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鹏城湾一事,赵敏昕深觉人心险恶,虽说那小纸条上的字儿跟程佳音往日写的不一样,也没看见人,但她直觉就是程佳音搞的鬼。
从鹏城回来的路上,她就在琢磨,程佳音为什么要下狠手给顾栗栗后脑勺一板砖?之后又为什么偷摸举报她们?偷摸举报,国家又没办法发放奖励!
等回到生产队,见着程佳音,她更不明白了,折腾那么一通又回来,她程佳音图的是什么?
当天回来她就上工了,瞧着程佳音总是不着痕迹地在周致诚眼前晃,先就恶心了几分,也明白了。
那程佳音哪里是什么都不图,她图那周致诚呢!
可惜当初是她把周致诚和顾栗栗凑成堆的,再怎么馋周致诚,也只能过过眼瘾!
赵敏昕的回归,是真的吓到程佳音了,再看她那要挑事儿的眼神,程佳音脑子里一合计,给钱给粮票,又威胁了一通,没费什么事儿就把人送走了。
赵敏昕回来的时候有多理直气壮,被程佳音威胁搞黄她返城工作的时候就有多害怕,背着别人先搞定去城里当工人的事儿,才去找队长打了申请。
第四生产队向来粮食不够吃,眼看分粮在即,少一个人自然有少一个人的好处,就大笔一挥,迅速批了申请,给她逐级盖好章子,利落把人送走。
周致诚独来独往惯了,又有了自己的农家小院,从赵敏昕那儿知道了顾栗栗的去向之后,就再没留意过知青点那帮子人。
所以,他是真的不清楚张会计为什么没有去找赵敏昕。
顾栗栗觑着周致诚的神色,隐约有了几分猜测,或许赵敏昕已经自己搞定了返城当工人的事儿。
不过,天太晚,这猜测也只能等明天才能得到印证。
吃过饭,顾栗栗先去洗澡,等她洗完澡回来,之前藏在被子里的东西,已经被周致诚分门别类的放在别处。
周致诚见她进屋,这才拿了背心短裤去外面。
他没有跟顾栗栗一样躲在厨房,而是拿了桶子直接兜头浇下,哗啦啦的水声,让努力想先睡过去的顾栗栗抓心挠肺,听力也变成了八爪鱼,还是自动抓取各方信号的那种。
洗过澡,周致诚顺手将两人的衣服给洗干净,才搭在晾衣绳上,就听村里突然沸腾起来。
他一顿,迅速到了里屋,摁住正欲起来的顾栗栗,跟她说,“不用起来,门我从外面锁掉。”
说完,带着一脑袋的湿气,迅速出了门。
顾栗栗能不好奇什么事儿吗?
等周致诚一走,她立马爬起来,搬了个高脚凳,踩在上面扒拉着院墙往外看。
才看清楚火光,就听生产队长暴跳如雷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出来,“谁他娘放的火!都不想吃饭了?早叫你们看好孩子,别玩火儿,别玩火!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吗?”
最后一个字儿落地,喇叭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滋啦声,随即指挥声起,“所有人听指挥!女人孩子后撤!巡逻小队一组打水灭火,二组拿铁锹铲土隔出一条防火带!”
杂乱无章的救火行动,陡然有序起来,生产队长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之后,忽然有些脸热。
“听他的,听周知青的,迅速行动!”队长接过喇叭,一见几个队员拿着树枝子扑腾火,气急败坏吼道,“住手!住手!还嫌火星子溅的不够远吗?没事儿去拿了家里的桶来灭火,没听刚才要咋灭火吗?他娘的别帮倒忙!听到没有!”
一场突如其来的火,吓得隔壁两个生产队也派了人来帮忙,生怕火星子灭不干净,烧了地里的庄稼。
隔壁几个生产队的庄稼地都是连着的,一个着火,其他也不能幸免,没人敢大意。
等其他两个生产队的人走了之后,第四生产队的队长擎着喇叭吆喝道,“保险起见,咱们生产队的男人今天晚上谁也别睡了,分成两拨,一拨去看庄稼,一拨在生产队里巡逻,各家各户门前都给我放一桶水!谁家不放,老子扣他们一家子三天的工分!”
最后一句话从喇叭里传出来,振聋发聩,没人敢拿口粮开玩笑,都回去准备了。
顾栗栗听完,赶紧从凳子上下来,刚压了两桶水,院门就被打开,周致诚大步过来,见她压好了水,点点头,一手一个桶子,放家门口一个,又提着另一个去了院子后面不多远的牛棚。
头发上是火烧火燎的味儿,胳膊和腿上也没能幸免,都是泥水和柴灰。
顾栗栗瞧着他挺拔精悍的背影,去兑了一盆温水,拿了条毛巾和干净衣服,等在院子里。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看见,自己之前换下来的衣服竟然铺展开,搭在晾衣绳上。
她懵了一会儿之后,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脑门,万般滋味儿冲击之下,叫她差点站不稳!
