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大海昨晚留宿公社,早上太阳刚升起两竿子高,就领着“靠山”回到芦庄。
甘露看见郭向前,明白傻爹表忠心成功,前途暂时无虞。
不等她松一口气,沙雕爹又开始犯蠢,大声嚷嚷谁杀了他的猪?
卢南樵立马看向甘露,那眼神,相当那啥。
甘露气恼,上前狠踩傻爹一脚,把他拖到没人的旮旯里教育:
“爸,猪是我让人杀的,昨天中午就杀了,晚上和知青点、村干部一起聚餐开联谊会……我跟人说是你的主意,别小家子气,别乱发火。”
甘大海气得额头青筋跳,指着女儿的鼻子骂:
“你个败家丫头!咱家那猪……是要卖给公社收购站的!自己私底下宰杀,传了出去,领导对我啥印象?!”
“没印象!私底下杀猪卖钱的村干部多了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穷积极啥?郭书记提拔你,是因为你把猪卖给收购站?”
抓住重点好不好?!
甘大海噎得哑口无言,悻悻原地转圈,又开始指责甘露杀猪杀得不是时候。
“现在才刚进腊月,办喜事的和买年肉的都不赶趟,几百斤猪肉摆在家里,就咱爷俩吃?能吃完吗?!”
“能!已经卖出去一百八十斤,卖给村里办丧事、送祝米的三户人家,剩下不到一百斤,我让燕妮嫂子帮我灌香肠、熏腊肉,等过年的时候,你给关系好的公社领导都送一点去,剩下不多点,咱爷俩自己吃了长膘。”
单是卖掉那一百八十斤猪肉,七毛钱一斤,就卖了一百二十多块钱。
要是卖给公社收购站,一整头猪,也就一百块钱,外加三十块不能当钱花的工业券。
甘大海识字不多,算账还行,反正猪已经杀了,也就不纠结了。
抛开觉悟问题,甘露挑这个时间点杀猪,扯着“招待领导、安抚知青”的幌子,还免费招待一顿饺子,吃人嘴短,任谁都说不出闲话来。
猪的事撕完,还要接着处理知青点的事。
郭向阳身为白云公社党支部书记,不抓具体工作,放手给卢南樵。
卢主任不知从哪翻出一套史前高考试题,删繁就简以后,用村小学那台手动油印机,刷刷印了一百多份。
考试地点设在大队部,泛着油墨气息的试卷,一张张发到报名者手里,王安生、金士钊、燕妮、吴碧莲这些人都在。
李香香没能报上名。
朱克文黑着脸,在半中午的时候,也来到芦庄生产大队。
整个白云公社“三驾马车”齐聚一堂,心思各异,面上都淡淡的,坐等考试成绩出来。
转眼中午。
甘大海这次学乖了,早早安排村里的小媳妇给领导做饭。
席间,他战战兢兢地跟郭向阳检讨:不该私自宰杀生猪。
郭向阳板着脸批评他一通,唱歌一样,末了定调:
“算了,你也是为了村民和知青们……下不为例。”
甘大海赶紧表决心:“郭书记教育地对,我一定会emmm……”
一大堆空话,酸得人牙疼。
甘露躲在门帘后,笑得像只狐狸。
这沙雕爹,虽然不开窍,却听人劝,还有得救。
杀猪这事,郭书记高拿轻放,朱克文板着脸泼冷水,奚落甘大海:
“甘支书,你挺会钻空子的啊,是不是一早就听到什么风声?”
他边说边拉开随身携带的包,拿出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摆在案桌上给众人传看。
文件是县革委会刚刚送达公社的,严令各个公社执行。
起因,是今年的生猪收购任务缺口太大,猪肉供不应求。
马上就腊月了,年关近在眼前,为了确保城区居民的肉食供应,各生产大队社员散养的生猪,一律不许私自宰杀、食用、出售……
甘露庆幸自己动刀早,不然白瞎了一头几百斤的大白壳猪,白瞎了沙雕爹一整年辛辛苦苦。
最近几年,堃县革委会为了加大生猪供应量,不断督促各个公社开辟专门养猪的生产大队。
还号召普通社员,利用水生饲料“三水一萍”(水浮莲、水葫芦、水花生、绿萍)养猪,大量储存“二壳一芒”(麦壳、菜籽壳、麦芒)充当猪饲料,尽可能扩大生猪养殖规模。
愿望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生产队是集体制,一切财产归集体,河里的“三水一萍”也好,场上的“二壳一芒”也好,都属于生产大队所有,要留着饲养生产队的猪马牛羊。
村民敢偷拿回家,有个专有罪名叫“挖社会主义墙角”,要开大会教育。
至于村干部们哪来的饲料养活一头猪?
