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哎,李万亭。”身后有人在叫他。

    回过神来,李万亭转回身看看是谁在叫他。看过之后,才发现也是一位与他一样列兵军衔的战士,正微笑地看着他。可是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忘了,咱们是一起下连的,昨天晚上还在一个桌子上吃的第一顿饭。”那位新兵向李万亭介绍着自己:“我叫张常安,是新训三中队的。现在分到了五班。”

    李万亭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记性不大好,真没注意。不好意思啊。”

    张常安不在意地笑道:“这有什么,你可是咱们新训团的名人,我们都记得你呢。”说着,两人一起走进了水房。

    张常安一面洗漱,一面含糊地问道:“你们班里的老同志好相处吧?”

    李万亭自己就曾经在水房里听到过别人背后议论自己,心里知道这新兵三宝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也就一边洗漱一边笑道:“挺好的。我们班长挺和气的。”

    “那就好。”张常安漱了一下口,说出来的话也清晰了不少:“好象班长们的脾气都挺好的。不过,唉,”他叹了一口气:“老兵们的素质真的好。和他们一比,咱们的新兵连好象白过了。”

    他竟然和自己是一样的感觉,李万亭不由地笑了出来:“可不是。早操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和老兵们的差距挺大的。”他同样对着张常安摇了摇头:“不过我倒不觉得新兵连白过了,要不说不定咱们连跟都跟不上。”

    张常安擦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了一下道:“你发现了没有?不光是身体素质,就是这外形上,我一看也能分出哪个是新兵,哪个是老兵。”

    李万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家都是年轻人,就算是有些老兵已经成家了,可也没有谁的身体发福——天天训练量在那里摆着,想发福都没那个条件——眼前这位张常安是怎么发现的?

    张常安再打量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向李万亭说道:“你没发现吗?老兵与咱们的肤色都不一样。”

    李万亭让他说的,也仔细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经过三个月的风吹日晒,他的肤色已经有些黝黑,一看就是经常在室外活动的。

    老兵们呢?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李万亭觉得他们的面孔也与自己差不多,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看出了他的疑惑,张常安有些得意地向他说道:“你没发现吗?咱们是黑,人家老兵们的是小麦色,就是从里向外透着的那种健壮的颜色。咱们这色儿呀,好象在屋里呆上几天,就能掉下去了一样。浮在面上呢。”说完,又摇了摇头,很是遗憾的样子。

    好吧,你说得可真有道理。李万亭对这位新认识的战友也是服气了,这看得都是什么?!

    与他告别回班,李万亭还是不由地观察起了老兵们的肤色来。这样是有些无聊,可是他就是不由地想看看那由里往外和浮在表面上究竟有什么不同。

    观察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张常安说得有些道理。不过他又认为,张常安的话才真是浮在表面上,有些浅显了:

    老兵们是与新兵有差距,可是这差距绝不是肤色这么一点儿。就拿走路来说,新兵们走起来就有些僵硬,无论是步幅、步速还是擦衣襟的动作,都带着些刻意。可是老兵们看起来就随意多了,齐步就是齐步,便步就是便步,不象新兵们能把便步走得跟齐步似的。

    可是你若是真的用尺子量一下,老兵们便步的步幅,也绝对是七十五厘米,不会大、也不会小。

    这就是养成呀。

    李万这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也如此看似随意的,就能达到队列的要求,那就真的也是一名老兵了吧?!

    这样的发现,并没有让时间停留,只让冷静在王班长的耳边叨咕了一声:“咱们班这位,是不是对我早晨说的话不满意了?我可真是好心提醒他呀。”

    王班长也看着不时打量着班里人的李万亭,嘴上告诫着冷静:“那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儿呀,新兵下连的时候本来就紧张,现在的孩子心里也脆弱。”部队也不是没有新兵下连之后,没能顺利渡过第二适应期的例子。

    冷静吓得一声也不敢多出,只让李万亭把自己打量得心里发毛。

    班里别的成员也都发现李万亭在悄悄打量自己,有人不解地回看他,让李万亭收回了他的目光。也有人不在意,李万亭就得以多看两眼。

    然后李万亭就发现,回看他的也就是那么一两个,大多数人都有一种你爱看不看,我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意思。人家手里的动作不停,该打扫的打扫,该整理的整理。

    也是看着老兵们在打扫卫生,李万亭才又发现了自己的失误。

    新兵下连,要给新集体留下好印象,重要的一条就是勤快、任劳任怨。不光入伍之前父母曾经不厌其烦地教过他,就是新兵们悄悄交流“下连须知”的时候,也没少了这一项。

    可他却只顾着打量人,自己的内务还没整理好,更别说参与公共卫生的打扫了。说不定那些正在打扫公共卫生的老兵,已经在心里给他记了帐。

    “班长,我来吧。”警醒过来的李万亭,就要接过一位老兵手里的拖布——逢老兵先叫班长,为的是礼多人不怪,免得被老兵排挤,这也是新兵们“下连须知”里的重要内容。

    那个被他叫班长的老兵,连连后躲,一面躲还一面纠正李万亭:“别,别,咱们班就一位班长是王班长,也就是昨天接你的那位。还有一位是冷副班长,就是刚才提醒你洗漱的那一位。”

    李万亭被他说得有些尴尬,主要是被人提到的那两位,现在还都在宿舍里。

    冷静听了噗嗤一笑,刚要接话就被王班长的一声咳嗽给憋回去了。王班长来到李万亭的面前,向他说道:“你刚来,不太了解作息时间,是我没和你讲清楚。别急,慢慢来。”

    李万亭有些不解地看向温和的王班长,发现他是真的没有生气,还在温和地向自己解释着:“你应该知道,部队里早有规定,不必见到老兵就叫班长。快去整理自己的内务吧,等吃过了早饭,我正式介绍班里的同志们给你认识。”

