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沈云萝出了前厅,沿着回廊一直往内院去了,因上回落水的缘故,她不再走花园的路,而是另走了条僻静小路,正经过一个拐弯处,忽然有人从前面横出来,挡住她的去路,沈云萝猛地刹住脚步,这才避免撞入他的怀中。

    男人一身玄青色宝相花水鸟纹直裰,头束金冠,面如美玉,五官俊美,浑身上下透着清润儒雅之气,她心里着实不想见到他,抬起长睫,脸上神色平静,粉红微启,水润的桃花眼微微转动“肃安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肃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总觉得怎么看都不够,自从去年开始,她的个儿便抽条似得往上长,转眼便到了他的脖子高了,她今日穿了身鹅黄妆花罗直领束腰褙子,下著象牙白镶边银绣牡丹挑线长裙,绿色的丝绦缠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抹胸下撑得鼓鼓囊囊的,瞧着形状他都能想象出那雪峰是如何的秀美挺拔,她还那么娇嫩,却像颗熟透的水蜜桃一般诱惑着人想尝一口鲜。

    尽管内心情思起伏,他脸上却是温和如初“阿萝,我见你出来了,便跟着出来了,我只想同你说说话”

    他目光灼热,紧紧的盯着她的脸,沈云萝不自在的移开眼睛,将头垂下去,从许肃安的角度可以看到少女乌压压的发顶,柔白秀美的脖颈,还有白瓷一般的额头,粉嫩粉嫩的耳垂上缀着一颗水晶耳珰,她无一处不好,许肃安喉结微动,眼底流露出对她的渴望

    沈云萝思虑片刻,决定干脆跟他明说,免得日后他继续纠缠,她咬了下粉润的唇瓣,低声道

    “肃安表哥,如今你我都大了,再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一起玩耍了,你应当避嫌才是”

    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的时候她还说过要嫁给他,在这之前两人并肩喝茶她都没说过,原来上次对他的冷淡并不是错觉,她的确在疏远他,许肃安一阵揪心,他的目光锁住她的脸,情绪有些激动

    “阿萝,你明知我心里有你,咱们打小一起长大,你从前也并不是这样待我的,到底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沈云萝抿着小嘴不语,垂下的长睫轻轻的一抖,她抬起头来直视他的脸,乌黑的眼瞳里是清澈冷静的光,没有了昔日的柔情,她红唇微张,认真的告诉他

    “肃安表哥,你误会了,我一直只将你当做亲哥哥一般看待,从未有男女之情,你往后再莫纠缠我”

    许肃安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依然不肯死心,只是今日他知道若是继续纠缠下去,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今日只好退一步,往后只要他待她好,疼她护着她,他相信她一定会改变心意的,他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神色坚定道

    “表妹,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我不会放弃你的”

    沈云萝将自己想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也不想继续啰嗦,错开一步,与他擦身而过,许肃安转头望着她的背影,想叫一句表妹,话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只是怅然的望着她袅娜的身影。

    沈云芙躲在拐角的另一边,贴着墙听着两人讲话,得知沈云萝心里不喜欢许肃安之后,她心中一喜,若是这样,不就没人跟她再争许肃安了嘛,真是太好了。

    她正沉寂在喜悦当中,许肃安转过来就看到了她,沈云芙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两颊晕出一抹红色,神色尴尬的说道

    “表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太巧了,我刚好路过,就听到你和姐姐在说话,又不好意思打扰你二人,只好站在这里”

    许肃安没心情跟她说什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还拿着的糖,若是拿回去该多么没面子,他递给沈云芙,低低说道

    “这是凤梨酥,四姑娘喜欢吃吗?”

    沈云芙羞涩的点点头,柔声道“喜欢”

    她的确喜欢吃凤梨酥,尤其是京都多味斋的,味道极好吃,一两银子才几块点心。

    “送给你”

    沈云芙厚着脸皮接过去,虽然送的是沈云萝不要的,但她心中依然一阵欢喜,只当许肃安在给她示好,她知道许肃安心里有沈云萝,可如今被拒绝了,表哥在她那儿受了挫折,这正好是自己靠近他最好的机会,她会想尽办法让她对自己动心,只要得到表哥的心,待她嫁入平昌侯府成为世子夫人,往后她和娘都不用再过低声下气的日子了。

    少女时而娇羞,时而欢喜的神色他都看在眼里,许肃安清楚她的心思,然而看过沈云萝的脸之后,便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兴趣,少女娇俏艳丽,他却是索然无味,她接过去之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沈云芙对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阵,拿着凤梨酥的手微微收紧,她也不会放弃。

    和酿玉商量好铺子的位置后,沈云萝早早的去给陈氏请安,陈氏还未用早膳,沈云萝便在房里坐着,等着陈氏先吃完饭,陈氏的早膳非常简单,一碗羊乳杏仁酪,一样素菜饺子,菇菜肉糜粥,她吃了小半便不再多吃。

    云萝见她吃的这样少,忙问道“可是不合胃口,娘为何只吃一点点?”

