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韩藐

    水流从陈安全的脸颊流到锁.骨又流到腹,部……全身都软下来了,除了一个地方。

    理智可以控制,十七岁的身体却诚实得可怕。陈安全将热水转成凉水,妄图浇灭肮脏的想法,但是久久浇之不下,他只好怀着深深的罪恶感速战速决了一发。

    当陈安全洗完澡回到屋里的时候,易时风居然已经睡着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

    小屋朝北,本就黑得早一些,依然闷热。

    陈安全把灯打开,淡白色日光灯下,易时风没脱鞋,只是大半个身.体斜躺在小床上,脸上透着酒醉的熏红,双手虚握着,看样子睡得很熟。

    床前地板,旧报纸上散落两个烟头。

    陈安全垂手立在床前发呆,朝圣般。

    即便睡着了,床上的男生也高贵俊美得像一只盹着的小野豹,刚成年,梦中敛了身上桀骜不驯的毛发。

    跟小房间的摆设格格不入,如同黑暗洞窟里误滑入一颗流星。

    细看,眼睛下面一圈明显青黑,透着黯淡的倦意。

    当真是多巴胺分泌最为旺盛的年纪,看着看着,陈安全的身体燥.热起来,又起了反应,他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不敢关灯,怕易时风醒来两个人在黑暗里独处不好,当然更不敢上.床,他就坐在床前地砖上,扯了毛毯的一角轻轻搭在易时风肚子上,然后伴着风扇呼呼的声音,拿了本书看,隔一会儿抬眼看看床上的美少年。

    巷子中段的夜市摊子逐渐热闹,声音传到他们这栋楼,变成嘈嘈切切的背景。

    简陋的小屋,装着宁静的两个人。

    大概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陈安全的房门被敲响。

    一片安静里,这敲门声礼非常执着。

    小豹子被惊醒了,眼睛睁开,迷迷蒙蒙与陈安全对视片刻,抬起头背盖住眼睛,烦燥地啧了一声,声音暗哑:“我要走了,开门吧。”

    陈安全起身开门,外面是下午见过的那两个助理。

    ——

    隔天睡到接近晌午,陈安全从梦中惊醒。

    白灰涂抹的天花板有几块没有抹匀的痕迹,看起来很像一只狗,长着长筒形的嘴.巴。

    他双手垫在脑后,茫然盯了一会儿,想起昨天晚上易时风走后,他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狭窄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易时风戴着口罩和帽子上了车,两个助理一左一右坐进去……

    坐在驾驶位的男人,待他们坐定后,朝楼上看了一眼,恰好与陈安全目光对上,然后,男人双手一托,对着他做了个射击的动作。

    那男人,正是在光年凶巴巴请他出去的那位经纪人。

    当时,被男人冰凉的目光一刺,再加上那侵略性十足的动作,他心脏一阵狂跳,赶快缩回头去。

    这会儿想来,总觉得易时风坐进车里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是……被挟持?

    陈安全迷迷瞪瞪躺了一会儿,起床洗漱。

    对着镜子刷完牙,他思绪才澄明了些。

    哪里是被挟持,分明是小心严密保护而已,做明星的不都这样么!

    他曾在光年二十楼见过两个八十线男星,自己掏钱雇请保镖,走哪儿后面都跟着四个人前呼后拥,唯恐别人看不见他。

    以易时风的人气,两三个人跟着,这排面算得上相当低调了。

    至于能找到他家里来——他们出光年大楼,定是有人一路跟着。也正常不过,万一他是坏人呢?易时风毕竟是明星,单独外出诸多不便,且也说不定,是易时风脾气发完了,消了气,自己给他们发的定位。

    浴室外的垃圾篓里,扔着易时风洗完澡换下的衣服。

    陈安全捡起来,放水下冲洗了一遍,毕竟是大明星的东西,好歹留个纪念。

    他走进房间,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里静静趴着一条转账信息,三千元,——昨天临走,易时风加了他,说要还他钱。

    发过来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除了那一小块橙红色,再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以后,他们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了吧?