    王班长希望马上给李万亭介绍班里成员的愿望,被中队长的一个命令给打破了:“早饭后,所有新兵到中队部集合。”这是中队长张崇田在中队进入食堂之前,下达的命令。

    李万亭与和他一样分到二中队的新兵一起,有些忐忑也有些好奇地等侯在中队学习室。他们没有一个人坐下,都在默默打量着学习室里悬挂着的锦旗和摆放的奖杯。难怪在车上的时候,樊文山会骄傲地说五零八支队是一个光荣的集体。

    这里与其说是学习室,不如说是一个荣誉室。光是一个中队的学习室里,就悬挂了不下二十面锦旗,还有大大小小的奖杯。

    看锦旗上的落款时间,从八十年代直到去年都有,可见这个中队的光荣是在一直延续的、没有间断的。

    李万亭心里有些羡慕,这里面有些锦旗的时间,比自己的年龄都大,虽然丝绒的颜色有些黯淡,可是上面的含金量却一点儿也不容小觑:训练标兵中队、抗洪抢险先进集体……

    而那些奖杯,有些是集体奖励,有些却是个人奖励。此时还能摆在学习室里的,得奖的主人一定还在服役,李万亭就在其中的一个奖杯上,看到了冷静的名字。而奖项,与训练成绩有关。

    看来冷静能做副班长,说话还很不讲究,也是有他自己的资本。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得到一座奖杯,还摆进学习室里就好了。李万亭心里有些沸腾,对昨天晚上听到的那个大比武,心里有些向往。

    “同志们。”张中队长早已经来到了学习室,却有意没有打断新兵们悄悄进行的参观,等着他们看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说话。

    新兵们听到中队长的声音,第一个反应是把自己原来有些放松的身体,唰地一下站得笔直,保持好立正姿势。

    “好了,现在是在学习室,大家坐吧。”看着新兵们的动作,张中队长的脸上带出了些笑意:“下面我把今天的日程和大家通报一下。”

    难道自己这些人,不是直接参加中队的日常训练吗?李万亭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只注意听张中队长下面的话,没有问出来。

    新兵们的心里与李万亭一样疑惑,有些人的脸上就带了出来。张中队长继续说道:

    “今天算是大家正式下连的第一天,支队里对你们这些新战士有统一的安排。第一步就是参观团史馆,了解我们支队的光荣历史。第二步是对大家进行心理测试。大家测试的时候不要有心理负担,按着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答题就可以了。下午将会进行点验。大家若是有什么不该带到部队的,可以自己提前上交一下。”

    他说得很轻松,可是李万亭等新兵,还是不由地想起了那位在新兵连时,因为心理测试不过关,而被遣返原籍的“战友”,脸上有些迷惑。

    樊文山刚才是与张中队长一起来到学习室的,看到新兵们有些紧张的脸,自己开口道:“紧张什么,你们新兵连的时候都已经通过了心理测试,证明你们心理就是没有问题的。这一次再进行一次,就是保底的意思。”

    大家在新兵连的时候,对各新训中队的领导还是熟悉的。听到樊文山主动为他们解释,心里都有了底,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张中队长见了,暗自向樊文山点了点头:“那樊副中队长,今天就由你带队到支队部去吧?”樊文山没有推辞,看了一下自己的表,向张中队长道:“中队长,时间差不多了,我带着他们过去了?”

    张中队长点了点头:“注意纪律。”

    “是。”樊文山应了一声,向新兵们喊了一声:“中队楼前集合。”自己转身出了学习室。

    集合对于新兵们可不陌生,他们迅速地按着高矮,自行调整了队伍,两路纵队地随着樊文山的口令,向着支队部进发。

    别的中队安排与二中队差不多。同一座宿舍楼里就住了三个中队,新兵们集合的速度也都一样,不可避免地行进到了一起。

    打头的正是一中队的队伍,带队的是一位中尉,李万亭分辨不出来是副中队长还是排长,他向着自己中队的新兵下达着调整步伐的口令,还喊起了口号:“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中队的口号很响亮,樊文山听了就知道一中队的意思,都不用清嗓子,一串命令就已经传出:“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李万亭他们都看明白了两个中队指挥员的态度,努力把声音喊得有气势:“一二、三四!”

    身后随即便响起了三中队的口号声:“一二三、四!”

    可能是三中队分到的新兵少,他们就算是后喊口号,可是声音还是没有二中队的响亮。这让樊文山有些得意,调整步伐的口令下得更加干脆。

    支队部转眼就到了,其他六个中队的新兵们也都是喊着口号来到支队部楼前的。军务股的股长已经等在寻里,听了各中队的报告之后,直接下达到去团史馆参观的口令。

    这次新兵们再次被整合到了一起,排成三路纵队,由昨天晚上接新兵的刘参谋带队,向着团史馆而去。樊文山他们跟在队伍后头,也要重温一下支队的光荣历史。

    军务股王股长向樊文山道:“你一回来就不消停。”

    樊文山却不肯接这话:“谁带队还不得喊个口号?喊口号就不消停的话,那这一营区的干部可就没有消停的人了。”

    三中队带队的干部本来就不服气,听到王股长也挤兑樊文山,跟着就来了一句:“可不是,樊副中队长训了一回兵,还把最好的一个挑到了自己中队,正得意呢。声高些也正常。”

    樊文山干脆直接承认:“那么好的兵,是我训出来的,我得意点儿又怎么了?”

    王股长听到他这么说,对大家嘴里最好的兵也来了兴趣:“最好的兵?一会儿让我好好看看,是不是好苗子。今年大比武的规则有改动,是骡子是马,到时咱们拉出来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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