修炼,于是他便定了个千水镇只进不出的规矩,没人出去,外面的人就不会知道千水镇发生的事,便也不会有人再为此前来。
楚寒道:“那你先前为何要来云川?”
杜雨山道:“方才不是说了,我原本是好好的,是你们来常州之后我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来云川查原因有何不妥吗?”
楚寒道:“你查到了?”
“只查到了一些眉目,但……”杜雨山的目光落在了郁子溪身上,“我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人。”
杜雨山的眼神十分怪异,有种……有种像是饿死鬼在看食物,眼睛里发着绿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发疯似的咬上去。
楚寒刚想说你这个眼神看的我恶心,能不能换个眼神,一道寒光从眼前割过,直接戳瞎了杜雨山的一只眼!
鲜血从杜雨山的左眼眶中咕咕涌出,瞬间便流了一脸,杜雨山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
楚寒嘎吱嘎吱的转过头,震惊的看着郁子溪。
方才那招,就是郁子溪用地上捡的草叶打出的,快、准、狠,就算是楚寒出手,也不过如此。
楚寒一时间觉得这间破庙里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出乎意料,杜雨山出乎意料的小,郁子溪出乎意料的厉害……
郁子溪右手虚空一握,原本插在地上的拓雪剑倏地飞回他手中,他对杜雨山蔑然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恶心。”
杜雨山抹了把脸上的血,冷笑:“你们会放我走吗?”
杜雨山这句话,楚寒并不是很明白,因为就方才杜雨山刺柴夫那一招来看,杜雨山应该很强,最起码在他之上,如果闯一闯,未必不能从他跟郁子溪手里全身而退,为什么要用“放”这个字?
而且虽然杜雨山问的是“你们会放我走吗”,但楚寒觉得这句话更像是单独问郁子溪的。
杜雨山貌似很忌惮郁子溪。
“你说呢?”郁子溪睨了他一眼。
“我说不会。”杜雨山忽然笑了笑,“既然不会放我走,那我临死也要带走一个!”
话音未落,杜雨山便提剑冲楚寒砍了过去,他剑招极快,比方才刺柴夫那剑还要快几倍!
楚寒不及躲闪,眼见就要被刺中,一道温和的力道忽然缠上了他的腰。
郁子溪左手揽着楚寒的腰,一把将楚寒拉进他怀里,堪堪避过了杜雨山这要命的一剑。
郁子溪放下楚寒,转手提剑而上。
两人的剑招都极快,且在对招之间越来越快,但楚寒发现了个问题——杜雨山剑上的灵力明明非常充盈,但只要快砍到郁子溪的时候,却出现了灵力锐减的情况!
楚寒:“……”杜雨山这是因为郁子溪的主角光环而被强行降格了吗?
剑锋相撞,砺石相击,银色的火星刹那擦出,又刹那消亡。两人正打的难舍难分,楚寒突然并指一挥,一道风刃打在杜雨山胸口。杜雨山登即落于下风。趁此时机,郁子溪翻手挽剑,一个回刺将杜雨山捅成了对穿。
被这么一桶,杜雨山是决计活不成了。
可就在将死之时,杜雨山的面容忽然急速苍老,一头黑发也眨眼变白,整个人老的不成样子。随之,他身上出现了几十道人影,重重叠叠,那些人影就像水一样,顺着郁子溪的剑流了下来。
“子溪收剑!”楚寒见状不妙,急忙喊道。
郁子溪旋即收剑,原本流到郁子溪剑上的黑影又缩回了杜雨山的身体,那些黑影左右挣扎,还接连发出惨叫,仿佛要从杜雨山身上挣脱出去,片刻后,他们竟真的挣脱出去了!
几十道黑影从杜雨山体内簌簌飞出,楚寒和郁子溪急忙去追,一直追进了石尸林,然后到了一排巨型石像前。
楚寒觉得这几十尊石像应该就是那些被杜雨山所杀之人化成的了。
石像们挨肩排列,形成了一道石墙,恰巧挡住他二人去路。而那些黑影此刻已经飞去林子更深处了。
“师尊,这些石像有些不对劲。”郁子溪道。
他这么一说,楚寒也发现了,他们眼前这些石像上一刻还死气沉沉,这一刻却好像活了一般,明明是石雕的脸,楚寒竟然觉得很……柔软!
