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同时,女孩子房里,陆雪薇好奇问着,“梅姐姐为啥不想种一辈子田呢?种田可以吃饱呀。”
陆雪薇这种想法,金梅懂。
中国虽然解放才十年,但这十年人们从饥饿贫苦到现在渐能温饱,过程如何,有着之前记忆的金梅可以说是过来人,当然能懂,所以没否认陆雪薇的话,只说着自个想法。
“下地干活很累,我不想这么累,想去上学,看以后能不能当工人。”
金梅这么说,并非她想当工人,而是这年头上学毕业后,国家分配的工作多是工人来着,她也不知自己书能读至什么样的高度,取得什么样的学历及工作,便只能顺朝流这么说。
“但是当工人好难阿,咱们村这么多人,也就牛家的牛大叔及村尾张家的小三叔是城里工人。”陆雪薇道着,一会,语气难掩讽刺,“哦,还有爷奶家,靠爹关系去市里供销社工作的四叔。”
老陆家的陆四叔,金梅不熟,毕竟那时随陆有斌回老陆家时,她只有六岁,后来跟陆有斌的小家一块搬出老陆家,和那边往来少,就更不熟了。
不过陆四叔的为人,金梅多少听了些,知是不怎么样的人……
做为小辈不好对长辈说长论短的,让人听见了,还得了,即便房里这会只有她俩,陆玉芬去洗漱还没回房,金梅也不愿意陆雪薇养成背后说人的不好习惯,见陆雪薇起了个头便吭噗噗的讲起坏话,不禁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子,带开话题。
“当工人不难的……不,应该是说,只要有心,什么事都能办到哈呜~”金梅应时的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好了,不说了,咱们睡觉。”
陆雪薇本还想再说写什么,但见金梅已是闭上眼了,想想自己并不爱上学,问了也是白搭,便闭上嘴,不问了。
*****
次日,仍是有雨的一天。
大清早用完早粥,陆衡州跟金梅各自回房间拿文具课本,陆有斌则是去矮棚那,搬一张小桌子与两张矮凳到堂屋。
“外头还下着雨,你俩今后要一块复习,就在这儿吧。”
看着堂屋里多出来的桌子凳子,俩人异口同声的道谢,各自挑了张矮凳坐下。
“好了,你们抓紧时间了,爹要去大沟那儿看看。”
陆有斌说罢,人便离开堂屋,这时堂屋里也只有陆衡州及金梅两人。
陆衡州将手里的一沓课本及文具搁在桌上,从中拿了四年级的语文课本给金梅,“年级考试每科都考,但我不确定你认字程度,咱们先从语文开始,这样我就能知道你语文程度,也比较知道怎么教你了。”
“所以你现在就将课本从头到尾念一遍。”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念课本这事简单,金梅只觉一点儿难度都没有,然而当她将课本接过打开时……立马懵了一脸。
咋全是繁体字???
咋是繁体字!
金梅两眼瞪的大大的,彷佛不相信般,翻著书页。
从一页页翻,到越来越快速,金梅脑海中的惊叹号也从一个变成N个。
繁体!
繁体!!
繁体!!!
还是繁体!!!!
整个课本全是繁体字!
“金梅?”陆衡州看着举指怪异的金梅,满眼疑惑。
金梅一颗心凉凉的,扭头问:“咋课本全是繁体字呢?”
“什么是繁体字?”陆衡州听不懂她口中的‘繁体字’是什么东西,见她一脸震惊,有点莫名的回:“你又不是没学过,怎么一脸像是见了鬼样?”
金梅没说话。
陆衡州却是盯着她。
如每个看到想逃避学习的学生般,陆衡州那张初俱了少年模样的清隽面容上,在这一刻板的跟金梅原生世界所见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师一样,严谨,刻板,甚至不拘一笑的拉着脸。
“好了,别浪费时间,现在照课本念吧。”陆衡州道。
金梅内心正奔过万头草泥马及一堆为什么,此时那还念的下去,不死心的再度问:“以前就是这种字体?”
“嗯。”陆衡州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应声的同时,也拿起他以前学习用的石板。
哪怕上头的粉笔灰掉了,陆衡州也正在擦,金梅还是注意到,那字,写的是繁体字,而且还写的不赖。
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而是‘繁体字’。
陆衡州写的是繁体字。
金梅有些绝望的看着他写的字,心想:这世界不会是没有简体字吧?!
即便是平行世界,有些走向也会跟她原生世界不一样吗?
陆衡州擦完板子上的字,见金梅还没开始念,不禁催促,“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金梅瘪了瘪嘴,心头紊乱下,只能认命的照着课本念。
“一天晚上,天气又闷又热……”拜上辈子爱看小说的福,金梅读起繁体字来,除了几个字体看不懂,念起来倒是通顺。
阅读倒是没问题,但是写……
对于一个打小学的就是简体字的人而言,输写文字时,简体字也如刻入骨髓与吸空气般的自然,所以当她念完语文课本陆衡州要她写,金梅就知要完了。
“金梅,你写这是什么字?”
看着陆衡州蹙眉指着她写的‘刘’字,金梅装死的说:“刘邦的刘阿。”
“刘哪是这样写,明明是金刀劉,哪是文刀刘呢?你打哪学的字?”陆衡州无语的说着,在她写的纸张里,开始一个个的圈起她写的‘怪异’字体,嘴上喃喃,“跟着课本写你也能写错,我真是服了你了。”
陆衡州平时不多话,给她复习时,难得的多了起来。
不过比起他多话,金梅宁愿他像以前那般闷着!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写这字能看吗?歪七扭八的,跟鬼画符似的,我都得靠猜才能知道你写了什么。”
“这个字,你又写错了。”
“我说金梅,你到底有没有认真?”