自她懂事开始,就再没人给她洗过衣服,冷不丁这么一下,她恨不得把自己脸皮撕下来!
太难为情!
“在想什么?”周致诚回来,自然而然拿走她手里的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又清洗了胳膊腿,见她还呆呆站着,问了一句。
顾栗栗回神,艰难开口,“以后我衣服……还是我来洗吧。”
哪怕都一户口本了,可这对她来说,仍旧是一项难以理解的人生命题!
“好。”周致诚应了,“你去睡吧,今儿我不能回来睡。”
他答应的爽快,顾栗栗也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让他等一下,冲进屋里拿了东西,打开递到他面前,“我从沪上买的驱蚊虫的药,你抹点。等到后半夜,记得再抹一遍。”
周致诚“嗯”了一声,将露在外面的皮肤抹好,自然而然地把药膏递给她,背对着人说,“后面够不到。”
顾栗栗懵,他脖子以下都被衣服遮着,再抹药能抹到哪里去?
可大佬第一次明确提出要求,也是顺手的事儿,还是干了吧……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挤出一点药膏,抹在他两耳后面。拧好,默默递给他。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他也就这儿没有抹药膏……
周致诚咳了一声,捏着药膏,等她从里面别上门,忽然攥起拳头蹭了蹭鼻子,细一听,似乎还有一缕轻笑逸出。
可这些都不关顾栗栗的事儿了,她坐了一路的火车,又因为队里着火折腾到现在,周致诚一走,睡意铺天盖地袭来,一头倒在床上,三秒入睡。
周致诚跟生产队的青壮年汇合,只听了一耳朵,就知道还没找到起火的原因。生产队的事儿他不欲多管,便按照之前的分组,直接朝生产队的庄稼地过去。
等天光亮起来,家家户户冒气了炊烟,生产队长才叫大家回去吃饭。
周致诚回去的时候,顾栗栗已经做好了饭,正顿强跟上看那一丛丛荆棘呢。
知道不用走程佳音覆辙,周致诚人还挺和气,早上又偷摸见了那仨精神不错的老头,顾栗栗心里着实高兴。这会儿看周致诚进来,忍不住亮出一口小白牙,笑得天都又亮堂了几分。
周致诚失笑,叮嘱她,“别上手碰那玩意儿。”
“嗯。你去洗脸吧,水准备好了。”顾栗栗,“衣服也换下来吧。”
一盘丝瓜炒蛋,两碗小米粥,一份凉拌长豆角,外加一小筐刚蒸的窝窝头,就那么齐整整地摆在了堂屋的方桌上。
小米是顾栗栗带回来的,蛋是顾栗栗换的,窝窝头也是顾栗栗用自己之前省下来的口粮做的,所以在吃之前,她先理直气壮地给仨老头给送去了一份。
周致诚什么都没问,坐下后,给她递过去个窝窝头,才吃自己的。
“窝窝头里……”周致诚咬了一口窝窝头,嚼了两下,抬头看她,“掺了豆角?”
顾栗栗见他捧场,眼睛微弯,“嗯,我看盆子里有一块肉,切了一点肥的炼了油渣,趁着油锅又翻炒了一下豆角,才掺在窝窝头里。”
豆角被她用刀抹得极碎,搭上那么点肉味油气儿,难以下咽的窝窝头都好吃了几分。
经历了后世的美食,再让吃纯粹的窝窝头,那是真难。她挣扎了一分钟,觉得不能为难自己,就直接按照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来做饭了。
就当是手工费。
“好吃。”周致诚点点头,眼角眉梢都挂着愉悦,吃了一会儿,他问她,“你想吃鱼吗?”
顾栗栗咽下嘴里的东西,抬头看他。
肉啊,谁不想吃?
“今天下工后,等我去找你。”周致诚看出她的意动,低声道,“我带你去抓鱼。”
顾栗栗到底没抵住诱惑,点头,“好。”
她有点怀念小鱼干的味道了!
指头大小的鱼烘干之后,哪怕不用油煎,只放点辣椒和酱油煮上五分钟也很好吃。
她去过一处地方,当地人用瓦片把七八公分长的小鱼烘到一捏就碎的程度,只简简单单的烹饪手法,味道就极好。
“赵敏昕前两天已经返城工作,进的纺织厂。”周致诚将空了的粥碗放下,见她才吃了一个窝窝头就不再继续,眉头微凝,“就吃这么点儿?”
“啊?”顾栗栗视线落在自己的粥碗,还有菜上,再抬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不少了吧?”
大约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她胃口一般,今天这算是正常食量。真说起来,当初能够接济那仨老头,还是托了她吃得少的福。
周致诚正要说话,生产队喇叭响起来,他看她一眼,注意听那广播。
“第四生产队的队员们请注意!第四生产队的队员们请注意!请大家吃完饭,到队部一趟!麦收在即,请各位重视起来,不要缺席!”
生产队长说完了,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关掉滋啦啦的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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