楚寒被自己这个感觉吓到了,后背有些发凉。
但下一刻,他便明白他方才觉得这些石像柔软并不是错觉,因为这些石像真的动了起来,活人一样,还特么会笑!
楚寒要疯,他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景。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更诡异的情况发生了——那些石像着魔似得,冲他们追了过来,一边追,一边疯狂笑着,这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楚寒抓着郁子溪右肩,凌空虚踩两步便退到了百十丈外。
再嚣张,也只是一堆破石头,全打碎就好了。
他催掌打在身旁一棵树上,树冠被震得左摇右晃,窄而长的树叶簌簌落下。他旋即掐了个决,原本下落的树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后,突然转向,冲那群石像飞去,气势刚猛,刀子一般直接切进了石像身体里,并瞬间爆炸。
不过眨眼功夫,那些石像便被崩的七零八碎,有些甚至成了粉末状,风一吹,还有点凄凉……
石像全崩而前路开。楚寒跟郁子溪继续往林深处追赶那些黑影。
可奇怪的是,他们往前找了许久,却没发现那些黑影的任何踪迹。
楚寒一连召出十几只小符人,让他们帮忙去找,一炷香后,终于有了线索。
但令楚寒震惊的是,那些黑影不在别处,就在他们所处的这一小片林子里!
楚寒愣了下,心说哪里有黑影了?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旁边的一棵树忽然扭动了起来,原本坚硬的树干此刻比舞女的腰肢都柔软。片刻后,其余树竟也扭动了起来,且一棵比一棵扭的骚。
不止如此,那些树的枝干还不断地朝楚寒跟郁子溪伸长,一边伸长,一边重复哭喊:“还我身体!”
听见他们哭喊的内容后,楚寒忽然明白这些黑影是什么东西了。
方才那些石像是死在杜雨山手里的人的身体,而这些黑影,则是那些死者的怨灵。
被邪术取命,化为怨灵乃必然。怨灵若想作恶,须有实体,而这些树就是他们附身的实体。
楚寒跟郁子溪提剑斩断了几根伸向他们的树枝,但斩断之后,断口处又源源不断的生长出了新的枝干,且长的越来越快。
一个不妨,周围的树枝已经把楚寒他们所在的区域围成了一个树笼。
既然剑砍不断,那就点火烧。楚寒喝道:“烧了它!”
话音甫落,原本正徒手砍树枝的小符人瞬间周身燃火,然后一个个撞到了树笼上。
须臾之后,密不透风的树笼便被烧出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口子。
附身在树上的怨灵哀嚎不断,但被烧之后,那些树枝终于停止了生长。
“师尊,从这里走!”郁子溪指着那个烧的最大的窟窿道。
楚寒正要过去,忽然发现自己竹剑上的那条火红色的剑穗不见了,一回头,原来是被临近的一棵树给扯走了。
楚寒想都没想,转身就去夺,但他一抓到剑穗,整个人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是那棵树发出来的,楚寒一只手依旧拽着剑穗,另一只手准备凝决把树给削了,但还没来得及,脑袋嗡的一声,连人带剑穗便被吸了进去。
……
……
“师尊!”
“师尊,你醒醒啊师尊!”
四散的意识渐渐回笼,一股子烧焦的味道把楚寒生生呛醒了。
“好子溪,别叫了。”老子快被你吵死了……楚寒咳了一串。
确认完剑穗还在,而且完好之后,楚寒才反应过来方才的情形是多么惊险,不过好在最后的结果是有惊无险。
“师尊你还好吗?有没有事脚是不是很疼啊?”郁子溪一边连珠炮似的问,一边眼泪汪汪。
被树往树干里拖的时候,楚寒的脚受了点伤,但并不严重,而且郁子溪已经给他包扎好了。
楚寒单手托着郁子溪的脸,一边用拇指帮他擦眼泪,一边哄他:“我很好,我没事,脚也不疼,乖,不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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