    陈安全盯着那串数字,半晌,大拇指一滑,点了确认。

    无论如何,这场经历对陈安全来说,算得上挺有意思。

    ——

    在楼下大排档吃了份排骨米线,陈安全踩着比往常轻快的脚步在附近溜达。

    几栋居民楼背后,有所叫做“育林”的私立高中,高中有个篮球场,陈安全常常逛过来看学生们打篮球。

    那些高中生时常在体育课或者课间十分钟里打电话发微信叫校外便利店给他们送烟送饮料,遇上便利店主忙起来没空的时候,便让陈安全帮忙跑个腿,时间长了,陈安全混了个脸熟。

    下午一点多钟,太阳正烈,几个不爱午休的男生在球场浑洒无处宣泄的精力,陈安全找了处树荫,靠在栏杆上,默默看场上奔跑的身影。

    休息时,男生们走过来聚在树荫下偷偷吸烟,递给陈安全一根,陈安全摇头。

    ——“诶,你们听说没,初中部女生说,昨天在黄柏路口的便利店见到易时风了。”

    ——“见到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也学那些女生娘们兮兮的追星啊?”

    ——“不过易时风是真的帅,那身材,我一男的看了都流口水,实名羡慕。”

    陈安全双手插兜,沉默地听着,眉头却扬起,觉得与有荣焉。

    ——“他有什么,只不过命好,有个当明星的老爹而已,人家读书的时候,他在拚命跑场跑综艺赚钱,像他这种人,说不定考上大学都是花钱找关系买的,我看最多再有两年就该糊了。”有人欣赏就会有人不屑。

    ——“他是还不错啊,你亲眼看到他买学校了?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这么多流量小生,论脸,除了他我还没服过谁。”马上有人辩驳。

    ——“你也说论脸啦,除了脸他还有什么?……”

    “他不会糊!”很少发言的陈安全还嘴。

    “哟嗬,陈安全你也八卦的啊?”几个男生笑嘻嘻。

    快要上课了,男生们散去。

    只有一个眉毛浓浓的长脸男生没有走,点燃烟盒里最后一根烟。

    “你觉得那个谁,怎么样?”他用力将空烟盒踩进篮球场地胶垫旁的缝隙里,然后扬起下巴,指指几个男生远去的背影。

    “哪个?”陈安全不明所以的问。

    “张力维,就是刚才说看见易时风身材会流口水那个啊。”

    “哦……他什么怎么样?”陈安全的目光远远看过去,那个叫张力维的男生边走路边做了几个漂亮的花式篮球动作,黑短发胡乱翘着。

    “你说,”长脸男生离陈安全贴得很近,要不是中间隔着栏杆,几乎要贴着他的耳朵:“他有没有可能喜欢男生?”

    “呃……”陈安全失言。

    “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长脸男生犹豫了一下,猛吸一口烟,豁出去的样子:“能不能帮个忙?”

    “好,你说。”陈安全爽快地答应,他又没什么大本事,想来不可能是难办的事。

    一阵凉爽的夏风吹来,他扯了扯T恤领口,半眯起眼睛,让风吹入身体。

    “帮我想办法问问,他,他喜不喜欢男生,或者,他对男生跟男生谈恋爱是怎么想的……”

    陈安全懒懒散散斜靠在刷着黄漆的栏杆上,扬起眼尾看长脸男生,看着看着,忽然就笑起来,并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笑你.妈啊!”长脸男生被他笑得涨红了脸,讪讪扔了烟蒂,依然踩进缝隙里。

