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师尊,吃瓜子

    离开馄饨铺,楚寒和郁子溪便去往石尸林外的破庙。

    破庙坐落在城西野郊,位置很偏僻,也很荒凉,兴许是受石尸林所染,整座破庙的气氛很是阴森,一看就不是好地方。

    两人一进庙,顿时被灰尘呛了一脸。

    “每月十五都会有人过来,怎么还是这么多灰,不打扫吗?”郁子溪伸手扇了扇眼前漂浮的灰尘,皱眉道。

    楚寒用袖子捂着口鼻:“此庙并非善所,那些来送祭品的人恨不得扔下祭品拔腿就跑,不会有人打扫的。”

    两人在破庙里转了一圈,并没发现异常。

    今日便是十五,黄昏一过,那名柴夫就要被送来当祭品了,楚寒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傍晚,日落西山,月上梢头。

    通往破庙那唯一一条小土路上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四名修士押着白日那名柴夫,正朝这边来。柴夫双目无神,整个人也跟丢了魂儿似得,浑浑噩噩,修士们推他一把,他便往前走两步,不推,他就一动不动。

    楚寒跟郁子溪就躲在破庙旁边的烂木头堆后面,正如楚寒所料,那四名修士把柴夫送到破庙后,当即拔腿逃跑,眨眼功夫,便不见人影了。

    那名柴夫靠在落满灰尘的功德箱上,呆愣愣地看了会儿房顶,就捂着脸,哑声哭了起来。

    他哭到一半,楚寒实在听不下去了,现身道:“不要哭了。”

    柴夫一见他,就地打了个滚儿,整个人缩成一团,惊恐里带着诧异:“你你你是谁?”

    现在这个时辰,能大大方方出现在这儿的除了石尸林里的邪祟,不可能会有别人,但……这邪祟怎么长得这么好?而且看起来还冒着股仙气。

    郁子溪从楚寒身后走出时,柴夫更惊了,这邪祟还不止一只!还都长这么好看!

    楚寒没说话,默默地掏出竹剑,唰的一下,手起剑落。

    柴夫闭眼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你叫什么?吵死了!”楚寒冷声道。

    柴夫并不理他,继续啊啊大叫。

    “闭嘴!”楚寒提起竹剑,直接冲柴夫后背抽了一下,成功让他安静了下来。

    楚寒这一剑抽的不轻,但也着实把柴夫给抽清醒了,柴夫看着自己已经能自由活动的双手,方才惊觉,楚寒刚才劈剑不是要杀他,而是要砍那根捆他手的绳子,可……那下手的气势分明是要吃人啊。

    楚寒大概跟柴夫解释了自己跟郁子溪的来历,说完之后,柴夫也露出了跟馄饨店老板类似的神情。

    楚寒收剑回鞘,冷冷道:“我不管那个杜耆老怎么说的,但我们云川不是荒山,而且很有钱,很厉害,谢谢。”

    柴夫咽了下口水,云川的人有没有钱,厉不厉害他不知道,但脾气应该不是很好。

    祭品已经送到,邪祟随时都会过来。楚寒让郁子溪到门外把风,郁子溪出去的时候,递给楚寒一包瓜子:“师尊一边吃一边问吧。”

    啊,你真是为师的小棉袄。

    楚寒找了个小木墩儿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问柴夫:“不多,三个问题。第一,那邪祟长什么样儿?”

    柴夫摇头:“没见过,见过的人也都死了。”

    楚寒嗯了一声:“第二,既然镇上不太平,你们为什么不搬走?”

    柴夫苦笑了下:“能走谁不想走?”

    楚寒疑道:“什么意思?”

    柴夫叹了口气:“镇上一开始出事的时候,确实有人打算搬走,但就在他们搬走的前一天,都变成了石头!”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想离开这座小镇,就会死?”楚寒道。

    柴夫点头:“其实不止镇上的人出不去,进镇的外来人也出不去。”

    说完这句,柴夫一脸惋惜地看着楚寒:“也是你们倒霉,下山历练去哪儿不行,非要来这里。”

    楚寒心说又不是我想来的,要不是必须带门外那位过副本,他才不想蹚这趟浑水。

    楚寒嗑完这把瓜子,掸掸袖口:“放心,我们死不了。”尤其门外那位。

    “子溪,我……”楚寒还没说完,郁子溪就进门了。

    郁子溪问:“师尊的瓜子吃完了吗?”

    楚寒点点头,正要问他还有没有,郁子溪就又将一只小布袋放到了楚寒手里:“带……带壳的没了,只有这些剥好的。”

    楚寒怔然:“你剥的?”

