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阳侯府逗留一日便回,方氏喜爱侄女,每次都给她一大堆东西带回来,以往不论多贵重的云萝各自房里都要送一些过去,这次却不同了,次日一早,只让玉露和香檀给如华院和若馨院送了几样糕点,反正她也吃不完,丝绸首饰一样都没给,她爹爹那儿也简单应付了一下,反正他也不在乎。
玉露将东西送到之后,沈云芙刚好梳了妆没多久,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整齐,坐在炕桌上悠悠的吃了口茶,便问屋里的香槐抱月院里送了些什么,香槐犹豫了一下,便说道
“只送了几样糕点,荤油米花糕,梅花糕,其余的便没有了”
从前沈云萝与她姐妹情深,但凡她有什么好物件,都要分给她,尤其是漂亮的首饰和衣裳,只要她喜欢的,沈云萝从未吝啬,她越是这样,沈云芙的心里便越是嫉妒,同样是一个爹生的,为何沈云萝什么都有,而她偏偏要等别人的施舍,花园路上的石子,也是她偷偷从娘的鱼缸里捞出来扔在路上的,她娘也清楚,那日因为提前知道许肃安会来家里,也知道两人私下里见面的地方,所以她清早便将石头丢在路上,她知道沈云萝见表哥心切,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会飞快的奔过去,果然,沈云萝做的一切完全如她所料,然后她便摔到了水池里。
那一刻,沈云芙就希望她能淹死就好,只可惜,沈云萝身后跟着的丫鬟玉露居然是个会水的,真是百密一疏,沈云芙也只得暗恨她命大。
显然那次之后,沈云萝对她就没有那般亲近了,这些时日也未曾来找过她,香槐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也是个颇有主意的,她道
“姑娘,以往三姑娘从安阳侯府回来,都会得一些漂亮的首饰,哪次不是先让姑娘挑喜欢的,这回却只送了糕点,怕是对咱们起了戒心”
沈云芙那张娇花般的脸儿瞬间沉下来,香槐说的没错,沈云萝的确对她有了戒心,可如今还不是跟她撕破脸皮的时候,只有当她成了府上的嫡女,她才有资格把她踩在地上。
她目光一转,心中马上有了主意“带上我最近绣的荷包,咱们一起去抱月院走走”
每年的四月份,太子妃皆要举行牡丹花宴,若是没个像样的首饰,怎么好意思出席宴会,只好将希望都寄托在沈云萝的身上了
两个院子挨得近,过去不过只半盏茶的功夫,沈云萝正在筹划开铺子的事情,和玉露两个商量选哪个铺子较好,听闻外头的丫鬟来报,说是四姑娘来了,两人便将计划暂且搁下,让丫鬟将沈云芙请进来。
随后帘子晃动,沈云芙和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都进来了,她穿了身胭脂色遍地金缎花鸟纹交领褙子,搭配浅蓝镶边绣缠枝莲纹湘水裙,外罩着象牙白妆花缎比甲,进来时脸上便带着娇甜的笑容
“姐姐,这些日子,也不来妹妹那儿玩耍,可是还在生妹妹的气么?”
她的声音温柔轻软,可沈云萝听着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上辈子云芙和王姨娘一起算计她被晋王注意到,自己则风光的嫁入平昌侯府,成了世子夫人,可惜好景不长,没隔多久,许肃安便从外头抬了两房小妾进门,不仅如此,平昌侯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严厉苛刻,斤斤计较,婆媳两人在后院闹得鸡飞狗跳,一天安宁日子也没过,她费尽心机得来的东西,最终也是一场空。
沈云萝坐在炕桌上,双手垂在膝上,白生生的如同玉笋一般,她红唇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何要生你的气,难道妹妹做什么事情,惹我生气了吗?”