“唉这里,又是同一个字。”
“你说你……”
俨然成为‘严师’的陆衡州,叨念起来简直碎了金梅对他的认知。
mmp……还真不知你这个闷葫芦如此毒舌!
被嫌弃到不行,已是有些暴躁的金梅:“……”
正当金梅忍无可忍时,陆衡州让她写一篇‘什么叫幸福’的作文,便不管她的看着他自己的课本。
金梅朝他龇了一牙,低头开始写着,陆衡州却在她有所动作时,眼角余光补抓到她的小动作,遽然抬头。
什么叫幸福?
能吃饱就是幸福!
在八里村长大的我,自幼吃的是……
扶案在桌,金梅认真的写着,完全没注意到,陆衡州直瞅着自己写的字,满眼嫌弃外,蹙着眉顺着她所写的内容,渐渐拧起,到最后像是看不下去,转回头,继续看他的课本。
不过一会,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自桌上那一沓课本里抽出四年级所有课本搁在她面前桌上,也说着:“写完把这些也看了,看完有问题再问我。”
金梅笔上一顿,窥了一眼算术课本,收回视线,‘嗯’了声,继续写。
一时,除了外头雨声滴滴咑咑的响着,两人之间便只有书页翻篇与铅笔写在纸上特有的沙沙声音。
有种,莫名的岁月静好感。
约是十分钟左右,金梅写好了作文,重新看了一遍后,改了几个简体字,很满意的交了卷,便拿起面前的第一本──算术课本看着。
她边看着课本边算题。
陆衡州并没第一时间拿起她上交的作文看,而是等到手上语文课本看到一个段落,这才搁下,拿起她的作文看着。
许是刚才就偷瞄了几眼,这会看,陆衡州倒没那般震惊。
是的震惊。
陆衡州从没有看过如此白话的作文,虽然语言直白的有点不堪入目,但不能否认的是,行文通畅顺遂还带着趣味,让人一下便看完,还意犹未尽的……不知道该写什么批语。
最后陆衡州抽了张纸,开始写起和金梅同题目的作文。
写完后,他看了两遍,递给金梅。
“看看我写的跟你写的。”
金梅狐疑的接过,入眼的尽是繁体字,笔迹纤细,转折处透劲,整体字形就像他的人,秀雅不失俊逸,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什么是幸福?
就我个人理解,便是集体和谐,为国家贡献,在党的领导下,共创美好社会环境……
金梅看的有些慢,待她看完陆衡州写的后又看看自己的,除了泪奔自己的字比不上人家好看外,原本对上学很有把握的她,这会也打上了个问号。
为什么会这么说?
陆衡州的作文里尽是浓厚的政治氛围,两三句里说的都是社会主义及其核心价值观,甚至还把党的美好诉说了一遍又一遍,让人一看便有很重的年代味道。
反观自己,写的就是现代通俗白话文,对党及社会主义建设,期许未来如何都没有……
从这两篇作文里,金梅意识到问题。
她对这年代的文学非常不熟悉,而这一点很直接的反应在作文里,也让她深刻的认知到,如果她不按这年代的文学标准来写作文,那么她的成绩定会被语文给拉下。
“知道自己的问题了吗?”陆衡州问。
陆衡州很聪明,啥都不用说用写的,让她自个比较,既留了她的面子也让她清楚的知道问题所在。
金梅感激的点了头,就想用言语表示,便见陆衡州将她所写那张──也就是被圈起无数简体字的纸递给她说:“圈起的地方,每个字都得依正确的字写五十遍,重复错的地方,一样。”
看着满是圈字的纸,金梅只想说:你是魔鬼吧?!
彷佛读懂她面上表情的意思,陆衡州唇角扯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也可以不写,反正牛二叔的考试要是字写错了落得差成绩,以至没能上初中,也只能怪你自己偷懒不认真。”
金梅从以前就不是读书的料子,被折磨了这一会,不免来了脾气,犟着嘴,“写就写!怕啥!”
想追求更好的日子,区区几个繁体字哪能阻挡她?
金梅就这么苦逼的写了起来。
而这一写,到了中午开饭时都没能写完。
“吃饭了,剩下的明天接着写。”
魔鬼!
……
一家人很快齐聚一堂,陆有斌见桌上没有肉菜,也就不分食了,直接让大家动筷子,顺道关心起金梅及老三的学习状况。
“还可以,没有落下很多。”陆衡州道。
在陆有斌视线望来,金梅吞下嘴里的菜,说了句,“还行。”扒粥的筷子顿了顿,又说:“可能是太久没学习了,多少有点吃力……陆叔叔不用担心,我多看一会书,多写一会字就好了。”
这么一说,陆有斌的忧心多少放下了些,疼惜道:“学习重要,但身子也很重要,才刚第一天,可别用力过头了。”
“等会你俩吃完饭就去午睡或是散个步什么的,让脑子放空,晚上也别学习了,知道不?”陆有斌不放心的叮咛。
“知道了爹。”
“知道了陆叔叔。”
金梅很久没学习了,就这一会,确实有些累,但她没去午睡,反而是趁着没雨时,去外头溜达。
说是溜达,也不尽是。
虽然课本及陆衡州所展示的一切,让她知晓这个世界用的是繁体字,可做为一个知晓历史又明白这是个平行世界下,却不相信没有简体字。
哪怕这两个月来,她真的没在街上看过简体字,可这种事若没得到完整的答案,根本无心于学习。
所以这时她只能来牛家一趟,问问牛二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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