看破不说破而已。
甘露刚宰杀的这头白壳猪,一半是原主的妈妈养的,她被山洪卷走以后,原主又接着养了几个月。
甘露穿剧,打算年后复学读书,家里没人,猪没得养了,政府让不让私自宰杀,无所谓。
甘大海听女儿说要去复学,一脸不情愿,忽悠她:
“露露,女孩子家家的,念那么多书没用,在家做饭养猪,年底卖钱给你扯一身的确良……”
甘露给他一个凉凉的眼神,这沙雕爹,不但傻,还渣。
下午两点,所有参加村小学教师选拔的试卷,批阅完毕。
知青点里,金士钊的得分最高,另外一个叫李子的女知青第二,王安生第六。
村民这边,成绩最好的是吴碧莲,比第二名燕妮足足高了十八分。
甘露微微吃惊,拉着燕妮问究竟。
“这不奇怪,吴碧莲很用功,她念高中的时候,跟我和国梁不同班,但每次年级排名,她都跟国梁不相上下,稳定前十。”
换言之,这朵黑莲花有内涵,不是绣花草包。
在原剧中,吴碧莲在恢复高考当年,考上了沪上百年名校震旦大学,虽有作弊讨巧,也有真材实料。
教师选拔,就此尘埃落定。
吴碧莲有朱克文站台,燕妮有甘大海支持,两人的考试成绩又优异,教师名额得以保全。
知青点那边,照理应该录用金士钊。
但卢南樵提议,把他“借调”去农田基建工地。
“那边一直缺个有文化、有觉悟的年轻人,金士钊同志文笔好,口才好,善于统筹协调……”
金士钊面色暗沉,推诿不肯去,说想留在芦庄小学当老师。
甘露撇嘴,这货真魔障了。
卢南樵要把他支开,相当英明,否则天知道他能惹出什么祸事。
甘露甚至怀疑,这次知青躁动,有没有他在暗中拱火,目的就是想成为村小学的教师,跟燕妮当同事,然后近水楼台,眯了个图。
最终,卢南樵一锤定音。
金士钊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卷铺盖走人。
王安生面上安慰、祝贺,心里怎么想?
不得而知。
他当着三位公社领导的面,主动请缨,要当芦庄生产大队的民兵队长。
“我虽然暂时还不是党员,但在念书的时候就组建过社团,包括南樵都是社团的骨干成员……去年春天,我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来芦庄插队锻炼,热爱劳动,团结向上,从未做过对大队、对社员、对知青点不利的事……”
毛遂自荐,勇气可嘉。
而且听他的话,似乎曾经是风云人物,卢南樵也曾经跟他同在一家社团,他的地位还高过卢南樵。
此一时,彼一时,卢南樵青云直上,他却窝在知青点出工干活,这落差不好受,难怪他这么急着“力争上游”。
芦庄是甘大海的地盘,对民兵队长的人选,他有发言权。
昨天甘露已经给他支过招,分析过利弊,他果断点头同意了。
但大队其它干部不乐意,坚持村干部要从村民中选拔,外来人无权说话。
卢南樵温言调解,建议双方约定一个“考察期”。
在此期间,王安生不犯错,能维护好村内的秩序和村民的安全,就继续担任民兵队长。
出了纰漏,就罢免。
这事解决了,卢南樵又问知青里考第二的那个女孩,李子:想不想当老师?
“不想!”
斩钉截铁地回答,很有个性。
甘露抬头看她,长得还行,但没啥特色,大众脸。
老师都不想当,喜欢灰扑扑种地?
当然不是,她是要为金士钊打抱不平。
“……卢主任你也说了,他去基建工地是借调,一旦那边不再需要他,还会退回芦庄生产大队,到时候怎么安置他?”
言下之意,村小学教师名额,是金士钊自己凭本事考上的,要为他保留,免得他两头落空。
卢南樵同意了,然后不再搭理她,继续询问考第三名的那个男知青:
“第一名借调去了基建工地,第二名不想当老师弃权,你是第三名,喜欢当老师吗?”
“喜欢!谢谢领导!”
这人是个矮胖墩,姓唐,小鼻子小眼睛大嘴巴,肉萌肉萌很有喜感。
原本他以为自己没机会了,突然喜从天降,开心地嘴巴咧到耳朵根。
卢南樵补充说明:他是替金士钊代课。
“如果一年之内,他返回芦庄大队,你就暂时退出学校,等明年开设新年级,再递补上。”
甘露心思复杂地看着卢南樵,一直以来,她只记得他给傻爹主持风月官司的淡定,记得他给自己投喂大白兔的暖心,忽略了他的果决犀利,一旦出手就不给对方留余地。
那个叫李子的女知青,恨恨瞪着他,却什么也挽回不了。
卢南樵的态度,摆明是不想让金士钊再回到芦庄,她强出头当众挑衅卢南樵,坑了金士钊不说,还把她自己也搭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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