    “好,我试试。”陈安全止住笑,表情很愉快。

    “好哥们儿!请你喝奶茶!三次!”长脸男生伸手穿过栏杆,擂了陈安全一拳,又小心叮嘱:“记住,千万别跟任何人说是我让你问的!否则……”作势扬起拳头。

    陈安全点头答应,男生笑嘻嘻掏出手机叫奶茶外卖,叫完赶快跑去上课。

    ——

    A市是座年轻整洁的城市,这里有无数的广场、免费街心公园,也有人流如织的商业街。

    陈安全一只手托着冻红豆奶茶,一只手插在黑色运动裤兜里,在城市里野狗一样游荡。

    他专拣有荫凉的地方走,见到地上有空的易拉罐或者果皮,就用脚踢,踢到下个或下下个垃圾桶,用脚尖轻轻一勾,准确击进桶里去。

    脚步似有自己的想法,再次来到维也纳广场,倚着老榕树,等待广告画面滚动轮播。

    下午的广场上只有三两个老头闲坐下棋,南方的夏天没有没完没了的知了叫声,不像他北方的家乡。

    画面终于轮出来了,镜头中狂野的男人有条不紊做着陈安全烂熟于胸的动作。

    画上的人昨天跟他在一起,真人更帅更迷人。

    陈安全忍不住对着屏幕笑了。

    忽然想起,高中生们说易时风命好,有个当明星的爹。

    他低头,掏出手机查资料,百科里说,易时风确实是标准星二代,镁光灯下长大,今年刚刚上影学院大二。

    他爹易云雷,算最早出名的那一拨,国民度很高,中老年那一辈家喻户晓,陈安全的爸妈就很喜欢他演的剧和唱的红色歌曲。只是易云雷有快十年没出现了,大概衣钵传给儿子,自己就尽情享受生活去了。

    易时风十岁出道,也就是易云雷退隐的时候正是儿子出道之时,两人像是约定好了,新旧交替,百科里有一些图片,那时候易时风大约还在上小学,陈安全看到照片中小小的易时风脸上满是青稚之气,却板板正正在舞台上表演一段戏曲,穿着戏服,右腿笔直上踢至头顶,两只手在前胸做着起势。

    从小这么努力的人,怎么会糊掉?无论多少年都不会!

    陈安全摸进一家以八卦著称的网站,很容易就找到粉丝为易时风盖的几栋高楼,照片超多。

    他盯着照片,一张张浏览,感叹。

    大概只有易时风的脸,是不会有人怀疑整容的,从小到大长得几乎都一样,连笑的角度都刚刚好,像拓印出来的。

    童年被父亲抱在怀里记者抓拍的,十二岁参演第一部电视剧的,十三岁受邀参加国民晚会的,十四岁登台商演唱唱跳跳的,十五岁各种广告代言满天飞的,十六岁……二十岁跟国际知名电影导演一起站在领奖台上的……

    看着看着,陈安全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手指放慢了,这个童星少年啊,似乎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真的很少很少呢。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从照片上看,近一二年,他褪去童真,人也越来越冷酷,笑容变少。

    他在众人的追捧下长大,明星光环耀眼,换个角度,何尝不像在众人的圈养下,按照大多数人喜欢的样子长大?

    陈安全被“圈养”这个词吓得眼皮一跳,几口喝完了早无凉意的奶茶,小心地捏瘪,不让残汁喷出,然后扬手投进垃圾箱中。

    手机微信有人炸群,陈安全点开,那是个A市兼职群,每天会有人把各种散活儿挂出来,注明要求和待遇,谁觉得合适就主动联系发信息的人。

    陈安全略微看了几眼,兴趣缺缺地关掉。

    零钱包里躺着三千块,他可以轻松几天再说。

    去光年大楼似乎成了重要的事,哪天不去就少了点什么。

    陈安全在城市里绕了半圈,依然步行去了光年,到二十楼出电梯,熟门熟路跟保安打招呼。

    而二十六楼,他当然有自知之明,不会去的。

    四十多岁的保安杨叔扔给他两颗奶糖,笑眯眯:“臭小子,别人上班拿工资都没你勤快。”

    杨叔是名退役军人,虽过不惑之年,但看上去仍是身强体壮,平时爱跟年轻人开开玩笑,时间长了知道陈安全是来蹭班上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他较真。

    陈安全摸摸后颈,单眼皮笑得弯起来,把糖揣兜里道了谢,贴着墙根往里进。毕竟不是这的员工,他每次习惯像做贼一样溜边儿进去。

    大概昨天把好运气用光了,迎面居然撞上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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