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可怕吗
陆北尧不由得看向教室门口，随着同学们一个个进教室，上课铃声也响了，英语老师拿着英语课本大步走进来，喊一声“上课”，全体同学齐齐起身行礼向英语老师问好。
落座的时候，尤静的座位前仍旧是空的，教室门口也没有尤静的身影。
连英语老师也忍不住向班长询问：“今天尤静同学没来？她这次考试成绩可是非常出色的。”
班长回答：“尤静今天请假了。”
“怎么回事儿？”
“她妈妈说她生病了。”
生病了！
陆北尧目光一滞，立刻想到昨天尤静为他打伞时，头发、衣服和鞋子都淋湿了……他不由得握紧手中的笔，望着第一排空着的位置，唇线紧绷着，一直到中午放学。
放学铃声一响，同学们一蜂窝地跑出教室，陆北尧有条不紊地收拾书包，如平时一样，一个人回南国花园小区。
站在小区的主干道路上，他却迟疑了一下，步子一转，顺着小道朝小区六栋走去。
走了两步，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他赶紧转身走到主干道路。
回头看是两个小区里的路人，他暗暗透了一口气，再次抬眸看向六栋。
六栋就在不远处，他却没有动，末了，还是朝十一栋走去，回到家吃了饭，便背着书包下了楼，来到初一（3）班，这时候教室里空无一人。
陆北尧坐到自己的座位前，看一眼第一排的座位，而后翻开书本开始看，大约一个小时后，教室外渐渐有了学生的声音。
一个个学生欢快地来到教室，坐到初一（3）班教室内，没一会儿冷清的教室里便叽叽喳喳起来。
可是尤静的座位前还是空空的。
第二天尤静仍旧没有来，陆北尧心里烦躁极了，下午放学后，他进了小区就想转六栋走，余光中瞥见陆继生的身影，他步子一顿，眼神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接着步子转了一下，转向十一栋，回到家中。
次日早上，他又是早早地来到学校，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来到，他以为尤静不会再来了，谁知道门口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儿，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还带着细小的绒毛，看起来小小的，软软的，可爱极了。
不过，脸色不大好，才两天没有见面，她瘦了很多，乌溜溜的眼睛更大了，下巴也尖了。
陆北尧目光却是不由得一亮。
其他同学也看向尤静，待到尤静坐到第一排时，同学都围了上去，梁惠惠开口问：“静静，你怎么来了？”
尤静声音软软的回答：“我来上学啊。”
“你病好了吗？”
“好了啊。”
“可我看你脸色还是蜡黄的，你都瘦了。”
“嗯，病好了吃两天就胖了。”尤静轻轻一笑，嘴角的小梨涡好看极了。
“对，那你是怎么过来的？早上我给你家打电话，尤阿姨还说你今天上午不过来呢。”
尤静解释：“本来我妈是让我下午才来的，可是我想上午过来上学，所以我爸骑自行车把我送过来了。”
梁惠惠高兴地说：“你能来真好。”
尤静又一次笑了。
其他同学也凑上来同尤静说话：“尤静，你知道吗？你这次月考考的超级好！”
尤静点头说：“我知道，那天我拿到试卷了。”
“你这次考了班级第三名，好厉害啊。”
“嗯，你努力也能考这么多的。”
“真的吗？”
“真的！”
这位同学被尤静安慰的开心了，数个同学围着尤静说话，尤静一一友好地回答，不远处陆北尧，看着微笑着的尤静，看着围在尤静身边的那些人，她和他们开开心心的。
他微亮的目光再次黯淡下来，继而又是冷漠的样子，他将目光移向窗外。
听到教室里大家的欢声笑语，他没有受到感染，没有感动开心，相反，他心里升起浓浓的不满，他讨厌初一（3）班，他讨厌这个世界，他恨！
他真希望这个世界立刻爆炸毁灭，或者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他，一个让所有人厌恶的他，为什么人类都有求生的本能，他拳头握紧，暗暗咬牙，真想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正在这时，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是政治老师来上课了，同学们都站起来行礼，他坐着不动。
政治老师没有看到他，可是尤静却看到了，尤静故意向陆北尧使了个眼色，陆北尧完全没有看到的样子。
好在政治老师最终都没有注意到陆北尧的无礼，尤静这才松口气，坐在座位前开始好好上课。
一连上了四节课，中午放学的时候，尤静想和陆北尧说两句话，陆北尧一下课就跑走了，她又追不上陆北尧，只好和梁惠惠向一磊一起回家。
中午吃过午饭，爸爸妈妈非让她午休，她自己也觉得身体还挺虚的，便在家休息了。
下午的时候梁惠惠和向一磊来找她上学，到了学校之后，却发现陆北尧没在，说是他妈妈给他请假，是家里有事儿，请一下午的假。
是请假，不是旷课。
尤静也没多想其他，认真上课，最后一节班主任的课，班主任根据上一次月考成绩，重新选择课代表。
尤静以近四十一票压倒式胜利，成了初一（3）班的英语课代表。
初一年级英语课代表，也就是在自习课时，代表英语老师播放英语听力，日常收一下作业什么的，其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是这可是尤静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当学习干部啊，她非常开心。
放学前就把英语作业收上来，下课铃声一响，她抱着一摞作业本，送进教室办公室给英语老师，并且告诉英语老师：“只有陆北尧的没有交上来，其他都齐了。”
