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才脸疼得紧,心里纵使再气,也不敢再自讨没趣了,只怕会惹得同窗离心。
他抑着怒,假笑恭维道:“林秀才好本事,想来明年秋闱,林秀才必能旗开得胜,往后进了殿试,拿了状元,切莫忘了提携小弟一番。”
林昭言摇摇头,道:“我不过得几分记性,要论文章,不过得了下良。王秀才更胜一筹,日后还要多指教才是。”
王彦才恨恨拂袖离去,其余学子也纷纷散去。
他们才抄了文章,正是要温习探究之时。方才凑下热闹罢了。
成琰安道:“则学兄近日真是伤人不见血。”
林昭言含笑道:“我不过依着王秀才所有要求罢了,也不知他如何就生气了。”
赵子贤亦看了全程,忍不住道:“恰是则学兄这般姿态,才容易惹他生气。”
毕竟所有招式一去无回,如打在棉花之上,之中那无力感,岂不是更叫人憋气难受……毕竟往日王、林二人进行争辩之时,王彦才可从未动过这般肝火。
林昭言含笑不语。
这归根结底,其实也是因着王彦才被一时怒火冲昏了头脑,忘了许多细节。
譬如,琰安兄站在邻座,那般距离无法提醒他如何背诵。而第一篇全文一字未错,背诵亦是流利,足以证实他有几分实力。
偏偏王彦才本身已心生退意,却又未能自查……从王彦才打着叫他背莫端俊那篇夹了不少生僻字的主意时,便就默认下他的记性好了。
可怜。
林昭言敛起眼中冷淡神色,道:“诸位,先告辞了。”
方才被王彦才纠缠了许久,他须得快些,不然,就得叫锦娘宝儿久等了。
莫端俊信步走了过来,拦住正欲离去的林昭言:“林兄,我亦不住府学,家中车马在一条街外,可载林兄一程,至聚祥街外分别。”
“前两日来府学时,曾看见林兄一路小跑,恐林兄累坏了身子。”
林昭言心下奇道:这莫秀才最爱卖弄才情,平日只同少数几人来往甚密,都是些擅琴棋书画、多才多艺的。听说常常曲水流觞,击鼓传诗。
原身出生贫民,出来读书之后饭食还要依靠村人接济,至多也只学了一手普通至极的丹青……难道只因之前展露出的那番好记性,就惹了注意?
他略一思索,道:“可,多谢莫兄。”
左右,快些到家也好,省得家中妻儿久等。
成琰安此时忽道:“莫兄,则学兄,不知我可否同你们一道?”
他看向莫端俊,道:“我忽然想起家中有事唤我回去,蹭莫兄一趟车,不介意罢?”
说着,他还摸了摸怀中揣着的手炉,轻咳两声。
莫端俊欣然应允,三人一道出了府学,走过一条街,上了莫家马车。
莫家虽是书香世家,却并不清贫,家中财大气粗,便体现在这马车之上。
马车包厢虽不算大,仍比普通马车大些。车厢由上好木料制成,散着淡淡木香,宁神静气。雕刻师傅手艺瞧着也精湛,厢内四面分别雕刻的“梅兰竹菊”栩栩如生,跃然而出。
车皆铺了软塌,中间摆一小几,角落里摆了一摞书,面着门那一面厢墙上,还特地打制支架,放了把琴。
林昭言扫了一眼小几桌腿,叹道:真是讲究。
马车极震,纵使三人坐在软塌上,仍然被震得晃起,那小几却一动不动,原来是特意做了木榫,与厢底连接上了。
几人坐下后,林昭言道:“好环境,原来莫兄乘车来时还在车上读书。真是十足勤奋。”
莫端俊浑身舒畅,笑道:“不敢当,左右看路上无事,才拿些书来打发时间。”
三人寒暄了起来。
待气氛无那么僵后,成琰安问道:“则学兄每日奔跑上学,不累么?”