这话说的让沈云芙一噎,果真是不一样了,醒来之后,嘴巴也变厉害了。
沈云芙暗暗咬牙,脸上却半点痕迹也不露,反而一副自责愧疚的样子,她垂着头道
“上回姐姐落水,全是因为我姨娘院子里的鱼缸引起的,如今姨娘的鱼缸已经抬走了,看守鱼缸的丫鬟也打了板子,请姐姐不要再生气了”
说罢,她双眼泛红,眼眶里泪光浮动,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眼皮轻轻眨动,珠子似得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
“姐姐,妹妹和姨娘真的从未有过害你的心思,妹妹只盼着和姐姐做一辈子好姐妹,若咱们姐妹之间就此生分了,岂非比割心还要难受”
不愧是王姨娘的女儿,就连演戏的套路都是一样的,动不动就掉眼泪来博得别人的同情心,并且能将罪行推得干干净净,的确这件事情查不到真凶,就算查到了,一切也可以解释为巧合,沈云芙就是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装清白无辜。
重活一辈子,沈云萝也能沉得住气,她端起手边的一个红釉斗彩青花折枝花卉纹茶盏,低头吹了吹茶沫子,沈云芙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却见她白生生的手腕上带着一个帝王绿翡翠镯子,浓绿透明的色泽衬着她白的炫目的肌肤,仿佛这个镯子天生就该带在她的手上。
待她喝了一口茶,抬起眼皮望着沈云芙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儿,轻轻道
“你起来吧,我没有怪你和姨娘”
若是她不松口,恐怕要到这里哭到天黑吧
沈云芙这才破涕为笑,拿着帕子飞快的擦了擦眼泪,转头从侍女手上拿过自己亲手绣的荷包,递给沈云萝,嘴角微弯,噙着笑意道
“得了姐姐许多的糕点,这是我特地为姐姐绣的荷包,绣活自然比不上姐姐的,还请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眼睛却盯着她手上的玉镯子,舍不得移开目光。
沈云萝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只当做不知道,微笑的接过她手里的荷包,仔细打量了一下,海棠红云缎织金绣桃花纹,上头的桃花绣的还行,不过比她的手工却要差些,荷包上还缀了三颗小拇指大小的南珠,还是她送给她的那些,她的嘴角泛着软软的笑意
“那我就收下了”
全然没有要回赠她点什么东西的意思,沈云芙等了一阵也不见她开口,只是让她坐着喝茶,她喝了一口抬起眼皮,见沈云萝还是静静的垂眸喝着茶,她便沉不住气了,眼睛盯着她手腕上的镯子,艳羡道
“姐姐这镯子可真漂亮,往年都没见你带过”
沈云萝这才回过神来,眼底带着笑意说道“哦,妹妹可真有眼光,这是昨日舅母送给我的,的确好看”
往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云萝一般会说,你若是喜欢,便借你戴,可今日她没说这句话,若是主动提出来去借,她开不了这个口,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送荷包给她,正沈云芙内心万分纠结之时,外头有个婆子进来说话
“姑奶奶和平昌侯世子过来了,夫人让老奴来请两位姑娘去见客”
比起沈云萝的平静,沈云芙则双眼发亮,眼睛里有难以克制的激动之色,沈云萝见她这幅迫不及待的样子,淡淡一笑,这辈子许肃安任由她去争取,反正她没兴趣。
姐妹二人来到前厅,叙礼之后,两人在中央右侧的一排椅子上坐下,许肃安正对着她坐下,两人见面后,他温柔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便没有移开过,许肃安对着她轻轻一笑,沈云萝只当没看见,将目光移开。
对面第一位坐着姑奶奶沈竹君,她今日穿了件妃色遍地金绫绣葫芦纹镶深边褙子,下面搭着绛紫色七幅团花纹马面裙,外罩着深蓝织金比甲,头上带着狄髻,额前一抹深蓝嵌绿松石眉勒,比起她浑身珠光宝气的,沈家的女眷则显得暗淡了许多。
沈竹君是沈家大姐,与沈平川一母同胞,姐弟二人感情倒是深厚,后来她嫁入富贵的平昌侯府,儿子继承了世子之位,就更加趾高气昂了,一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架势,阖府上下,她也只对陈氏稍微客气些,毕竟陈氏娘家乃天子重臣。
沈竹君的目光从沈家两位姑娘身上扫了一眼,沈家的寒碜她都看在眼里,但她依然和沈家保持着密切往来,那是因为陈氏。
两个姑娘都进来,她单只同云萝说话,旁边那个她也没多看一眼,笑着道
“阿萝,姑母听说你前些日子落水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了些?”
沈云萝对沈竹君少了往日的一份亲近,只客气的微笑道“多谢姑母,侄女身子已经好了”
沈竹君笑着点了点头,她将侄女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半点也无见到心上人的喜悦感,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她和许肃安打小关系亲近,见了儿子,多少应该很愉快,而不是这般平静自然,心里不由叹气,自家这傻儿子怕是要受伤了。
这丫头生的水葱一般,如今才十三岁,脸和身段儿都还未全部长开,便已经活脱脱的像个小妖精了,若不是冲着她舅舅家的实力,她真不愿意儿子娶这般貌美妖娆的女子,瞥了一眼自家儿子痴痴的眼神,暗骂了句没出息的家伙。
见过长辈后,沈云萝便回院子去了,沈云芙还舍不得走,但见许肃安提着东西跟上去了,她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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