英语老师问：“陆北尧为什么没交？”
“他下午没来。”
“怎么回事儿？”
“听说家里有事儿。”
“唉，这孩子怎么回事儿？他以前学习成绩很好的，这次英语考试连及格都没有考。”
育英中学月考一般都不会公布分数，都是同学们自己去教室办公室偷看或者偷听老师说话，才知道这次谁考了全校第一，谁进步了。
她因为刚拿到试卷就生病，还不知道陆北尧的月考成绩，没想到英语居然连及格都没有及格。
她确定陆北尧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成绩下滑的，她告别了班主任，回到家之后，还没有吃晚饭就要出门。
姜爱兰立刻问：“静静，你去哪儿？马上就吃饭了。”
尤静说：“我到楼下走走。”
“那你快点上来吃饭。”
“好。”
尤静应一声，立刻下了楼。
下楼之后，尤静直直地朝十一栋楼走，还没有走到十一栋楼门口，就听到路旁边的座椅上，坐着几个小区内阿姨老奶奶们正在聊天，她笑着打声招呼，抬步离开时，听到他们提了陆北尧的名字。
她步子一缓，慢吞吞地走着，细听他们的聊天内容。
“陆北尧那孩子真是不得了啊。”
“可不是嘛，今天拎起凳子居然要砸他的爷爷奶奶！”
“还好陆继生还能制服他，不然肯定出事儿了。”
“主要是他还小，才十三岁，他再长两三年，十五六岁，再晚十七八岁，就凭他那股子狠劲儿，正值壮年的陆继生肯定打不过他了。”
“等陆北尧十六七岁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
“说起来，陆北尧这孩子邪性的很。”
“就是，一般孩子看一眼也就明白了，我愣是看不出来陆北尧这孩子心里想的什么。”
“……”
陆北尧要砸他爷爷奶奶？
这是怎么回事儿？
尤静听的心惊胆战的，赶紧小跑着来到十一栋的三楼三零二室，伸手拍门，拍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门。
开门的是蒋梅雅，蒋梅雅眼睛微肿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尤静愣了一下，非常礼貌地询问：“蒋阿姨，陆北尧在家吗？”
蒋梅雅疲惫地应一声：“在。”
“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进来吧。”
蒋梅雅把门打开。
尤静走进客厅，这是她第三次走进陆家的客厅，这次客厅里乱糟糟的，像是经历一场暴风雨一样，她转头看向蒋梅雅，蒋梅雅指了指旁边的房间，说：“他在里面。”
接着蒋梅雅转身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整个房子里只有尤静一个人，尤静缓缓地走向陆北尧的房间，伸手敲了敲门，而后说：“陆北尧，是我，尤静。”
里面没有声音。
尤静继续敲门：“陆北尧，我找你有点事儿。”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尤静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房门忽然开了，看见陆北尧的那一刻，尤静呆了。
陆北尧额头破了，血已经凝固，嘴角还挂着血，样子有点吓人。
“找我什么事儿？”陆北尧一开口，嘴角又溢出丝丝鲜血。
尤静怔怔地看着陆北尧，心里闷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话！”陆北尧拔高声音。
尤静吓的一个激灵。
陆北尧眼神瞬间变了又变，而后烦躁地转身进房间。
尤静怔了一会儿，跟着走进来，顺手把房门关上，轻声地问：“你跟你爸打架了？”
陆北尧坐在椅子上，直接回答：“是。”
“为什么？”
“和你有关吗？”陆北尧转头不屑地问。
尤静长长的睫毛颤抖两下，明明是心疼陆北尧，却因为长得娇滴滴的，而自带一股委屈，陆北尧心烦的不行，问：“到底有什么事儿？”
尤静说：“你的英语家庭作业没交。”
英语家庭作业？
陆北尧讽刺一笑，这算个屁啊！
他今天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事儿。
中午的时候他拎着凳子要砸他的爷爷奶奶，他甚至动了想捅死陆继生，一了百了的心思，多么变态啊。
一般人肯定不会像他心理这么变态这么扭曲这么恶心，现在小区里面所有人都在骂他讽刺他厌恶他，肯定也在教育各自的孩子远离他，当他毒蛇猛兽一般。
毕竟他除了性格变态之外，还有个性无能的酒鬼爸爸和一个浪.荡无度的妈妈。
多么般配的一家人啊！
可是尤静却说：“那天的话，你答应了吗？”
陆北尧一怔。
尤静继续说：“我们一起努力学习，按时完成家庭作业，为南国花园小区争光，好不好？”
为南国花园小区争光？
呵呵。
真他妈的幼稚！无聊！
陆北尧看向尤静，眼神中尽是嘲弄。
尤静也望向陆北尧，却是无与伦比的澄澈，不因陆北尧的嘲弄而有所改变，陆北尧却是为之一怔，片刻之后，问：“你没听说吗？”
尤静反问：“听说什么？”
陆北尧有些嘲弄地说：“我今天要砸我爷爷奶奶，我还和我爸打了一架。”
“我听说了。”
“你还要和我一起学习？”
“嗯。”
陆北尧身形一僵。
她还要和他一起学习？
和他一起学习。
一起。
……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又一次对世界产生了微小微小的希冀，虽小却令他呼吸慌乱起来，一时之间不敢直视尤静，赶紧收回目光。
心里各种情绪灼烧着他，好一会儿，他才声音微哑地问：“你、不觉得我可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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