林昭言摇头道:“劳力者多是身体强健,不易生病。而我们每日长坐不动,于劳力者背道,想来便是身体易虚主因。于是,便在路上多动几番,希望能叫身体康健些。”
“这当真有用?”成琰安问道,模样看起来颇有兴致。
林昭言道:“有罢,白日跑完后,便觉得脱了困意,精神许多。而因着体力消耗,晚间睡下后,也甚少做梦。”
成琰安道:“原来如此,往后我也试试。”
三人寒暄了几番,眼看着就要到聚祥街。
莫端俊开口说道:“对了,林兄,离休沐日还有三日,到时我同其余几人想开一场秋日诗会,不知林兄可愿来否?”
秋日诗会?
林昭言摇摇头,道:“下回休沐我已同子贤兄约好一同吃饭,恐怕去不成。”
他业早已同锦娘说过,要带她们见见府学同窗好友,不能食言。
“既是如此……”莫端俊也不强求:“再下回休沐时,林兄可莫要推辞。”
“再下回休沐日,则学兄亦同我约好了。”成琰安道:“莫兄,换个时间罢。”
林昭言心道:他何时同琰安兄约定过?不过还是颔首,未拂了好友面子,道:“莫兄费心了,日后再议此事可否?到时若得空闲,我必然会去。”
“那便好,再往下一个休沐,林兄可要为我留着,”莫端俊笑道,又望向成琰安:“成兄亦是,到时可来否?”
事不过三,成琰安道:“若到时能来,必定会到。”
不过莫端俊对成琰安态度却疏淡些,不如唤林昭言时亲热。
将将商议清,聚祥街便到了。
林、成二人同莫端俊道了别,下了马车。
“琰安兄,如何也在此处下了?”林昭言问道。
此时夜色渐深,成琰安家并不在这头,依着成琰安身子,恐怕难以回去。
成琰安道:“只是想提醒则学兄些事……莫秀才举办那些诗会,最爱伴些彩头。因着他来往人士皆是些富贵人家,彩头常常做得很大。若一时付不起彩头,还有专人做三分利贷。”
他言未尽,意已尽。
林昭言感激道:“多谢琰安兄提醒,届时我定会仔细思量,绝不轻易做彩。”
他没有原主记忆,一切仅凭曾经那模糊不清的记忆,还不知莫端俊的诗会竟有这样彩头……
若是家境贫寒又好面的学子,恐怕就贷了那些银子,只为添个彩头,不叫人瞧不起。。
看来,莫端俊不如表面那般一心只读圣贤书。
成琰安道:“无妨,你我二人好友一场,我又对他不喜,提醒你不过举手之劳。”
林昭言奇道:“不喜?”
他这好友,兴许是身子不好,不宜情绪波动,以至性格带着几分佛性。这般性子,也会不喜他人?
成琰安略微解释了一二,原来同家世有关系。
二人虽然都出身富贵,不过,成家从商,出生自书香门第的莫端俊,天然自带几分傲气,往日并不太看得上商贾出生的成琰安,二人并不来往。
成琰安自然对其不喜。
不过,若非他自己自年幼时就体弱,心思敏锐,也察觉不到莫端俊那隐没的半点不屑就是。
“原来如此。”林昭言点点头,又道了回谢,问道:“琰安兄现下如何回家?”
成琰安笑道:“自然是唤家中车夫接送……家里马车便在莫秀才身后跟着,你看。”
他话音刚落,街角处就驶来一辆马车,停至二人身前。
成琰安在车夫搀扶之下,掀开帘子,正欲进马车。想起什么,转头朝林昭言伸手:“则学兄,可要再一道走一程?”
林昭言想了想,应道:“也可,多谢琰安兄。”
说完,也不用成琰安拉,自行就上了车。
马车厢内布置,与莫家的却是大相径庭。
一切只以舒适为主,连书也没几本,还都是些用于打发时间的杂书。
不过,呆在这马车里,比在莫家那间要轻松许多。
聚祥街豆腐铺,段玉兰远远看见一个熟悉身形上了马车,眼巴巴地就要往这头走来。
只是家中亲戚却是拉住了她,狠狠道:“今日这桩婚事,你只得应下!”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