    孙嬷嬷在一旁说道“夫人心胃痛是从小落下的毛病,从前用药调理好了,也不知为何,最近老是发作,夫人最近吃着药倒是好了些,只是胃口一直不大好”

    沈云萝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若是简单的心胃痛,也不至于暴毙,到底原因出在哪里?

    陈氏见她一脸的担忧,忙笑着开解她道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你今日来的这样早,可有什么重要事情?”

    沈云萝稍微宽心,等店铺的事情搞定之后,她定要带娘去访一访住在京郊的杜神医,请他替娘诊治,她将话题转开道

    “娘,女儿记得你手上还有两个没有典当出去的铺子,只是最近生意一直不好,也没什么进项,娘可去查过,到底是什么原因?”

    陈氏道“不曾查过,娘倒是让管事的去铺子里问过,那掌柜的说街上开了好几家咱们这样的茶叶铺子,旁人家的价格便宜,咱们自然是争不过人家,昨日里你爹还跟我商量,既然生意不好做,连年亏本,还不如将铺子转手卖出去,换些银子回来补贴家用,我还未曾答应,想着要将那两间铺子留下来,给你当嫁妆”

    这个情况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原来沈家的铺子总共加起来足有二十来间,后来因为家里的花销太大,卖了七八间,其余的生意连年亏本,最后逼得陈氏不得不将铺子低价卖出去。

    其实这一切都是王姨娘设计好的,沈云萝勾唇一笑,眼底露出一抹嘲意

    “娘可还记得,这些铺子的掌柜的,都是王姨娘托人介绍过来的?”

    陈氏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她道“的确是”

    沈云萝说话轻软,不紧不慢的说道

    “娘可有想过,这些铺子里头的掌柜实则都是替王姨娘办事的,奉着她的命令故意将铺子里的生意做得差些,然后再让人充当买家,或者将铺子低价买到手里,于是这铺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变成她的私有之物了,或者故意跟娘说低价卖了铺子,实际交涉只是将铺子高价卖出去,自己从中捞了笔大的,余下那部分少的,才能给到娘的手上”

    陈氏没想到王氏连这个都做手脚,皱了皱眉“孩子,你如何知道这些?”

    沈云萝知道她娘做事并非冲动之人,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贸然行事去找王姨娘对质

    云萝道“女儿也只是猜测而已,若娘信我,可派人调查去年卖掉的两间铺子的买主的来历”

    陈氏点点头,若非云萝提醒她,她不会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关节,若是这些铺子的生意都是人为造成的,那王姨娘通过这样的手段,从中到底获利多少?如今府上的账本,她是否也做过手脚?

    “孙嬷嬷,准备一下,我要去铺子里看看”

    孙嬷嬷刚要动身,便听到云萝说道

    “娘,你既然胃心痛,便不要出去了,今日女儿替你去两家铺子看看,若果真是掌柜的偷奸耍滑,拿了工钱不干事,那咱们不如将掌柜的辞了,再另行安排如何?”

    女儿长大了,想要帮着她分担事情,陈氏很欣慰,不过她还是摇摇头道

    “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的不大好,还是娘去吧”

    云萝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娇滴滴的说道“娘,你就答应我吧,我穿上哥哥年少时的衣裳,做男儿打扮,便无人认得出来我是女子”

    在她的再三哀求下,陈氏总算是答应了,让孙嬷嬷取令牌给她,嘱咐她定要早去早会,莫要误了时间,云萝欣然答应,回屋后,和酿玉,香枝一起换上男装,在门口上了马车,让车夫赶紧去玄武街。

    路上约莫用了半个时辰,到玄武街沈家铺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沈云萝在门口下车,她今日做男儿打扮,手里头摇着折扇,简直就像个十足的翩翩少年郎,领着两个书童,大摇大摆的走进茶庄。

    茶庄门口一个小伙计无精打采的站着,见有人进来也不上前来迎,另一个伙计手里正用一个鸡毛掸子在扫灰,掌柜的则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店里面冷冷清清,除了她们三个,连一个多余的客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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