    郁子溪点点头,然后又跑出去守门了。

    看着郁子溪的背影,楚寒忽然觉得手心的小布袋万分沉重。

    楚寒没吃,而是把小布袋的口系好,放衣裳里了。

    柴夫见他这般,奇道:“你徒儿给你剥的你怎么不吃?”刚才不是吃的挺欢的嘛……

    “比起吃瓜子,”楚寒淡淡道,“我更喜欢嗑。”瓜子没壳儿就失去了精髓~

    柴夫:“……”

    “我还饿着,你要是不吃,能给我吃点儿吗?我马上就要死了,好歹不能做个饿死鬼啊,多寒掺。”柴夫眼巴巴的看着楚寒放瓜子的位置。

    “那是给我剥的。”楚寒冷冷看了柴夫一眼,瞬间把话题扯了回去,“第三个问题,杜耆老到底是什么人?”

    柴夫突然受到了刺激似得,当场冲着功德香砸了一拳:“他不是人!”

    这句话柴夫白日逃跑的时候也说过。楚寒道:“为什么说他不是人?你是亲眼见了,还是有什么证据?”

    柴夫冷哼一声:“你见过头发花白,面容也皱的跟树皮一样的糟老头脊背比年轻人都挺拔吗?而且他那天半夜拖着一只麻袋往后巷去的时候,我都看见了!就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他这次才故意抽我来做祭品,我都知道!”

    楚寒伸手打住:“半夜拖麻袋……能否详说?”

    “反正都要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柴夫啐了一口,“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我家里新添了个女儿,打柴赚的钱顾不上花,所以就接了个打更的新活儿,贴补家用。更夫嘛,什么时辰该在哪里敲更是一定的,就像子时末到丑时末,我应该去镇西,而丑时末到寅时末,我应该去镇南,可我第一次上工,记岔了,子时一过,我先去了镇南。然后就瞧见杜耆老拉着一只麻袋,从客栈鬼鬼祟祟地出来了。”

    “哪家客栈?”楚寒问。

    柴夫道:“就是整个千水镇最大的那家客栈,而且整个镇南也只有他们一家。”

    这不就是楚寒住的那家嘛!张枫也在那儿住,而且也是半个月前消失的……楚寒忽然有个不好的想法,那个杜耆老麻袋里装的,会不会就是张枫?

    柴夫继续道:“当时我觉得奇怪,就偷偷跟上了他,然后一直跟到了这间破庙前的那条土路口。”

    这条土路虽然又长又曲折,但并没别的分岔,而且这条土路的尽头,只有这间破庙,再往前,就是石尸林了!

    所以杜耆老拖着那只麻袋前往的地方,显而易见。

    杜雨山、杜耆老……楚寒觉得这二人之间有种微妙的联系,暂时还说不出原因,单纯的直觉。

    便在此时,郁子溪忽然进门:“师尊,有人来了。”

    一听这话,柴夫先打了个寒战:“邪、邪祟吗?”

    “八成是。”楚寒拿剑鞘戳了戳柴夫,“待会儿那东西进来,你镇定一点儿,试着套一套他的身份。”

    “套身份?我都要死了!”柴夫觉得楚寒简直是在开玩笑。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楚寒掐了个决,一只小符人从楚寒怀里探出身子,伸了个懒腰,倏地跳到地上。

    小符人揉了揉眼睛:“主人唤我何事?”

    楚寒指了指柴夫,对小符人道:“掩去气息,钻他衣裳里。”

    小符人迈着胖胖的小纸腿走到柴夫身边,略略略道:“他衣服上一股小娃娃的尿骚味儿,我不想去。”

    小符人奶奶的话音刚落,楚寒就直接抬脚把他踹到了柴夫衣裳里。

    柴夫惊慌的拍着自己胸口:“这是什么玩意儿?”

    “保命的。”楚寒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想死就别乱动。”

    “师尊,他要来了!”郁子溪压低声音。

    功德箱旁边是一个歪倒的佛像,后面应该可以藏人,楚寒二话不说,敛去气息,拉着郁子溪就躲到了佛像后面。

    不过这佛像跟墙壁之间的空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窄啊……

    楚寒低头,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郁子溪,心脏怦怦直跳……啊不,貌似砰砰跳的那个不是他的心脏,而是郁子溪的,而且越跳越快。

    难道是不舒服吗?楚寒刚想问,可一张口,郁子溪的食指就轻轻贴在了他的双唇上。

    郁子溪对他做了个口型:“他来了。”

    楚寒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伴着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那人进了破庙。

    片刻后,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传进了楚寒的耳朵:“你就是这个月的祭品?”

    柴夫强行镇定道:“是,你、你是谁?”

    那人沉默片刻后,轻笑道:“这个时辰来这里的还有别人吗?”

    柴夫似乎也察觉到了怪异之处,他道:“你、你的声音好熟悉。”

    那人用指尖敲了敲自己脸上带的铁面具:“我的脸你更熟悉。”

    “真的是你?”柴夫忽然明白了什么,高声问。

    “是我。”那人漠然道,“其实这个月已经有人代替你了,但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我想留你也留不得。”

    便在此时,佛像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

    此刻,动一动就会摩擦到对方的逼仄空间里,楚寒正在努力转身,试图确认一下破庙里那人跟他所猜的是不是一个。

    “师尊……你不要再乱动了。”郁子溪捂着脸,耳朵又热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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